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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琉逸拍拍张曜宗的脑袋:“小子不错。这都能发现异样。”
胡提刑更加觉得没脸了,验看两次都没有发现异常,却被一个孩子发现了,这下不知道孙琉逸怎么看自己了。仵作将铁钉起出,长约七寸,钉头尖锐。没有铁锈,似是新的,铁钉上都是凝固后的斑斑血迹。血迹已经凝固,变成暗黑色了。
胡提刑和孙琉逸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过以前哪里出现过用铁钉入脑杀人的案例。更别提什么密室杀人了,平时的案件大多都是邻里口角一怒之下动了刀子,或者是贼人抢劫,这么精细的案件非常少见。
仵作这次不敢再马虎大意了,仔仔细细把尸体验看一遍,终于在黄夫子左胸口上发现一个针眼,针眼的位置有少许乌黑色,不然很容易被尸斑掩盖住。如果不是仔细也看不到。仵作靠近针眼闻闻,有一股曼陀罗的香味。
“大人,死者左胸口有一针孔,似乎有曼陀罗的香味。”仵作赶紧报告。
胡提刑和孙琉逸也赶紧看了一下,思考为什么有针眼,还有铁钉。曼陀罗虽不是常见植物,但是在药上可以做麻醉只用,胡提刑和孙琉逸还是知道的,那么现在肯定就是先在胸口麻醉然后用铁钉钉入脑门,没谁是钉死人了再麻醉的。但是疑惑的是为什么会在胸口位置先出现针口麻醉呢?一般人对于正面的袭击都是很提防的。
孙琉逸拍拍张曜宗,“小子,你很不错,但是后面的事你就不要参与了,我们会找到凶手的,你还是个孩子,你出去吧。”
靠,卸磨杀驴,不是我你们会找到铁钉?张曜宗心道。
但是没有办法,谁让自己还是个孩子。
走出屋子和五叔站在一起,和其他人一样探着脑袋看提刑查找线索。这时候,早有衙役将周围四邻找来一一询问昨晚可有什么动静。
右邻是一对老夫妇,早早的就睡了,什么也不知道。左邻是一个闲汉,平时没有什么正当工作,也不种田,天天偷鸡摸狗过日子,看见官差来了,早就吓跑了。查问一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倒是小胖子黄坚说了一句,昨晚见过黄夫子。黄夫子天刚擦黑时去黄家酒楼买了两坛酒,一是因为夫子平时不买酒,二是自己老爸非要送给夫子不要钱,夫子推脱,最后还是自己塞到黄夫子手里的。夫子好像还很高兴,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
张曜宗又想起昨晚有人偷袭小婵姐的事,进屋告诉孙琉逸。来到此镇好几年了,还没有遇过这种事件,不知道和黄夫子被害有无关联。
孙琉逸思考了一下,不管有没有关系,都先把人找到再说,问详细长什么样,张曜宗也不知道,又叫人去家里把小婵姐找来。但是小婵因为天黑也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只能说出大概的身高胖瘦。几人听了都大失所望,就是普通人的身高胖瘦,找十个人最少三四个都这样。唯一有用的可能就是小婵抓了那人一把,可能身上会有痕迹吧。今天天色已晚,带来的衙役数量也不多,一一盘查镇上的成年人不大好办,找了一个衙役回去明早带人来,剩下几个衙役把着出入镇子的入口,今晚许进不许出。明天一早挨家挨户开始盘查。
