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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都梁山回来后,种师成并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那晚在孤云亭与五位百夫长碰面的事情。不过,心中藏着个秘密,让他这心直口快的人,几天下来,差点没被憋出内伤。
“老种,你咋了?这两天看你有点不对劲啊,呵呵”,钱惟濬调笑道。种师成天天攒着劲没处使,来回在院子里转悠,晃得大伙头都跟着大了起来。
“我是憋的”,种师成脱口而出,旋即又补充道,“天天窝在这么个小院落里,你们不憋啊,我可是憋得慌”。
“放心吧,袁毅已经去杭州了,算来亦差不多到了,再等几日,待钱世子的扈从到了,咱们正好一起去吴越,你就权且再稍作忍耐吧”,莫管家劝道,“而且,你还有得动,像我,都伤得下不来床,岂不是更憋”。
“公子,你咋没事人似的呢?”看着气定神闲在庭院中挥舞双刀的赵德芳,种师成问道。
“客栈的事情刚刚发生没有多久,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没听到街上时常还有巡视的兵丁啊。趁着这个时候,静一静,不也挺好吗?”这几日,赵德芳都在回想近来的数场激战,将从中领悟到的东西,融合到刀法的练习中,果然发现毗伽阙传授的一招一式皆妙不可言。
开始模仿时,对于很多的动作、步骤,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几番激战下来,竟然豁然开朗的不少。若非害怕引出太大动静,他还真想找种师成过过招,探讨一下,顺便也让那家伙找点事干,省得一天到晚瞎转悠,早知道他心里那么藏不住事,那晚就不该带他上都梁山啊。
有念及此,赵德芳又开始想起“大江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大江盟”对自己一行的行踪了如指掌呢?“师成”,赵德芳喊道。
“咋了,公子?”
“今晚出去一趟,我们去把弟兄们的遗骸收拾起来吧,过了这么些天了,楚州刺史府也不大可能再去复核那些遗骸了,我们也是时候找个风水好些的地方,将弟兄们好好下葬了”。
“好,那我去准备好工具”,五十名兄弟啊,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自然得好好准备些工具才能去,想起以往一起打猎,一起在篝火旁胡天海地的乱侃时光,而现在那些熟悉的人,已经成为一具具没有生命的躯体,种师成心中很是难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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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真的要去吴越?”
“怎么?林副座有何想法,不妨直言”,李玥将手中握着的宝剑归入鲨皮剑鞘,负手而立,很有耐性地等待“大江盟”副座林仁肇说话,同时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吴越之行十有八九又要推迟了。
她手中这柄古朴的宝剑,可不是那次在洪泽湖客栈大开杀戒的那把软剑,那只不过是她随手从婢女手中接过的一把普普通通的剑而已。毕竟对付洪泽帮那些个土鸡瓦狗,她还不屑于让宝剑轻易出鞘。
其实,时至今日,她用此时手中握着的宝剑杀过的人还屈指可数,宝剑带血,竟然如此之难,不过吴越有一个人,是最值得此剑去尝尝他的鲜血的,也只有他的血,最是配得上此方宝剑,哪怕只要让它尝上一丁点他的血液,自己也算是不辜负此柄宝剑了。
“能否准许我先赴开封一趟”,林仁肇虽然感到有点不应该,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上次去开封,他硬闯李煜的“陇西郡公”府邸,结果无功而返,自己被大宋高手、禁卫逼退,若非李玥调度得当,而且还牺牲了“大江盟”近百名精锐,恐怕他自己也难以脱身。
只是,此时他实在又是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想到那个理由,林仁肇竟然浑身颤抖起来,拳头紧握,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无奈,压根就没法控制。
唉,李玥心中微叹一声,如果让林仁肇独自北上开封,她是绝对不放心的。而且,在李玥看来,现在压根也没到跟赵光义摊牌的时候。林仁肇是“大江盟”的副座,也是她最重要的助手。如果没了林仁肇,“大江盟”便犹如折了一支臂膀。
其实,自从听到开封传来的那则消息,她就有预感,吴越之行,恐怕又要推迟了。罢了,罢了,推迟就推迟吧,就陪林仁肇再赴开封一回。不过,从今日起,我也不再使用其他剑了,宝剑终须出鞘,就先让它沾点凡夫俗子的鲜血吧。算你幸运,且让你再快活一阵子吧。
见李玥似乎在走神,并未答复,林仁肇提醒道:“宗主!”他可是一刻也不想留在楚州了,只想立刻赶往开封。
“好,去开封吧”,林仁肇刚要道谢,却又听李玥说道,“我们同去,看看此番能否得手”,李玥轻叹一声,决断道。
