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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得窦家门来,便在窦通的指引之下疾奔城中医馆而去。街上的熙熙攘攘两人已是无心欣赏。而城中街道上一干贩夫走卒看着两个披盔戴甲的军士沿着街道疾奔,眼中也满是不解之色。
两人毫不停留,穿过一条条街巷,不过两炷香功夫,窦通已带着李延昭行了半个城区,直从城北军户聚居之处跑到了城南一家观门面甚是考究的医馆门前。两人停下脚步,俱是弯腰喘了几口气,随后窦通便上前,叩响了医馆那扇朱漆大门。
未几,朱漆大门吱吱呀呀地缓缓打开,一个仆役小厮模样的人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两名军卒。其中一人竟是昨晚前来求医的军士。那仆役忙道:“郎中此时正在外出诊,却是不在,你等待会再来吧。”言罢竟要关门。
李延昭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却是赶在那名小厮关门之前挡住那两扇朱漆大门。小厮眼见另一名军卒站上前来,门已关不上,面上已现惊怒之色,正待出言呵斥,却见那军卒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来,不动声色地塞到那小厮手中,随后抱拳为礼,出言相问道:“却不知郎中去何处出诊?烦请告知。”
那小厮见得手中握着的那些许铜钱,不由面露喜色,连道:“军爷客气了,郎中此时已去城南索氏宅邸之中出诊。你等还是在此相候罢。”
而李延昭闻言,随即便点了点头,便道:“多谢。”随后便回身招呼了身后的窦通,两人疾步而去。
而背后医馆的仆役,却是掂了掂手中铜钱,随即看着两人离去背影,暗自摇了摇头,随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医馆那扇朱漆大门。
窦通随李延昭离去,闻李延昭意,竟是要去那索氏府邸,窦通却是吓得不轻,连道不可。李延昭却是奇怪地转头来,道:“怎么?你娘的病不想医了吗?”
李延昭却见窦通一脸苦相,扯住李延昭的衣角连连道:“百人长,我等另寻一家医馆罢,这索氏可是河西大族,小人惹不起他们啊。”
李延昭闻言,心中已是明了了几分,他对窦通淡淡道:“你为你娘医病,却是为何寻得此间医馆?”
“此间医馆郎中医术高超,许多城南富贵人家都寻他瞧病。我娘自我等出征归来那时便已害恙,最近更是愈发严重。小漪带她瞧了城北几个郎中都不见好转,于是我才想请这家郎中前往瞧上一瞧。”窦通闻李延昭相问之下,竟也毫不隐瞒。
“既然别家都瞧不好,再去请他们瞧,又有何用?”李延昭淡淡道:“今日莫说那郎中在什么索氏家中,便是在太守府邸给太守瞧病,李某也敢进去请他出来。什么索氏,李某倒要去看看,他索氏家中,是不是那龙潭虎穴!”
窦通闻言不由得感动不已,然而此时他依然是一脸惶急,扯住李延昭的衣角惊惶道:“李百人长,此事不可啊!”
李延昭却一把甩开窦通,厉声道:“此时你娘性命攸关,你不但不思如何请郎中医好你娘的病,反倒惧怕起那索氏来。你怕,李某可不怕!今日那索氏府邸,我倒是非去不可了!”李延昭一脸执拗,扯过窦通来:“去那索氏府邸怎么走?你要想你娘病好,便老实带路,引我前去请郎中。若是你觉得你娘的病情耽搁得起,便执意不让我去,你自己选吧。”
窦通闻言,无奈之下,只得在前引路,引着李延昭行在城南的道路上。路两旁尽是些深宅大院。家家都是朱漆大门,门口还摆着镇宅的石狮等物,却都是气派不已。
然而这城南虽然气派,与城北相较,却无疑是少了些许生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各家门口的石狮虽然威武气派,然而都是死物,它们凶神恶煞的面目,却让这深宅大院密布的城南之地,尽显一派瘆人景象。
李延昭很不喜欢这种氛围。即使在前世中,自己也对那些所谓富豪乐园之类的别墅群建筑区敬而远之。或许是出于平民天然的仇富心理吧,他也总觉得那些高档建筑群死气沉沉的,心中至为不喜。
窦通引着李延昭在这一片深宅大院中穿行,不久之后便在一扇高大的朱漆大门前停下脚步,对李延昭道:“百人长,到了。”
李延昭看着眼前那扇朱漆大门,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这样的大户人家如何能看得起自己两个军中下级官佐和士卒,吃一场闭门羹无疑已是板上钉钉的现实。然而李延昭既已在窦通面前夸下海口,此时断无退避的道理。他硬着头皮,上前叩响了那扇朱漆大门。
李延昭轻叩了几下,等待许久,竟然无人应门,他心中不由得无名火起,又重重叩了几下,门内方才想起一声应喝:“谁?”