天色渐黑,其他也都查不出什么。里正请胡提刑和孙琉逸住到自己家里,虽然不知道孙琉逸是谁,但是看着胡提刑对他毕恭毕敬,也心知这是个大人物。难得有机会亲近,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耆长和里正不对付,不想里正这么得意,就出口说道:“上差远道而来,本镇有一个黄家酒楼,也算的上是百年老店了,就是刚才那个小胖子家开的,菜品味道可说是远近驰名,上差不妨先用些菜肴再休息吧。”黄家酒楼在镇子东南,里正家在镇子西北,正好背道而驰,吃完饭估计上差就该不想挪地方了吧,正好恶心一下里正。当然面上还是不被里正看出来的好,周得水十分热情的让小胖子黄坚先回家通知他爹准备好酒菜,准备招待提刑。里正恨得牙痒痒,但是想想自家的那个恶心厨子,真的也怕上差在自己家吃的不满意。就没有反对,心里对周得水又恨了一层。
黄坚这几天吃过张曜宗的手艺,早就嘴馋的不得了了,非要拉着张曜宗一起回黄家酒楼。张曜宗也想听听这几个人是怎么分析案情的,跟小婵说了一声,让她和五叔先回家,自己跟小胖子去黄家酒楼。
黄富今天已经干巴巴的等了张曜宗一天了,因为黄夫子的意外身亡,大家都去看热闹了,黄富也没有催张曜宗,但还是希望张曜宗早一点把法门交给自己。看到儿子把张曜宗带回家,今天觉得儿子格外聪明。到听说一会府衙的提刑要来吃饭,心里又着急忙慌的赶快准备了。突然一想,这不是正好让张曜宗露一手吗?自己即看到了张曜宗的手艺,也好好款待了上差,一举两得,心里也佩服了自己的聪明。
“贤侄啊,一会有府衙的官差来吃饭,你可有把握让官差吃的满意,也让伯父看看你的手艺,安安心。”
张曜宗心想,你还怪不客气呢。但是自己也想露一手,一是让黄富安心,二是亲近一下胡提刑和那个老头,了解一下案情。怎么说黄夫子教了自己两年了,不能让凶手逃脱啊。
张曜宗准备大展身手,进了厨房就挠头了,虽说自己天天练武,手上劲也不小,可是看看案板上那把菜刀,怀疑简直是宰大象用的。拎起来刀的面积比自己的脸都大。用这个切丝雕花,那简直是要自己的命啊。这年头,炒菜还不流行,都是大刀把菜一剁,放锅里炖。那么估计黄家酒楼原来的师傅刀工可想而知了,估计得重新培养了。
黄家酒楼的大厨也姓黄,是黄富的远亲,在福建路有着林黄半天下的说法,就是说姓黄的和姓林的占了一半人口。昨天黄富跟黄大厨一说有高人要教他厨艺,黄大厨就炸了毛了,觉得是黄富想赶自己走。黄富解释了半天,黄大厨才相信老板真的不是赶自己走,是真的找到高人要提升自己,等今天一看是个毛头小孩,气的肚子疼,又想找黄富理论一番,还说不是想赶自己走。这个小孩还不知道断奶了没有?也敢说要教自己厨艺。
张曜宗不知道黄大厨想什么,只是觉得要用这把大菜刀,不得把自己累死。忙叫小胖子去找把小点的菜刀。自己打量一下厨房的食材。鸡鸭鱼肉倒是都挺齐全。就是油是麻油,自己老觉得吃着有股怪味。先割了几块肥膘,自己炼点大油。练出的油渣撒点细盐,一会给胖子吃。黄大厨不屑一顾的在旁边看着。
一会,小胖子终于找了一把小点的刀。张曜宗拿着比划了一下,重量还行。就是稍微有点钝,又赶紧磨了一下。这一会就耽误不少功夫了。赶紧片肉,切丝,黄大厨在旁边又是嗤之以鼻,宋人不喜吃猪肉,猪肉也叫彘肉。北宋皇宫“御厨止用羊肉”原则上“不登彘肉”。民间高官也不吃猪肉,直到苏轼被贬黄州时,见猪肉价贱,为了让平民也都有肉吃,发明了东坡肉的做法,才使得猪肉流行开来。但是黄家酒楼自诩方圆十数里的高档酒楼,一惯也是不以猪肉为主材料的。
张曜宗不知道黄大厨这会正在鄙视他,反倒好心叫他站近一点,让他就近看清楚一点,先用盐稍微腌渍一下肉片肉丝,挖了一勺大豆酱上色,用淀粉拌上,这时候也没有什么玉米淀粉,红薯淀粉,还在新大陆呢,只有藕粉,菱角粉,山药粉这类的粉芡。然后悄声告诉黄大厨,碗里要拌入一些油。具体愿意就不跟他解释了。待火起来,锅中油热,用筷子插入其中,起了泡泡,证明油温起来了,将肉片倒入其中,大火爆炒。迅速出锅。接着残油爆香葱姜,放入芹菜,豆腐干丝,待过油后放少许高汤,最后入肉片翻炒,放少许盐出锅。黄大厨没见过炒菜,看的一愣一愣的,菜还可以这样做?几个人一人一筷子夹起尝味道,真的是香而不腻,特别是肉片嫩滑,仿佛鸡蛋一般,黄富伸出大拇指。黄大厨这时也收起了藐视之心,对面前这个小孩起了敬佩之心。
