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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清可不想告诉李克元关于蜂窝煤的事儿,一来因为这事儿超出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解释起来大费周章,二来自己也仅仅是知道蜂窝煤需要用上哪些材料,具体的配比,具体的成本还有销路都还仅仅是纸上谈兵,因此李克清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大哥李克元的好。
或许是感受到了和自己朝夕相处长达九年的亲弟弟身上的些许变化,李克元显得有些默然,并开始认真的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些年自己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早出晚归,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并未有过多的关注,现在看来,弟弟确实变了,变得更加成熟、坚强,不再是以前那个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唯唯诺诺、胆小怯懦的少年,再联想起这次煤场里所发生的事,李克元感慨道:“清儿,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放手去干吧!你要记住,不管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你的身后还有咱们这个家。”
“大哥...。”望着不到四十岁却已两鬓斑白的大哥李克元,李克清不由的有些哽咽:“大哥,你请放心,小弟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你跟大嫂为我的事担忧,小弟以后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让你跟大嫂、三妹还有正杰过上好日子,再也不受苦、受累!”
“嗯!我也相信咱们家会有哪一天的到来!”李克元也感到很欣慰,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不住的点头,眼角下方隐隐泛红,两兄弟就这么相视而泣。
李克元暗自感叹道:“多少年了,自己都没流过泪,除了当年父亲、母亲去世那会儿,这么多年来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生活的艰辛已经很难再让自己动情,为了活下去,自己必须坚强。”
当天晚上,两兄弟这么多年难得这么高兴,大嫂李陈氏特意多做了几样菜,李克元也取出珍藏多年的烈酒,两兄弟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喝的酩酊大醉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一大早,仍然沉浸在梦乡中的李克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嚣声,这让后世习惯性睡早床的李克清心下十分不快,不知道谁这么早就登门扰人清梦。
正狐疑着,院子里登时传来了大哥与人争执的呼喊声,其中还夹杂大嫂和三妹李夏荷的哀求声,且不时传来东西被扔到地上所发出的“哐当”声。
“出什么事儿了?”李克清震惊之余,来不及披上外衣,赶紧跑了出去。
此刻,家中小院里早已经挤满了人,不断有乱七八糟的物件儿从屋里被扔出来,而人群中除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还有煤场里的管事贾安和监工陆三。
然后就是贾安恼怒的声音:“李克元,这两年的田租,还有官府的积欠你该缴清了吧!”
接着,贾安将手里的串票晃了晃,“乾隆三十二年,你家欠吴家田租五两七钱,官府税银、火耗、杂派二十两二钱,乾隆三十三年欠田租四两六钱,官府税银、火耗、杂派二十两,合计一共是五十两五钱。若今日不缴清,就等着官府抄家拿人吧!”
“怎么这么多?”听到贾安嘴里蹦出来的数字,李克元惊呼道:“乾隆三十一年,我家田租加上税银杂派不过九两,这才两年时间怎的要缴五十两之多。”
围观的村民闻言也大吃一惊,也都纷纷议论起这两年的税银、杂派怎的又多了这么多,有的人唉声叹气,有的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更有细心的村民联想到,今日被催逼的是李家,往后不知道又该哪家倒霉啦!
贾安对李克元的质疑声却充耳不闻,趾高气扬的将手中的串票往地上一扔:“官府的串票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还有官家的印信为证,你自己看吧!”
李克元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串票看了看,果然上面记载着李家的历年积欠,合计四十两二钱,上面清晰的戳着官府的印信,如果另外算上吴家的田租十两三钱,一共是五十两五钱没错。
李克元紧盯着手中的串票,双手忍不住的颤抖,生怕自己看错了数字,可事实是,李家的田租和官府的积欠确实是五十两之多,因为串票上清晰的盖着官府鲜红的大印。
察觉到自己的丈夫神态异常,李陈氏也凑上去询问丈夫,因为李陈氏不识字,所以在得到李克元肯定的答复后,李陈氏一下瘫坐在地,嚎嚎大哭起来。
紧跟着又跪倒在贾安脚下,哀求道:“贾保正,这么多银子,就算你把俺们一家老小给卖了也实在拿不出银子来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宽限咱家几日吧!”
轻蔑的瞟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李陈氏,贾安一脸不屑道:“宽限?就算宽限一个月,你们家就有钱能给我或给官府啦?告诉你,今天不缴清所有积欠,就等着抄家拿人吧!”
