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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头,吻上他的唇,泪水一瞬间滑下,冰凉。
这个吻,深长,**,冰凉,微微带一点腥咸味,如同泪水一般。
许久之后,她的唇离开他的唇,她的身子也退出他的怀抱,她的眼里不再有泪光,而是轻暖的笑意,她说,“阿桓,千万保重。”
他却笑不出来,眼看着她转身,走远,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想要叫她的名字,喉间却忽而哽住。
慕容微微侧身,眸中已经没有了半点情绪,沉声道,“无月,退下。”
无月按下手中的剑,隐进了更深的夜色中。
慕容身侧的杨柳树后,绕出来一个男人,高束着头发,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意,他负手慢慢向慕容这边走过来,声音清冷,“你的暗卫果然是天下第一高手,连他拔了剑,我也一点都不晓得。”
慕容面向那人,笑道,“叶大人,别来无恙。”
叶臻将手里的东西抛给他,他单手接住,叶臻的声音便飘了过来,“这个大概是这世上最后一瓶银耳松制成的护心丸,放在我这里也是无用,听说你急需,就来送你一份大礼。”
慕容道,“礼我收下了,条件你提。”
“呵,苏先生果然是个爽快的人。”叶臻顿了顿,又道,“先让你的近卫走远一些,我不是你的对手,左右伤不了你的。”
慕容比了个手势,无月便退远了。
叶臻上前一步,两人高矮几乎相同,他笑吟吟的平视着慕容,“这张假面,我倒有些印象……呵呵,扯远了,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小筑里那个白素。”
慕容双眸中清冷如这凉水般的夜,“我以为你会两个都要。”
“你舍得给我?”
慕容唇间浮起一点笑意,伸手抬起叶臻的下巴,看着他脖颈间跳动的脉搏,“你会舍得让我割断这条脉门?”
他反手要去打开慕容的手,那手却先他一步,收了回来,叫他扑了个空。他也不怒,仍是满眼的冷笑,“这个比喻倒是不错。我爱命,你爱她,你不要我的命,我也不会跟你抢她。”
“疯子。”慕容别开眼,低声道,“玩火必自焚。”
“我当然明白,不用你提醒。”叶臻轻轻笑了起来,“许多事,我都应该谢谢你。但只此一件事你该要谢谢我,若我出手,你也知道你根本没有机会赢得她的半分真心。”
这件事,虽然无奈,但到底他说的是事实,慕容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道,“繁花小筑的女人是为大燕朝臣准备的,这一点你最清楚,你想要小筑的人,便要自向燕国皇帝请命。”
叶臻冷笑一声,“这个好办。只要你到时候愿意给人,别的都好说。”
“这个自然。”慕容不愿意与他再多说什么,便道,“若无他事,不送。”
叶臻沉默了片刻,忽而又笑了起来,“家父近来抱恙,依我看人老体衰,怕是撑不了一年,听说肃大夫医术了得,我想请他去皇城走一趟。”
“下月国祭,我带他一同去皇城。”慕容道。
叶臻又说,“外头有许多关于你们的传闻,你最好还是避避嫌吧。”
慕容摇头,“与你无关,与他们也无关。”
叶臻单手搭在他的肩上,轻笑道,“你这么说,连我都要误会了。好了,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不耽误你的行程。”
他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慕容等了片刻,待无月跟了上来,他才出了江口,也没有坐马车,仍是步行,到了附近了街道上。这时夜色渐深,酒楼茶楼大都关了门,只有青楼仍旧点着灯笼,热闹非凡,慕容随意走进了一家青楼。
自慕容出了河口,便感觉到有人跟着他,那轻功的步子又快又稳,他已经料到是谁。无月也知道是谁,便没有阻拦。
是陌衿。
她没有走远,而是在河口等着景大夫,见他出来后,便悄悄跟了上来。她知道她的轻功瞒不过无月,便故意在无月面前露了面,无月见是她,知道她无心害主子,也晓得主子必然也已经听出跟着的人是谁,就没有拦下她。
她亲眼看到景大夫进了青楼,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出来。
陌衿的心越来越冷,她不敢去想那楼子里的景象,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那条街。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她走后,慕容才从青楼里出来,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楼子里的老妈子跟了出来,扑腾着团扇,挽留他道,“公子来坐了这么一阵,又不喝酒又不点姑娘,怎么这就要走了。”
慕容见一个银锭递给老妈子,她一把抢了过来,乐呵呵的寒暄了几句,扭着身子进了门去。
慕容站在两个粉红色的灯笼之下,仰头看着漫天的繁星,停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拂了拂身上的寒露,再次走进了夜色当中。
……
“什么?你确定你没听错?”顾惜云坐在自家的花厅的团椅上,紧紧盯着面前的珠翠,双手半握了拳头。
珠翠紧张兮兮,偷瞄主子怒不可遏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白素一口咬定是姑娘您指使她去害陌衿的眼睛。”
“好大的胆子!”惜云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两个花盆,“好个白素,平日里我待你可不薄,你却反咬我一口,陷我于不义。”
珠翠有些不敢开口,畏畏缩缩在惜云后头,连动都不敢动。
惜云转头看向珠翠,“先生可回来了?”
珠翠急忙回答,“今早回来的,但还不曾出过矜霜阁,苏管家忙着接待西域来的使团,也还未去过矜霜阁,先生应该还不晓得这件事。”
惜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斜睨着珠翠,“你说,白素那丫头没关进谨言堂,而是禁足在芷兰汀了?”
“是的,想是苏管家的心思都在使团那里,没空管园子里这些小事。”珠翠见主子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也松了口气,想了片刻道,“要不要叫人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素,给主子您消消气?”
