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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睁开眼时,一团漆黑包围着我。意识逐渐清醒,却发现只身躺在硬炕上。我捂着昏沉沉的脑额,拭去细密密的汗珠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摸索着。
“秀子,秀子....咳咳....”剧烈的咳嗽一阵,我无助下了地。
吱呀一声,门外立着一个纤细的背影:“媛姐姐,你总算醒过来了。”秀子欢喜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里。
“我,我这是在哪里?”我虚弱无力的问。
秀子进来燃了蜡烛,拔下木簪挑了挑烛芯。屋里顿时通亮了起来:“你在养心殿昏厥了过去,是小顺子把你送回来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的音容笑貌都是在梦里.....脑海里浮现出了他和珍嫔恩爱甜蜜的一幕,心口像是被无数支针扎了一样,疼痛无比。秀子转身坐在我身旁,摸摸我的脸,皱起了眉:“你也是,病了怎不提前知会一声?瞧瞧这脸都憔悴成什么样了?我去太医院给你包了几幅药,等下把它喝了在睡上一觉,等明儿一起应该差不多痊愈了。”
我靠在她柔弱的肩上,擦干泪:“秀妹妹,你是我在这里最亲的亲人。”她抱着我的胳膊轻摇了两下:“你不也是?行了,多愁善感可不是媛姐姐的作风,放开心些,以后等出宫寻个好男子嫁了。”听的出来,她是在安慰我。我强颜欢笑,半开玩笑:“有你这么好的妹妹我哪舍得嫁人,以后就跟着你过,到时你可别嫌弃我。”
秀子长长叹着气神情颇显忧忡:“还记得刘祥吗?”“知道,怎么了?”我反问。这下该换她流泪了:“老佛爷要把我许给他对食....”闻言,我震惊良久,脑海里浮现出刘祥那张猥琐阴鸷的老脸,不由作呕。“太过分了!!老佛爷怎么可以这样?刘祥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阴险小人,她这是在把你往火坑里推啊!不行,我得去储秀宫请她收回成命!”说时,开始弯腰穿花盆底。
秀子惶然,急忙拉住我:“万万不可!老佛爷金口玉言岂能为你的求情而改变心意?媛姐姐,如果你为我好就别去,何况那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若天意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认命。”难过的看着她,对她越加的怜悯,我拥她入怀忿忿不平:“为什么要认命?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你放心,我一定想尽办法叫老佛爷改变心意。”
这时,一个娇小个子的宫女,手上提着一包扎好的药走了进来。我和秀子平定了情绪仔细打量起她。
这女孩眼里似是不屑,四周环顾一下将手中的药搁放在桌子上:“媛姑娘没什么大碍吧?这是我们小主遣我去太医院开的药,一日分三次熬,小主说了,媛姑娘若是身体不适她自会在万岁爷跟前替你求个人情,你也不必担心,奉茶之事暂且由我帮忙照应着。”
我记起来了,她正是那天早上随侍珍嫔的小宫女尔敏。珍嫔能做足样子我当然也能违心还一下礼数。于是起身微微一福:“替我谢过珍小主了。”她轻嗤一声,拍拍两手:“谢就不必了,我们小主对谁都慷慨大方的很,只要以后媛姑娘在万岁爷跟前莫要失职就是。”
她故意把失职加重语气,撇撇嘴,扬着小脸走了出去。
秀子瞪着她的背影发狠吐一下唾沫:“瞧她那神气劲儿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狗仗人势,呸!”
“算了,别和她小宫女一般见识。”
“她还小呢,听钟粹宫的秀玉说就是她帮珍嫔想出那个赠画的点子,珍嫔这才有机会得到皇上宠爱,教主子揣摩圣意,这是小姑娘家能想出来的?”
我记得,载湉刚大婚不久,极少上皇后妃嫔的宫里走动,于是珍妃和瑾妃就拿出自己的红楼梦画作主动讨好。
皇帝喜欢别人以他为主而不是他以别人为主,大概这就是珍妃得宠的原因吧。
我苦笑置之,也许不去想,那些逝去的往事就会慢慢变淡尘封心底。
可是由不得你不想,因为你的职务就是天天面对他。
二日当值,我试图叫自己无视一切,放松紧张的心情去养心殿。
珍妃这次没来。
我小小的庆幸一下。
哪怕紧张我也随时告诫自己不能泄露自己的情绪。那抹明黄近在咫尺,我低埋头颈只盯着微晃在手的琥珀茶光轻脚上前。我不动声色心却翻涌澎湃,身侧分明感觉他正撇望着我。我屏住呼吸灼热的浑身不自在。
始终还是在他面前泄露无疑。
“皇爸爸的用意朕知道,不过朕已经亲政了不会受任何人摆布!你告诉她,有空闲多教教皇后怎么温良恭俭淑德允谐!”冰霜似的声音兀的想起,定身回望,冰冽依然。
我躬身答:“太后怎么想奴才断不敢妄加揣测,奴才个人认为帝后和睦对朝堂绝没有坏处,皇上该为大局着想...”“朕自有分寸轮不到你出谋献计!”他将御笔重重扔在案上,萧肃的脸布满阴霾。
我福身应是快步退了出去。
与迎面进来的文廷式擦肩毫无知觉,等出了东暖阁才听见文廷式那满腔热血的治国之道,字字珠玑妙语惊人。大致披露日本海军的无理侵犯和清王朝的懦弱忍让。这种热血敢言随意不羁的个性深得载湉的欣赏,然而必然要得罪后党派的一批顽固大臣。
我长长的叹一口气。
“你干嘛站在这儿啊?”身后传来尖利之声。
我回头一看,珍嫔不知何时来了养心殿。
我低首:“奴婢奉完茶刚出来。”
珍嫔和尔敏相视一眼:“可你为何又站在门外不走啊?门外一直都有值守的太监你又算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想偷听吧?”
珍嫔说话直言快语也不拐弯抹角。
“小主误会了,奴婢碰巧出来而已。”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你这种行为纯属失职!”珍嫔环抱双臂在廊子里大声道:“咦,守门的杨昌锐上哪儿去了?杨昌锐!杨昌锐!!”
杨昌锐没来倒是惊着了养心殿里的人。载湉和文廷式走了出来。我杵在那儿进退两难。
珍嫔请了安,无拘无束挽着载湉的胳膊撒娇说:“皇上怎么也不叫个人在外头候着啊,这要被有些心怀叵测的人钻了空子又要煽风点火了!”
载湉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朕明白,”他不悦看我一眼:“谁允许你站在这儿的?下去!”
来到这里之后这是我听到最多的话。我低头下了台阶,心中憋屈之极。
看见杨昌锐快步朝这儿走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珍嫔这么做也是为他好。我在安慰自己。
可珍嫔不理解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不理解我?想到这心中更加难过。
我坐在茶房内看着外面晴朗的碧空,听着珍嫔歌莺婉转的笑声感觉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这一刻我明白,慈禧不光是叫我来监督他们,也叫我在痛苦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