接着,贾安瞄了瞄躲在李克元背后惊恐不安的李夏荷,语气缓了缓,对李克元笑道:“不过,我贾安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念在你家确实有难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我也不好行这破家之事,免得坏了本老爷的仁德之名。”
虽然不知道贾安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不过听贾安口气倒像是还有所转机,李克元连忙拱手道:“贾保正仁德,若是能宽限我家些时日,小的以后要是有了银子,必定连本带利如数奉还,绝不拖欠,并日日为您烧香祈福,还请您高抬贵手,小的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你跟我做牛做马?”贾安捧着肚子仰头大笑道:“李克元,先别忙着谢我,我可没说现在不要你缴银子,积欠和田租本保正可以做主,让你宽限些日子,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做牛做马,我家的牛马可是多了去了,要你来做什么,平白浪费我家粮食。”
李克元此刻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贾安刚才的言语中,分明是指他李克元人不如牛马,虽然气的瑟瑟发抖,可碍于此刻被贾安逼债,也不敢当场发作,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贾安也不理李克元到底怎么想,只贪婪的吞了一口唾沫,抬手往李夏荷身上一指,淫笑道:“只要你把你的三妹李夏荷许给我做第五房小妾,这积欠的银子也可以宽限些日子,说不定贾爷我一高兴,免了积欠也不是不可以的嘛!日后还可以跟我贾安做亲家,岂不是好事成双。”
“什么,要三妹给你做第五房小妾?”李克元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怒火,怒吼道:“不行,绝对不行,我李克元就是破家也不能让三妹嫁给你做小妾!”
这贾安是什么人,村里可谓是人尽皆知,照后世的话来讲,就是个变态,贾安最好未成年的少女,且手段残忍,曾有贫苦人家的黄花闺女被迫做了贾安的小妾,不到一年就被凌辱致死,对外却宣称暴病而亡,这事儿十里八乡都清楚,可大伙儿却敢怒不敢言,要是李家三妹嫁给给贾安去做妾,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李克元当即严词拒绝了贾安,贾安没想到李家都到了破家这个份上了还敢当场拒绝自己,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李克元,你这个臭泥腿子,老子给你脸不要脸,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罢,贾安就招呼陆三等几个游手上前准备抢人,其余的人则在屋中翻箱倒柜,显然是在寻找各类值钱的东西。
而围观的村民有的面带怜悯,有的心有戚戚,而有的却默默的在一边看着热闹,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阻。
吴家在刘家湾十里八乡势力极大,不管黑道白道都有打点,并且贾安的表舅吴有德还捐了个监生,管事贾安更是一方保正,村里人大多畏惧吴家的势力,再加上许多人家也欠着吴家的田租,官府的税银,虽然心有不忍,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相劝,生怕自己一言不慎,改日被逼债的人就会变成自己。
事实上李克清也没指望过村里人帮忙,他们的胆子早就被官府、恶霸的淫威给吓没了,不到最后一步,是没有人敢于反抗的。
看到自己的大哥大嫂为了护住三妹被游手们一拳一脚的往身上招呼,李克清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熊熊怒火,大吼一声提起墙角的木棍便朝贾安砸去,众人一回头,看到杀气腾腾的李克清冲过来,下意识纷纷避开,贾安还没回过神来,李克清的木棍就带着‘呼呼’的风声迎头砸了下来。
贾安惊惧之余,下意识抬手护头,只听“咔嚓”一声,贾安的手臂便耸拉了半截下来,接着李克清的耳边传来贾安痛苦的惨叫声,李克清的含恨一击,势大力沉,顿时就将贾安的手臂敲断。
看着手臂被敲断的贾安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口中的惨叫声延绵不绝,李克清心中更是没来由的一阵快意。
贾安扶着断臂,恶狠狠的盯着李克清,对正呆立当场的陆三和一众游手吼道:“陆三,还不给我把李克清这兔崽子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
面对逼上来的陆三等游手,李克清浑然不惧,怒吼一声:“贾安,今日非打死你这个贼子不可。”
怒吼着,李克清就要上前给躺在地上的贾安补上一棍,跪在地上的大嫂李陈氏一把抱住了李克清的大腿:“清儿,贾老爷是保正,不能打啊!打了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一旁的大哥李克元也劝慰李克清放下手中的木棍,听到大哥大嫂相劝,再想到自己现在羽翼未丰,只是一介草民,到时候肯定是斗不过贾安的人,更别说贾安背后还有个监生吴有德撑腰。
李克清长叹一口气,正要放下手中的木棍,哪知陆三跟几个游手已然手持棍棒狞笑着逼了过来,眼见二哥李克清陷入危急,李夏荷一咬牙,对着贾安却生生的说道:“贾安,只要你免了我家的积欠、田租,保证日后不再为难家兄,我愿意给你做妾,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贾安见状,忙挥手叫住了陆三等人,像是暂时忘记了手臂的疼痛,两眼放光道:“此话当真,你真愿意给我做妾?”
李夏荷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千真万确,只要贾老爷你答应我之前所说的条件。”
“那好,我就……。”贾安的话刚说到一半,李克清猛的挣脱大哥大嫂的束缚,趁着陆三分神间隙,一棍就将离自己最近的陆三打倒在地,李克清彻底爆发了,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谈什么带领大伙儿造反推翻满清。泥菩萨况且还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李克清还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正应了那句话‘朋友来了有好酒,财狼来了有猎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