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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东间,南狼就钻了空子偷偷见了他所谓的师傅。
那人依旧是妖颜仙姿,眼如月色,眉似斜潍,靠在墙上似笑非笑。
“拿到了?”
“恩。”
“钥匙为何物?如何寻得?”
“钥匙在左府他曾经的书房里第三个架子白鸟瓷后面,有个暗阁。他说根据那暗阁里的那张残本,就能知道钥匙是什么,在哪找到。”
“很好,辛苦你了。”
“师傅,既然找到钥匙,计划就如期进行了?”
“恩。”
南狼咧了咧嘴,抓抓脑袋,有些不情不愿地小声又补问一句:“我想带她一起走。”
“……”那人看了南狼许久,挑了挑眉尖,倒是不怎么惊讶。
“师傅,我保证,她绝对不会碍事的。”
那人笑的更浓了,眼角青色图腾更加诡艳。“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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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当习惯一种生活时,日子便似风不着痕迹的早就吹过很久。以至于先前两月时间,刚一睁眼,就飘在了身后。
第二次秋晖毒发,偏巧就选了一个对左小吟而言最不巧的日子——五月五,她的生辰。
在这里浑噩的凑日子的左小吟,自然没那闲工夫去记这个日子,可不代表她最担心的夙疾会不记得。
现下,她安于雕花木椅之上,抓住胸口的衣,表面上泰然自若,左胸里依旧经受着刀割剑刺一样的痛楚。笑若无辜安宁,逐渐褪下伤疤的脸上却是青色血管都疼地挤成一团,青青白白。
而坐在对面的鬼刺,不当她存在一样,静静地看着手里奇怪的一张破烂黄纸。
“秋晖毒发了?”明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残本之上懒得管那个女人,鬼刺的口气还是认真而毋定。
左小吟扯嘴一笑,只不过弧度微弱的过分。她稍稍喘息了那么一会,才好象缓上一刻点了点头。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就已费了她太多力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南狼给单独关押么?”
“……”艰难摇头。
鬼刺把手里的残本轻轻放下,终于肯正眼望上左小吟。惨白的脸,因努力压抑疼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连成珠的冷汗。
“因为我怀疑她对另有企图。”
“我不知道。”左小吟断然回答。
“你知道不知道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清楚你爹左卫到底在做什么么?”
“还是不知道。”左小吟这次的回答显得更加有底气了——她本来就真的不知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么,你爹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不想。”就算现在所有的理智和意识都在和心口的疼痛和秋晖之毒做斗争,左小吟也非常干脆的下了准确的判断。
开什么玩笑,纵然她感觉到南狼和左卫之间层层隐晦复杂的计划,但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淌这滩混水。她的要求很低,宏图大业什么的都去见鬼吧,她要的是赶快逃出去,去找那个畜生报仇而已。
知道那么多,又不能当饭吃?!
而鬼刺显然不是那种会民.主到听从群众意见的人,更没有想把这种无聊对话继续下去的耐心,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面前的残本推到了左小吟面前。
白兰般修长的指轻点在那张破纸上,直直压在她的眼前。且不要说鬼刺那剑冷匕藏的眼神,左小吟非常识相地——闭了眼。
“啊呀,我眼进沙子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睁开。”
“好疼好疼,啊我好象把沙子揉到更里面去了,完了完了不会成瞎子吧。”左小吟干脆的捂着眼睛大力的揉起来。
手指忽地一凉。
尖锐的冷风,飕地一下顺着左小吟的手就刮了过去。手背上瞬间出现了血痕,小小地锐疼伴随着血珠一点点滴落。
左小吟苦笑着松开手,看着鬼刺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眼睛好了?”
“好了!”
其实文盲才是最幸福的啊!左小吟抽了抽嘴角,无奈地低了头。上天保佑,一定要是她看不懂的东西啊。
上面只有三个血红的大字。鱼雁书。
“这是在左卫书房一个暗阁内发现的,你做何感想。”
左小吟不假思索:“我感想是这是一张纸。”
“……”
鬼刺这次没有那么狠地再用内力聚气割破她的手,而是相当利落凌厉地随手拿了一张宣纸,而那宣纸在他手里,竟比利刃,让她清晰的感觉架于她颈上之时那种明显的尖锐锋芒。
“第二遍,你做何感想。”
“这是一张写了鱼雁书三个字的破纸四边都磨了肯定放了很久很久估计是老鼠咬的或者是虫咬的还需要仔细观察如果你把那张跟刀一样的纸拿走的话我说不定能看出来更多!”在如此糟糕恶劣的身体状况下不带任何停顿的说出这番话,左小吟大口大口的喘息,努力强迫眼前不断变模糊的景物清晰,还在腹诽: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啊。
鬼刺放下手里的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拿起那张残页,左小吟拼命在充满疼痛叫嚣的意识深处,辟出一条干净的思路。
血红的三个大字,规矩的三字赣纂。
近看远看左看右看,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端倪。
但是,左小吟心里却猛然想起左卫那首曲调:“香隐处,鸳鸯谱。鱼雁书,纵缠绵。”
果然,那首曲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么?