“小师傅,你这是什么做菜方法啊?”黄大厨不耻下问。
“炒菜啊!怎么你不会炒吗?”张曜宗故意问道。
“我们都是做的炖菜,肉羹,还真的不会炒菜。”黄大厨很诚恳的回答道。
张曜宗闻言也不好意思继续端着。“炒菜讲究的就是大火爆炒,主要是掌握火候,这个要多加锻炼。多少时间肉能熟,时间短了肉会生,时间长了肉会老。还有就是各种食材的熟成时间不同。要掌握各种食材的特性,分时下锅……”张曜宗把大火炒菜要注意的事项都告诉了黄大厨。让他有时间自己试验。
赶快又红烧了一个蹄髈,倒入黄酒煨煮。找了个竹片,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削,黄坚纳闷道:“竹子也能吃吗?张曜宗,你削竹子干嘛?”张曜宗笑而不答。看着就好了,原来是用竹刀切豆腐,那样豆腐就沾染不到铁气了,今天时间太短,就不做高难度的豆腐雕花了,只做蟹黄豆腐就好,其他食材备好,等待提刑大人和老大人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开炒。反正爆炒很快的。刚才炒的的菜就当是让黄富看看自己实力的试验品吧。
到了晚间,里正,周耆长,胡提刑,孙琉佚,几个衙役都来了。张曜宗该炖的菜也都炖好了,快火爆炒了几个菜送上去。凑够十几个菜一桌就行了,反正也没人给辛苦费。
孙琉佚也算是吃遍大江南北了,但是今天一看席面就是一愣神,御膳还赶上过一次呢。酒醋白腰子、三鲜笋炒鹌子、酒醋蹄酥片生豆腐、土步辣羹……还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菜色。颜色鲜亮,绿的是芹菜,菠菜,生菜,白的是豆腐,白菜,白萝卜,山药。红的是胡萝卜……吃到嘴里,猝不及防的食欲大开。“这种香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好吃,要多吃点。胡提刑他们也是如此,几个人连酒也顾不上喝,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了,吃着嘴里的,看着盘里的,手上筷子还得先夹上一筷子,生怕别人比自己多吃一口。孙琉逸到底是年龄大了,没那么大的胃口,第一个吃到吃不下了。
“老板,你这厨子可是厉害了,老夫吃过御膳也没你的厨子做的好,请出来让老夫见一下吧。”孙琉逸说道。
黄富呐呐无言,这么好的厨子还真不是我家的。“禀报大人,此厨子不是我家酒楼的。是专门过来给大人做一顿饭的”黄富还专门卖张曜宗一个好。未来就是生意伙伴了,他光彩就是自己光彩啊。“哦。还有这回事,请出来我见一下吧,这么阿谀奉承,怕不是有事要求老夫吧?”孙琉逸就是一本正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清廉。
张曜宗出来后,几人都是张大嘴巴合不拢,无比震惊,这么美味的一桌菜竟是一个孩子做的。
孙琉逸笑了,“说吧,孩子,就算你有什么不情之请,只要不违反国法,老夫替你办了。”
“大人,小子没什么不情之请,只希望大人能够尽早抓到真凶,为我老师洗冤。”张曜宗正色道,一顿饭能换什么要求,说是答应,但是恐怕说出来只会被人小瞧。张曜宗还没那么笨。
“真是知情重义的好孩子啊,老夫一定帮你抓到真凶,何况这也本就是我们这些人的职责所在。”孙琉逸越看张曜宗越喜欢,“我家有个小子,年龄和你差不多,上学缺个玩伴,你可有意思?”孙琉逸想让张曜宗和自己孙子一起上学,都说近朱者赤,也许自家的傻小子能开点窍。
