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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队里面,类似的集体活动并不少见。但是实际上,众所众知的许多体制内或者部队文工团的成名艺人并不会经常出现在旅团一级的联欢会的现场。就比如今天的这一场元宵联欢会,除了参与节目拍摄的六个艺人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普通的战士和普通的军属。当然,在现在的部队培养中,并不排斥甚至是在某种程度上鼓励战士在训练之余发展属于自己的爱好——毕竟在艰苦的训练之余,有些健康的爱好或者娱乐消遣有助于起到调节心理的积极作用——各支部队里面也有自发形成的、经过报备并在宣传部门领导下的文艺小分队,这场联欢会的节目也有很大的一部分来自于这帮爱好广泛的战士。
不得不承认,在普通的战士里面也有许多文艺达人,其中以成本较小的歌手以及自学成才的语言节目人才居多,也有几个乐器演奏的节目出现。虽然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和专业的艺人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其中偶尔也会有很多让人眼前一亮的节目或者表演者出现。苏钺甚至还见到了两个有自己原创作品的创作型军营歌手,虽然作品远远谈不上优秀,但最起码没有什么让人无法忍受的错误。而军属表演的三个节目同样引发了阵阵掌声——不管节目的好坏,这个世界上对于军人家属认同度最高的永远是军人,更何况,这三个节目本身也有资格称得上优秀。
这三个军属准备的节目包括一个女声独唱、一个儿童诗朗诵以及一个不甚专业的旗袍秀。在苏钺看来,对于这样的场合、节目以及表演者而言,用专业与否进行判定本身就是完全不恰当的、甚至是带有偏见的。从现场的气氛来看,和苏钺有相同观点的大有人在。尽管表演诗朗诵的三个小家伙忘了词儿、中间不得不由他们的母亲进行了提示,尽管旗袍秀里八位日常操劳的妇女不管是身材还是步伐仪态都无法与“模特”这个词相提并论,但不论现场的哪一个人,都对他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巨大的欢呼声。倒是第一个女声独唱的那位军嫂,根据苏钺了解到的小道消息,本职工作就是音乐教师,在苏钺看来,基本功比如今一部分发片的所谓歌手都要强得多。
苏钺不知道晚会的组织者是根据什么安排的节目顺序,事先也没想过要去看节目单,只是要求节目的摄影师将整场联欢会都录制了下来。将来电视台播放的节目中自然不会把这场联欢会完整播放,但制作成光盘留给这支部队以及交给参与节目录制的六个嘉宾保存,却是一个很好的纪念。
估计组织者也明白,今天的联欢会上最让大家期待的节目就是六个明星的表现,所以他们的节目都被放在了后面。首先登场的是小合唱《我的老班长》,根据这六个人的商议,参与表演的是阿涛、苏钲、吴勇和孙海鹏。这首歌带有明显的民谣风格,在另一个世界也被归结到“军营民谣”这样一个类别中,而这首歌的原创者小曾(曾德洪)原本就是一个军营歌手,曾经在某高炮部队服役三年,在另一个世界被称作“军营民谣的创始人和开拓者”。除了《我的老班长》这首歌之外,还有《军中绿花》、《离开部队的那一天》、《送战友》等一大批风格独特的作品。而《我的老班长》这首歌更实在另一个世界的上世纪90年代中期风靡一时,红遍大江南北,登上过全国各大城市的电台排行榜,在另一个世界也曾被好几部军旅电视剧引用。而在这个世界,恐怕苏钺在电视剧《士兵突击》中的那两句引用更多地会被许多人认为是马小帅与白铁军的“耍宝”。而实际上,这首歌却用朴质温馨感人的词调唱出了无数在部队当过兵的人的那份挥之不去的军营兄弟感情,苏钺相信,如果这首歌的完整版本出现,会马上引发一批人的回忆与怀念。实际上苏钺在把这首歌交给六个嘉宾的时候,就连节目将来的剪辑镜头都想好了。
果然不出苏钺的预料,当这首歌由阿涛等人唱响的时候,似乎整个礼堂都陷入了某种低沉的气氛中。“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是一句耳熟能详的话,但实际上,没有相似经历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电视剧《士兵突击》中老马退伍的时候那一排又一排向着他敬礼的兵,更无法理解史今退伍的时候趴在他的背囊上涕泪横流的许三多。就像之前告别新兵连的时候徐秀海在大巴车上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每一个班长都是史今”。现场掌控摄影机的摄影师很简单就掌握住了需要表现的镜头——特写对准了不少观众席上泪流满面的脸庞,甚至坐在前排的旅长和政委都被捕捉到了匆忙揉眼睛的画面。
《我的老班长》之后,节目单很聪明地安排了一个战士自己写的相声。尽管并不专业,但搞笑的味道很强烈,不时的欢笑声很快冲淡了礼堂中有些哀伤的气氛。
这个相声之后,徐秀海登台演唱《一二三四歌》。这首歌和之前的《我的老班长》一样,都是另一个世界90年代中期的作品。但和小曾的军营民谣不同,这首《一二三四歌》完完全全就是常见的军歌风格,铿锵有力、简洁明快,再加上明显的进行曲的速度,让人印象非常深刻。这首歌在另一个世界也曾经登上过春晚的舞台,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依然传唱不衰。
苏钺给准备的伴奏也基本上是照抄的另一个世界的风格,中间夹杂着喊口令的声音,让人一听就似乎置身于火热的训练场中,颇有些身临其境的意味。
果然,仅仅是前奏响起来的时候,观众席上就自发响起了打拍子的声音,等徐秀海的歌声传出,整齐的掌声响成一片。而在歌曲的最后,不少战士已经抓住了歌词里面简单的规律,甚至能和伴奏一起,高声喊出“一二三四”的口号了。
这首歌唱完,礼堂里再也不复刚才《我的老班长》唱完之后的低沉氛围,掌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如果不出意外,这首歌词简单的歌最多两天的时间就会在这支部队的食堂前面或者训练场上唱响。