真是可恶。一步都不想踏入的地域,居然在她自己察觉的时候早已经一步一步越加深入。
不过……如果这个是左卫所言的钥匙。
那就意味着,有了这个就能逃出去了?!
左小吟的心开始狂跳。
但是随即,又冷下来。不是因为该死的心疾,而是……就凭这一张普通的破纸,她能怎么逃出去?!
知道这个钥匙秘密的人,只有南狼和左卫。
“那个,我真没看出来其他的。不过,你为什么不问问南狼和左卫?”左小吟小心的试探。
鬼刺闻之蹙眉,一副不耐之色。“若从他二人嘴里能套出,我还唤你来做甚?”
“……但是……我真的也没看出来啊!”虽然不甘心,但是左小吟也一筹莫展完全没有头绪。
“这样么。”鬼刺平淡的反应,倒叫左小吟有些不使了。她现在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不是她能用意志可以压制瞒弄过去的痛苦了,秋晖的毒,加上心疾的疼,两样痛苦在她拼命的忽略和忍耐中愈加嚣张,好欲撕裂她的心,揉烂她的肉。
不能在等了。
心疾的事情,无论何时都不能让别人知道。
自记起那日在自己耳边唱曲的是左卫之后,随之而来浮现的,就是这么一句几乎等于咒语一样的忠告。
说是忠告,不如说是一种非常理的束缚枷锁。从十二岁那年得了这古怪的心疾之后,每年生辰,次次如此。可除了简止言,她从未让任何人知道过。那时天真不懂,只以为自己是偏执的怪癖,可未曾想,竟是左卫在那年曾这么一字一句无数次的在她耳边强调。
无数次的重复,低沉而冷静的字句,隔了那么远,好象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那般陈旧,那般阴森——好似诅咒。
左小吟用手撑住椅臂,努力摇晃地站起:“呐,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你也知道,秋晖毒发不好受。”
鬼刺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那残页。
左小吟松了一口气,拉开椅子朝着门走去。
“我有让你走么。”
“……”
“你想见南狼么。”鬼刺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这个。
左小吟怔了下,回过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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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南狼的时候,左小吟几乎是被鬼刺给半架着走过去的。
可她,根本就没认出来那个混身是血满脸青肿,双手被反绑住高高吊在大梁之上的人,是南狼。只凭着那人在里面嚣张却明显虚弱过分地大骂:“有种就弄死我,没种就滚蛋别碍我眼!”
“……南,南狼。”左小吟呆呆地叫了声。
南狼愣了下,费力的转过脸,看到左小吟脚步虚浮地踉跄地走到铁栅边,呆呆木木。一边依旧素袍于身的鬼刺,冷冷静静,却着实碍眼。
“你来干吗!!鬼刺,你什么意思?”南狼啐出一口血,不耐地盯着鬼刺。
鬼刺却不理他,走到左小吟面前,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南狼听不见,可左小吟的脸却一瞬间更加惨白了。已然可见几许人色的脸,似鬼一般。
南狼愤怒的挣着链子,冲着鬼刺大叫大吼。
左小吟看了南狼很久,忽然点了了点头。随后,南狼眼睁睁地看着左小吟被鬼刺踉跄拉走。
在他心灰意冷,满腔愤怒之时,却一扫眼看见那女子偷偷回头,冲他软软一笑——狡露着珠白的齿,一点甜美一点安生。他认得那个笑,那是她每每使坏之时对他的惯用表情。
他地心,陡然慢了半拍。
她的脸,什么时候恢复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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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刺并没有送左小吟回东一间。而是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的住所也在大狴司内,比起他平日办公休息的前堂,简单了不少。一个四方小院,冷清地隔在大狴司一角,三间厢房,简陋地连个前厅都没有。一处卧,一处书,一处食。
干净而冷清,到当真符了他性格。
左小吟进了小院,未等鬼刺安排,倒是一眼瞅着卧房开了门就走进去。鬼刺还没来得及拦,她就奔了床大大咧咧的仰面躺下。
“起来。”鬼刺冷冷地站在床边,看她那脏鞋脏衣把自己素白的床单被褥弄得一片脏乱。
“啊啊,我毒发了我难受你让我躺会。别再伤我啊,不然血染到你这白床单上绝对是不好洗的!”左小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地转过身子一把床角的被子给抱在了怀里蒙住了头。
鬼刺额角青筋跳了跳,当真盘算起砍断她手脚怎么样才能不溅脏他的床。