“谢大人美意,家母身体不好,还要每日为全家生计操劳,父母在不远游,小子虽年幼,但每日在家可以为家母分忧,因此谢过大人美意了。”孙琉逸也不勉强,忙完此事直接找他父母商量即可,每月给他家两贯钱还能上学,没有家长会反对吧,何况这小子厨艺这般了得,在这乡村野地的荒废了。
酒足饭饱,话题就不由自主的转到凶案上了。调查邻里,大家都说黄夫子是个谦谦君子,秉持读书人的礼仪。虽说和大家不甚亲近,但是也是乡里和睦,谁家写个家书什么的,黄夫子也从不推脱,平日没有跟邻里发生过矛盾,因此寻仇的可能性不大。黄夫人也是知书识礼的贤惠女子,每日在家相夫教子,没有什么勾三搭四的事,情杀也不可能。劫财,黄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很有可能的就是临时起意。
张曜宗插嘴向黄富问道:“黄坚说昨日先生来这里买酒,说是有朋自远方来,那么很有可能先生家来了朋友,不知伯父昨晚可曾看到谁和先生一起来买酒的吗?”
黄富仔细回想,真的不记得谁和先生一起来的,每日见那么多人,真的是不刻意记得话谁能记那么多事和人,叫了伙计询问,终于有一人说好像黄先生走的时候有一个身高比黄先生矮一点的男子和先生一起走的。只看见了背影,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胡提刑急忙仔细再盘问一遍,还是没有所得。那个伙计除了记得一起走的人比黄先生矮了一点,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连胖瘦都不记得了。
但不管怎样,证明昨天晚间黄夫子是和一个男人一起喝酒的,家中酒桌上的两个杯子也能证明是两个人。胡提刑拿出黄夫子手里紧握着的那块玉佩,问张曜宗这可是黄夫子的物件,张曜宗仔细看看,摇头说从没见过。
里正也拿过去看了看,摇头说没见过,但是张曜宗从里正的眼神里发现了一丝慌乱,眼神很飘忽。如果真的不知道,应该是迷茫的眼神,但是现在看起来,里正好像隐藏了什么。
“小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孙琉逸还是对张曜宗很感兴趣。
张曜宗恭敬回答说:“张曜宗”、然后再不多说一句。
“这是前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的四公子。”周得水替张曜宗补充道。
孙琉逸闻言,神情肃穆“汝父乃国之良将,你不要堕了你父威名啊!”除此之外,孙琉逸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毕竟自己还在朝廷任职,岳飞和张宪还没有平反,现在还挂着莫须有的罪名。但是心里已经对面前的这个孩子好感倍升。
转回案子,杀人手法大概已经摸清了,先以毒针麻醉黄夫子,再以铁钉入脑杀人。但是杀人动机现在还不清楚,杀人的凶手也渺无头绪。
孙琉逸这会对案子不是很感兴趣,案子自有胡提刑跟进,自己现在是对张曜宗感兴趣。“小子,你是将门之后,怎么会学得一手好厨艺呢?”
张曜宗才刚展露厨艺没几天,还没有想过有人会对自己起疑。一时愣了一下,眼珠一转,张口说道:“小子不久前偶遇一个乞丐神厨,才学的皮毛,还未登堂入室呢,倒叫几位大人见笑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师傅呢!”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小徒弟,咱俩还没分开几天,就惦记师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