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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捏了这悔过书,能制了那姓王的,教他两个好事能成,不想她兴冲冲说与老金知道,老金与却与她生起了嫌隙。
老金握着那悔过书,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她一脸无辜:“我怎么样?”这本应是桩好事,怎么他反应却不对了。
老金显见得很生气:“你口口声声说不再乎结不结婚,到来想这等下作办法,说白了就是嫌弃我没本事,不能把这婚事办下来罢了。”
韵清见自己一片好意付了春水不说,还被他误解,怎不生气:“我嫌弃你,我要嫌弃怎么就义无反顾跟你,你好没良心。”
老金却有自己的坚持:“我也晓得你一心跟我,只是这手段点也不正大光明,再说那吴大姐说得也不错,你我这样跟偷情什么区别?”
她听得心痛,外头流言蜚语她不管,不想他也跟外人想的一样,他真当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吗?她咆哮:“你说得轻巧,有本事你倒是搬过来,道貌岸然的好像也不是我。”
两人一场不愉快,气得老金甩了袖子走人,她一个人又后悔又难受地哭了一场,两人置气,也不走动,韵清这头不理他,他那头等回去一想又觉得这事始终是韵清吃了亏的,觉得没脸来,自此相互冷了几日。
有一日,韵清在办公室里,彩平来喊,说是有人找,她跟出增,彩萍身后闪过来的人,是多年没了音讯的徐柏华。她有些忐忑,找着柏言这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正犹豫间,更大的惊喜来了,柏华身后,又跳出个人来,那个大惊小怪,径直扑向她怀里。
她一阵惊呼:“小六,你还活着呢?”
“啊?”小六回得很大声。
柏华上前解释:“小六耳朵不好,你还是写字与她谈吧。”
“怎么会?”她除了怀疑就是惊愕,这耳朵聋了?
柏华挡在小六前头,有些心痛地说:“一颗炮弹落在她身边,耳朵振聋了。”
她将小六端详了又端详,心酸的泪又要流出来,小六却很不开心地看着她。
柏华无奈:“她嫌我和你说话了。”
她本要落泪的,这会却破涕为笑了,这小六,这么多年,痴心未改,还介意着柏华喜欢过她的事。彩平挤进中间来,将韵清与柏华隔开,她对韵清说道:“小六终于得偿所愿,跟柏华喜结连理了。”
韵清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寻了张纸,写上“恭喜”二字交给小六,小六接过,又将她抱在怀里,将眼泪全落到了韵清的肩上。她们三个好姐妹,经年不聚,凑在一起,本要一醉方休,两个男人却不许她们喝。
韵清不胜酒力,又不想破坏了柏华与小六,早早辞了他们回家去。不想柏华却寻着借口跟了出来。在快到她家门口时,他叫住她:“嫂子。”
韵清回头来看他:“你这样出来,就不怕小六生气?”
柏华“呵呵”一笑:“她就那个样子,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嫂子,我这次回来,是进修的,我和小六被调派在福建,离你远了,照顾不到,趁现在我在上海,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说,能帮的我尽力帮忙。”
她正要摇头,突然想起一事来:“我倒没什么事要你帮的,就是阿四,你们可为他正名了?”关于阿四,她自觉愧疚,回上海这样久,都不曾好好追寻他尸骨下落,如今正好问问他。
这事柏华本来早想告知的,却又怕勾起她伤心,一直瞒着没说:“这个放心,他早已安葬在烈士陵园了,嫂子有心了,随时可以去祭拜的。”
她很安慰,却也有一丝失望,毕竟,她也是曾经和胡小姐一样幻想过他能大难不死的,但终究,清风明月般的阿四也是血肉做的:“那就好,也不枉他一片赤诚之心,我会去祭拜的。”
空气静默良久,柏华终究没肯离去,他还牵挂着她:“嫂子……你过得好吗?”
她听他语气里暧昧,有那么一丝不自在:“挺好的。”
他还不放心:“那你还是一个人?”
韵清顿了顿,终究没把柏言还活着的事说出来,但她也想这柏华再不要生其他心思,于是如实相告:“我……我寻了个人,正申请结婚呢!”
柏华显是不太相信:“噢,是谁?”