李延昭却不答话,只是继续重叩门环,不久,那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现出一名老仆满含愠怒神色的脸。
老仆见门外竟站着两名顶盔贯甲的军卒,不由得一愣,然后便厉声问道:“你二人前来何事?老爷正忙,吩咐过了不见客。”
李延昭见那面色愠怒的老仆,只得赔着笑,又探手入怀取过一把铜钱来,塞入那老仆手中,抱了抱拳道:“我等乃是府君下属,府君今日体有微恙,嘱我等前去相请郎中,我等去得医馆,却闻郎中此时正在索府之中,只得前来相请,还望君告知贵府老爷一声,我等便在门外相候了。”
那老仆听闻竟是太守的属下前来请此时尚在府中的郎中,倒也不敢怠慢,又收了人家的钱,态度自然变得殷勤起来,连道:“我这就去通报老爷一声,二位且在此稍待。”言罢便返身往内堂而去。竟连门都没敢关上。李延昭透过那老仆打开的一条不大的门缝向里面瞧去,却果是见得内里青砖绿瓦,张灯结彩,端得是奢华不已。
窦通闻得李延昭假冒太守属下之名相请郎中,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此刻已然是惊惧而又颤抖地看着李延昭,连道:“百人长如此行事,真的可否?”
李延昭却将双臂环抱在胸前,成竹在胸道:“这些豪门大家,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软脚虾。我等若不冒用名义,这看门老仆断然理都不理会我等。哪里还会进去予以通报?如此一来,我等不知要在此相候多久,你娘现今的病情,多拖一会便危险一分。今日我既已向千人督告假,与你同来,便是要将此事敲定,医好你娘的病,也免得你再生出别样心思来。”
窦通闻言,感动之下,却亦是惭愧不已。垂首连连道:“百人长恩义,窦通永铭于心。”他未敢再问自己之事,此时他只求将娘医好,如此一来,自己便是按律伏诛,也只得安心认命了。
“城中可有租借马车之所?”李延昭面向神游物外的窦通,突然出言问道。
窦通听闻李延昭出言相问,细细思索了片刻,忙答道:“城中驿所可租马车,五十钱一次。”
“你去驿所,租辆马车过来。”李延昭从怀中摸出钱袋,数了五十钱给了窦通。并道:“速去速回。”
窦通闻言,领命而去。李延昭看着窦通离去的背影,犹自在朱漆大门前等待着。大约又等了两刻钟左右的功夫,起先那个开门的老仆带着一个长须长袍的中年郎中出得门来。李延昭见状连忙抱拳躬身,道:“郎中且请稍待,府君命我等迎候郎中前去府衙。马车稍候便到。”
郎中闻言,点了点头。索府守门的老仆见状,亦是与郎中行礼作别,随后便回到府中,关上府门。
李延昭与郎中两人在外等候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便见街边驶来一辆马车,车身上还打着驿馆的标记。坐在车夫一侧的窦通跳下车,行至两人身前,拱手道:“禀百人长,车马已至。”又转头对郎中道:“王郎中,请上车吧。”
郎中却是看了一眼那辆马车,抚须淡淡道:“不是言道要去郡府么,怎么居然是驿所的马车?”
李延昭却是笑了笑,拱手道:“王郎中不必多虑,今日府君大人家眷出城去了,府中马车已是为他们所用,故而我等便去驿所调了一辆马车,王郎中便上车吧。”
王郎中闻言点点头,便随二人前去,径自爬上马车车厢。李延昭与窦通二人上前分坐在车夫左右,随后窦通压低声音对车夫道:“城北,军户巷。”
军户巷原本并不叫军户巷,只是后来因为那里成为军户聚居区,城中居民为此起的别名而已。然而久而久之,大家却都是忘记了那巷道的本名,纷纷称之为“军户巷”了。
车夫扬起马鞭,随着一声“驾”的喝令,马儿张开四蹄,沿着街道向城北行去。行到城中繁华地段之后,车夫开始小心地驾驭着马车,避让着道路上的行人。
车子走了约莫一刻的功夫,却已是接近城北。车厢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咦,为何行至此处?”紧接着便是一声醒悟过来的断喝:“车夫,停车!”
车夫闻言,正要拉住马缰,却见李延昭冲他连连摆手,随后从钱袋里摸出十几文钱,塞到了车夫手中。车夫见到手中的铜钱,随即会意,便对身后车厢之中说道:“客官莫急,马上就到,啊马上就到。”
车厢之中的王郎中闻言,却感到愈发地摸不着头脑了。停车的喝令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成效,也令他更加不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