“呐……鬼刺,既然咱俩做了交易好歹也算是伙伴了,我能不能再求你帮个忙?”左小吟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
“说。”
“帮个忙打晕我吧?“左小吟探出脑袋,目光极其真诚地看着他。
鬼刺愣了下,显然不知道她在唱那门子戏。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可靠点。”左小吟看他那模样,无奈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直勾勾地看着床柱,然后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鬼刺面前——哐地一下撞了上去。
…………
素衣冷面的男人,怔怔的僵在当场,看着那女子撞晕在床柱上,却一脸的幸福。
女子额上的鲜血流在他的被子上,鬼刺好象也没去考虑了,只是在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不过是让她帮他研究三天这个残页而已,有必要寻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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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帏帐,青木床。夜风冷清似潮,默拂床.上少女散乱的发,露出一张蜡白素淡的脸——些许可见的疤痕,一道道蜿蜒隐密,若隐若现。而右眼下最明显是一道长长血疤深陷皮肉,如一行血泪流刚刚流下,突兀而狰狞。
不管如何,这秋晖复容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一直默守沉寂似冷玉的男人,罕有地苦恼起来,百思不得其解。秋晖是他自己制的药,他比谁都清楚这药药性,此毒多半是江湖人士走投无路才会选择的剧毒。用毒刺激血肉经脉的陈谢,它能极其快速的恢复伤势,亦能极快的损耗身体的机能,服用多了,毒积到一定地步,让人痛不欲生。长期服用秋晖,还会上瘾,更是它最可怕的地方。为了恢复身体,不得不吃;吃了上瘾,还要继续吃——恶性循环而已。
按照鬼刺的经验来说,秋晖复音三月,复容至少要三年。
可如今,不过过去了两月而已。
两个月,她的脸就能恢复到这种地步了么?!与此同时地,鬼刺也没见过前几次秋晖毒发就如此剧烈的例子。
左小吟,你的身体……到底……
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粘得混身难受。左小吟费力地抬起胳膊想拉开沉闷的被子,利马疼地呲牙,整个身子跟散了架似的动个手指头都疼。不过,被心疾折磨的左胸内,宛如新生一样生计勃勃地跳动着熟悉的节奏,再无疼再无痛,好似前面疼地恨不得剜胸撕肉的痛苦,不过是她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看起来,熬过去了呢。
顿时轻松了许多,左小吟仰躺在床,望着头顶床枋的木色流苏,心安理得地偷起懒来。可自然有人不会遂她的意,悉簌间,垂落的长长床帷被人从外面拉开束上挂在一边。
“醒了就做你该做的事情。”
“……”左小吟无奈坐起来,不用看鬼刺那张脸,也知道会有怎样一张阴沉冰冷的模样。昨天她一为了瞒着自己心疾,二不愿搀和他们之间的事,故意装傻犯科,定是把他给撩得毛了。
他能忍到现在平静地跟她说话,已经很大程度上是对自己的仁慈了。左小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掀被子,麻利得就下了床。
窗外雨潺潺,珠打栏杆,声声慢慢。属于早晨独有的清新空气,还是没有被阴郁的天给压住,绵绵不绝。晨雨起雾,可已然让她心情好了很多很多。
身后的鬼刺正抱着床.上的被褥和被子朝外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停住转过头挑眼看了桌上一张别致的荷色信笺,冷冰道:“昨日,你的信。”左小吟正推着窗子朝外看雨呢,听言走到桌前,却是怔在了原地。
大约几息,她平静地拿起那张荷色信笺,打开:
“经前一别,卿可安好。
偶回故居,见边月杏红,笑念年少轻漫,攀之如望月始渴而不得。
年少望杏如比月,今日摘月易比杏。
一笑而已。
卿之所为,如吾年少,亦只一笑而已,不当所以。
念卿辰喜,花笺了了,心意许许。
期佳日相会,再待絮语。”
一纸杏花笺,细致淡雅的小纂,一笔一墨晕染,缱绻安逸的行文,却书着毫不留情的冷漠和讥色——卿之所为,如吾年少,亦只一笑而已,不当所以。
原对自己前几日下的战书,是这种态度么?
逼罗伍月去下战书,竟得到的是他这么一袭无谓的话——在他眼里,她根本就够不成任何威胁,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而已。她本自以为是铤而走险地想去扇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可却被简止言一纸无谓所语给反扇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