“多谢宗主!”林仁肇感到一丝意外,李玥竟然会愿意放下吴越的事情,陪自己一块去开封,这还是让他觉得很是感动。有了李玥相助,胜算成倍增涨,所以他也并不推迟,哪怕是礼节性的,也免了。救人要紧,欠宗主的人情,改日加倍偿还就是了,林仁肇暗道。
“去准备吧”,既然决定了,李玥就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准备立刻出发。在接到开封那则消息时,对于要不要将其封锁,不让林仁肇知道,她也不是没有犹豫的。
不过李玥最终还是没有将它封锁,毕竟很多事情,可以瞒一时,却瞒不了长久,与其以后被林仁肇知道,造成他们之间的隔阂,还不如让他知道算了,大不了,就晚点去吴越吧。同时,她心中极度厌恶地暗骂了赵光义一声,顺道哼了一句“你们赵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本月从开封传来一则消息,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皇宫从来不是一个可以保守秘密的地方,后宫的生活不就是靠八卦来消遣的嘛,从宫中流传出来的这则秘闻是这样的——
某日,赵光义又以皇后邀请讨论江南刺绣为由,命令小周后周薇进宫觐见,当然,最后觐见只是皇帝自个儿,哪有皇后的半点影子。
这次,赵光义突发奇想,不待入夜,便要白日宣淫,这还不算,他还找来宫廷画师,命其记录下他奸污小周后的画面。如此屈辱的行为,小周后自然拼死不从,为了方便画师作画,赵光义便命令数名宫人从旁协助,将小周后死死摁住,画师倒也毫不避讳,最后将这数名从旁协助的健妇也一并入画,草成了一幅被后世题款为《熙陵幸小周后图》的著名春图。“熙陵”是赵光义的陵墓,代指赵光义,略微地表示了一下为尊者讳的意思。
当然,赵光义没想到的是,这样一幅本来是他私藏欣赏的画作,最终却流落于外,成为了他赵光义一代无道昏君的铁证。可笑他一生做作,处处以圣王之道自我标榜,倡圣贤之说,行节俭之道,最终亦不过徒增笑耳。不过,对于小周后而言,此番屈辱下来,心理上,却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终于在归府后,投入府邸水榭,意欲自尽,幸好李煜早早察觉有异,悄悄尾随、发现及时,赶紧唤人将她救起,才没有香消玉殒。自后,夫妻二人整日垂泪而坐,远近侍者无不怆然。
随着此则秘闻流传而出的,还有李煜的《相见欢》,特别是其中最后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或许是其心境的一种苍凉、无奈罢。
不过,不同于李煜的那种凄凄惨惨戚戚的自悲、自苦,林仁肇却是极有血性的铮铮铁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发誓一定要救小周后于水火。于是,这才有了他觐见李玥,请求北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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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两道黑影来回穿梭于乱葬岗之中,从岗中背负起一具具尸体,转移而去。转移完最后一具尸体后,两人又来回确认,确实没有自己人后,才彻底离开。
“公子,一共是四十九名兄弟,少了一个人”,种师成来回数了几遍,确定了最终的人数,而且乱葬岗那边也确实没有自家兄弟的遗体了。
“嗯,少了谁?”赵德芳仍在沉思。说完后,他也蹲下,跟种师成一道,一具具的辨认起来。
在脑海中反复将原有家将的名单一遍遍的核对后,他们终于确定了,“少了的那个人是吴穆”。
“的确没有看到他的遗体”,种师成再扫过众尸体一遍后,确认道,“吴穆是前年才投于公子帐下的,算起来,也是我们府邸最晚进府的弟兄了”。
赵德芳略微“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仍在思考事情的前前后后。
“难道是他?”种师成想了想,又松了一口气道,“只能是他了,总算把老莫的嫌疑洗掉了,这种怀疑的感觉,真他娘的不舒服啊”。
这些天,种师成总是坐立不安的,固然是他闲不下来的性格使然,但更多还是由于公子对老莫的怀疑,让他心里很有些不舒服,虽然他从来不质疑公子的任何决定。
赵德芳虽然从未点破他在怀疑老莫,但不准种师成向任何透露楚州孤勇军时,他那种满腹犹疑的感觉,分明就是在说老莫是可疑的,否则怎么会突然强调一句,不可将孤勇军的事情,说给任何人。而且,在种师成道明不会告诉钱惟濬、袁毅后,赵德芳还说了一句,强调他说的是不许透露给“任何人”,毫无疑问,他说的只能是老莫。
“现在这样说,还有点为时过早”,赵德芳沉声道,看着种师成那失望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又补充说明道,“非是我故意针对谁。不过,我要对死去的所有弟兄负责,也要对孤勇军五百名弟兄负责,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诺,公子”,种师成虽然觉得公子实在不应该再怀疑老莫了,那可是跟了公子十多年了的老管家啊,但他还是习惯性的遵守了赵德芳的嘱咐,毕竟是数十名兄弟的生命啊,公子说得也对,小心点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