惜云一巴掌挥在珠翠脸上,打得她脸上泛红,“没有脑子就不要乱说话。”
珠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但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唯唯诺诺的道,“是珠翠错了,姑娘息怒。”
惜云拿珠翠出了气,心里平复了一些,才开始认真思索对策。
苏管家做事向来该一是一,该二是二,不会因为接待使团,而无暇顾及旁的事情。他没有将白素关进谨言堂,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听说最近皇上迷上了下棋,经常召见白素的爹去宫中对弈,难道苏先生是看在白老先生的面子上,才对白素网开一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繁花小筑是朝廷设立的机构,到底还是要顾及朝廷上的风吹草动。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还是很蹊跷。白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角色,就是要与旁人同归于尽,也是会要对方的命才肯罢休的,又怎么会不痛不痒的去害陌衿的眼睛,还没有害成?这才是整件事的症结所在。
除非,这整个事情都是一个局,而整个局的矛头,指向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顾惜云。
惜云飞快的回转进来家族里发生的事,她忽而想到,前段时间叔父去参加了大夏国七皇子殿下的宴席,还带了两个美人回府,说是七皇子赏赐下来的。看先生的意思,是有意与二皇子交好的,难道是因为叔父站错了阵营,所以苏管家才挑起这件事,要针对她。
若真的是这样,那这淌水就太深了,不是她一个人能趟得过的。
她转身对跪在地上的珠翠道,“你现在去叫他们备车,待我出了小筑,你就去苏先生那里,说我父亲病了,我来不及禀告,先回家一趟,回来后再向他请罪。”
“是。”珠翠向惜云行了礼,便出了门去,按照她的吩咐,备好了一辆轻便的马车。
惜云则回到房中,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便坐了马车走了。
她走后,珠翠便去了苏管家的夙兮苑,这个苑子是小筑里最小的一个宅子,却是几乎所有命脉的控制中心。珠翠战战兢兢的在苑门前,不敢随意进去,等到门口一个小丫头路过,她才开口叫住了那小丫头,请他去向苏管家通报,说是珠翠求见。
那小丫头便进去了,过了片刻,丫头来回说,“苏管家在后院里修枝呢,叫你去后院说话。”
珠翠谢过那小丫头,又从袖中摸了一盒胭脂送给她,那小丫头欢喜的收了,又对她道,“这几日主子心情不大好,你可小心着说话。”
“多谢提醒。”珠翠又谢过了那小丫头,便进了里头去。
绕到后院时,她仔细看了看,四周没有人,院中只有苏缨一人,拿了一把修枝剪,在修剪一株盆栽。
她轻轻走了过去,向他的背影行了个礼,“苏管家,珠翠来回话。”
“说罢。”
“您真是料事如神,我将那些话说给我家姑娘听了以后,她就真的回家去了,我亲眼见到她的马车出了小筑的大门,才来回的话。”珠翠得意的道。
苏缨站起来,转过身,看珠翠的脸上红了一片,他上前一步,走近她,伸手拂过她脸上的红印,“让你吃苦了,待会儿去药房取点消肿的药,就说我让你去拿的,他们自然会给你好的。”他忽而一笑,“这么好看的脸蛋,真叫人心疼。”
珠翠羞红了脸,心里却乐开了花,以为他这是看上了她,她自认还是有一些风姿的,她也不求跟他一生一世,只求能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那她也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大胆的伸出手去,握住苏缨的手,眉眼含情的看着他,“不疼,为您做事,就是下了地狱珠翠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勾起声音“我当然是舍不得让你赴汤蹈火的,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要交给你去办。”
珠翠点头,“您请吩咐。”
苏缨将一个小东西交到珠翠的手里,“这个,你拿去放到顾惜云的房间,藏起来,不要叫她发现。”
珠翠看了一眼那东西,倒吸一口凉气,“这……我……”
“怎么?害怕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逃脱,身子靠近她一些,“办好这件事,我就满足你一个条件。”
“……”珠翠沉默了片刻,另一只手,慢慢伸过去,接过了苏缨手里的东西。
他放开她的手,“去吧,办好了,再到我这里来提条件。”
“是。”珠翠将那东西收到怀里,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她返身离开,神色紧张。
她走后,肃华从围墙角落绕了出来,径自走向了那一盆苏缨正在修剪的小苗,他认真的翻开每一个叶子,仔细查看有没有枯萎或是虫蛀的痕迹。
苏缨在一旁看着他,不敢作声:方才他对那个珠翠……也不知道阿肃看了多少去。不对,他一定是都看到了,才会不愿意跟他说半个字。
苏缨偏头叫来了富贵,二话不说让他跪下,“怎么肃大夫来了,你也不来告诉我一声?可是又去哪里偷懒打盹儿了?”
富贵撇嘴,“今个儿分明是荣华当值,您不去吼他,反倒来怪我。”
“你还上嘴了!”苏缨拂袖,“去把荣华叫来,我好好问他,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富贵跪在那里不动,斜眼瞟过那边肃大夫的背影,仍旧撇着嘴,“您这又是做什么,拿我和荣华出气吗……我们两个又不是您的出气筒,有本事……有本事您找肃大夫撒气去。”
“你!”
富贵朝他吐了吐舌头,飞快的起身来跑到肃大夫身边,抬手指着苏缨道,“肃大夫,你瞧瞧,我家主子又欺负我了,您倒是帮我说说话啊!我们两兄弟自小伺候主子,替他挨了多少打吃了多少苦,现在好了,他就这样的对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