韵清赶紧接话:“你不认识的。”
“他……”他还想打听更多。
韵清却下起逐客令:“他很好,你快回去吧,小六该找你了。”
果然,远处隐约有了小六的声音,她耳聋,声音格外亮些。
韵清因着柏华与小六,没及时回来,现在院子外头东张西望的,期待见着老金身影。没见着,便也是生气,这回自己多少丢份了些,倒像自己追着他倒贴似的。
第二日,她主动去见老金,老金却避他不见,她想他这气生得够久了,便寻到他办公室里来。正碰着王区长,少不得有酸话牢骚:“哟,这还没结婚呢,我说小陆同志,你也注意些影响呀,省得落别人闲话。”
她本就一肚子气,正好发他身上去:“闲话,姓王的,这闲话怎么传的,要不是你不批给我们结婚,能有这许多闲话吗?亏你还当个区长,说是为人民服务的,也不瞧瞧,你这什么德性,以公谋私,玩弄职权,你跟旧社会那些官僚什么两样?”
这王区长急得跳脚:“你这同志,怎么血口喷人,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韵清本就心情不好,如今越发口不择言:“我血口喷人,你问问,我和老金的结婚申请打了多少,凭什么不批?”
王区长理亏,躲起来:“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她气极了,这会这老金又去了哪里,她在这里受着欺侮,他却不知去了哪里。她气冲冲走去老金屋里,一通的折腾,将被子衣物弄得一团乱。
早有人报了老金知道,老金赶回来,瞧着一屋子乱得:“这又是怎么了?”
她越发生气:“怎么了怎么了,受欺侮了。”
老金怯生生说了句:“那你去寻那个首长替你主持公道呗?”
韵清一头雾水:“哪个首长?”
老金支支吾吾:“就是……少了只胳膊那个……”
她突然心中一喜,原来,昨天晚上,他是却了她家的,那便算是他先低了头,但面上,她还装作生气模样:“你,你昨晚跟踪我?”
老金长吁了一口气:“韵清,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你瞧,我是个没用的人,连个结婚申请也批不下来,你若真跟了我,只怕以后还要吃苦的。我看那个首长,就是少了只手,你跟了他,总不至于受这闲气。”
韵清怀疑起自己耳朵:“我跟他?你要我去跟他?”
他喃喃自语:“谁叫我没用呢?”
韵清却不肯了,刚才还心花怒放的,这会心凉下来半截:“你想甩我是吧?”
他自卑地低着头,声音轻得自己才能听见:“不是,我也想……你也瞧见了,谁都瞧不上我,连结个婚都不让。”
韵清着急起来,原先争执几句不算什么,他若误会,缩了回去可要怎么办,她等他这许多年:“不结婚怎么了,是我看不起你了还是怎么的?我整个人交给你了,你怎么……实在不行,我们去乡下,离了这姓王的还不行吗?”
他也是彻底被她打动了,一个女子,一无所求地跟他,还肯跟他放弃如今的安稳,他不禁抽起自己耳光:“韵清,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韵清还不解气:“你还知道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的,我这后半生,非你不嫁的。”
老金再三保证:“是我混账,我再不动其他心思了。”
两人重归于好,韵清却生了心思,这婚终须得结,她想起柏华来,柏华许了她帮忙的,但她又怕老金误会,于是跟老金说道:“昨天你瞧见那个,是我好姐妹的丈夫,我那姐妹耳朵不好,他代她出来送送我而已。”
他得知原委,更恨自己:“都怪我小心眼了,远远看见你们说话,以为那首长对你有那意思。”
韵清趁机要挟:“以后不许猜疑我。”
她本打算得了空便去寻柏华,没想到,老金那里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姓王的终于同意了,已经批复了。消息来得快,这贺礼来得更快,是柏华送来的,是一幅字:“言归原主”。她晓得,是他帮了忙的,他也是知道了老金就是柏言的。她心中感激,终究,这个曾经拎不清的柏华也成熟了,祝福了他们的。
婚礼简单得很,只有彩平一家,五个菜,两杯酒,她连新衣服也没做,和老金两个,在胸口别了朵红花了事。酒席上,喝多了的许校长又道出个好消息:老金被调来他们学校,负责花草养护。虽是个园丁的活,总好过在那王区长手下。
韵清自然高兴,虽然日子清苦些,他们两个终是天天能在一起了。
新婚之夜,老金酒有些多,他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单单看上我了?你不要骗我,我要听实话。”
她将书桌中间的抽屉取出来,背面粘了个牛皮纸信封,她从信封里取出张照片:“你瞧瞧。”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穿着国民党军装的英俊男子,看得有些发呆。
韵清介绍说:“他是我前夫。”
他不明所以,以前从未听说她这前夫的事:“这……”
韵清取来一面镜子,一手将她左脸遮起:“他是个大英雄,我说好了要等他的,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
老金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右半边,本是很英俊的,跟照片里那人,是一模一样的。
韵清故意埋怨:“我寻着他了,所以厚着脸皮贴上去,可是他是个没良心的,把我给忘了。”
老金终于知道“我就是他?”
“嗯!”
“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继续还,生生世世都随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