这首歌结束后,下一个登台的就是柳灏锋独唱的《十五的月亮》。苏钺已经看到,除了柳灏锋之外,阿涛和苏钲也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舞台的角落里。阿涛的手中还抱着一卷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个可不是苏钺的安排,也不知道这几个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十五的月亮》这首歌出现的时间远比《一二三四歌》和《我的老班长》要早得多。另一个世界唱响过这首歌的歌手非常多,不仅仅有体制内的明星艺人,还有不少流行歌手翻唱过这首历久弥新的歌曲。这首歌的词作者石祥在50年代应征入伍,其实本身并非音乐创作人,而是一个诗歌爱好者,后来才开始搞歌词创作。而《十五的月亮》这首歌也很明显受到了词作者诗歌创作经历的影响,言辞工整、感情深刻,实际上还能从中找出不少古诗词的义项和味道。
对于月亮这个离地球最近的天体,历来都能引发迁客骚人的感怀,苏钺之前在齐鲁卫视做《百家讲坛》这档节目时,和姬慕森教授闲聊中讨论过这个话题。大抵月光清冷,便能让人心底生寒。历史上描写“月亮”的诗词歌赋不胜枚举,两人的探讨中倒是玩笑般引出一条“感情线”来:因为“心生寒冷”,所以渴望温暖,自然便会感怀和思念。再加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的人却相隔千里万里,自然加重了这份思念,发展到了极致,便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地理上的距离或许能够克服,生与死的距离以及时间上的差距却无从抹去,因此便有了“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以及“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这和“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另一方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月缺人离、月圆人却未必能团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毕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月缺月圆之间,遗憾却被放大——这种遗憾某些时候便不再限于人与人之间或者人与故乡之间了。“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太液池犹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和这些残山剩水的哀鸣相比,“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倒也没那么让人感伤了。
这首感情深沉的歌曲需要相对应的演唱功底。柳灏锋虽然仅仅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并不足以深刻感受到这首歌中的情感,但好在功底不错,再加上这些天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闲暇时也和不少战士聊天,倒是能把这首歌里面的感情表达出七八分。
然而不出意料的是,当这首歌唱响的时候,礼堂中的气氛不可避免的再次沉静了下来。如果说《我的老班长》表现出的是年轻战士的战友情,这首《十五的月亮》则更能激发出有家有室的老兵对于家人的愧疚和感怀。实际上不仅仅是战士,摄影机对准的地方,前来探亲的军属也一个个眼含泪花。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十五的月亮》这首歌很有些“现代文翻译”古诗词的味道。比如“十五的月亮,照在边关照在家乡”这一句,大抵就相当于“天涯共此时”这一句了,而这首歌里面处处都是“你”、“我”,以及“边关”、“家乡”的对照。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月圆之夜思念亲人司空见惯,而将这种感情放到军人和军属这样的群体中,情感就变得分外浓烈。而在歌曲的最终,将注意力引向祖国昌盛和万家团圆,就更加凸显了“小家”与“大家”的对比了。如果放到古诗词的赏析中,或许应该和苏东坡那首《水调歌头》相比拟了:尽管在如霜的月光中思念着远方的亲人,却也依然抱持着“但愿人长久”的乐观。与万家平安相比,暂时分离的小家庭也是有自己的价值的吧?
或许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人并不会将思维延展到这样的地步,但感情总是相通的。礼堂里面除了柳灏锋的歌声,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摄影师的镜头也不再去关注舞台上的柳灏锋,而是专注地捕捉着观众席上的一副副动情的面孔。而等这首歌快要结束的时候,苏钺无意间发现在舞台的角落里躲着的阿涛开始有了小动作,赶紧向将镜头对准观众席的摄影师发出了指令,让其中的一台摄影机对准了阿涛和苏钲。
两个人在柳灏锋的身后拉出了一条制作简陋的横幅,上面的字迹还是手写的,别说什么书法造诣了,连字迹的大小都不统一。但上面的内容却十分让人动容:
“此身许国,亦可许卿!”
这并不是苏钺的安排,而是这几个嘉宾私下里的协商和暗中的准备,甚至还专门避过了跟拍的摄影师的镜头。但不管如何,这八个字的内容却十分切合现场的气氛。而等到柳灏锋的演唱结束,音乐渐落,男主持人急匆匆擦了一把眼泪,用嘶吼一般的声音大声喊道:
“全体起立!向所有军属——敬礼!”
随着这样一句口令,礼堂里面如林般的战士猛然站起身来,庄重地抬起右手,向自己的亲人,以及所有辛苦的军属献上一个庄严的军礼。而这样的一个军礼,在不久以后将通过电视屏幕,展现在大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