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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刺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左小吟,我帮你一次,帮你两次,不代表我能好心地忍你无法无天。其实证据这种东西,如果想查,又怎会查不到。哪怕是真的查不到,还有一个词,叫黑白颠倒。所以,你最好算算,有什么可以给我拿来交换的。”
左小吟捏紧了拳,下意识想朝后躲。
胳膊忽地陡然一紧,促不及防下抬头望见鬼刺那万年寒潭的眼,幽幽冷冷,象清灯明月,照进她最虚妄地恐惧里。
“……”
“不如,你用南狼的身份和那八个字的意思来和我交换,彰爷一案——盖棺定案再不追查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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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盏盏灯烛将不大的审讯间照得分外阴森,阴湿的空气在沉默无言中凝结,早已被折磨地晕过去的人倒在匣床.上,进气少,出气多,更为两人间对峙不下的气氛添加了许多诡异和血腥。
身材瘦小的女子,抬着下颚,不卑不亢地仰视着钳制着自己的男人。半张脸上覆着若有若无的伤疤,一道血瘕纵贯左眼,一直无神而宁静的表情,平静得对抗着面前冷静到无感无知的冰冷男人。
良久。
左小吟嘴角忽弯,嗤一声轻笑。
她轻轻推开鬼刺,退了两步站了,盯着他直接而了然:“你要得太多,诚意却太少。”
“你在和我讲条件?”鬼刺睨了杀气看她,挑眉隐怒。
她巧妙收回视线,避开他那咄咄的气势:“自我来这以后,和人打的交道就是交易;处世逢了人,也无非就是算计。你如今挑亮了话说你要什么,却只给我一份不再追查别人家案子的毛头小利给我。呐,鬼刺大人,且不说彰爷这案子关我屁事,我倒问你,纵然我现在屈于你毕竟是狴司老大从了你,给你你要的情报,你信,还是不信?这么便宜的买卖,不说我敢不敢做,你堂堂一个大狴司正卿敢受么?”
“……”鬼刺不语。
一分利,一分钱,左小吟倒是学得精透,话也说得圆着。巧着劲不接话一改前态的死不承认彰爷一案和她有关,就赌着他鬼刺现在的确查不到证据证明彰爷不是自杀,亦查不到彰爷的印到底是谁偷的。
就算他鬼刺直觉左小吟和此事有关,可那只是直觉。他是可以威胁左小吟他能伪造证据之类,可左小吟却精着眼知道他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她赖着脸赖定了,他倒也……还真没吓得住她。
而反观自己呢?的确是最需要知道南狼和八字残本的秘密,现在大概可行的突破口,却只有左小吟了。
天平的两边,没有任何可比性的巨大悬殊。
左小吟说得没错,假若现在她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去帮他查南狼和八字残本,自己又怎么会相信这么容易就得上手的情报?
便宜没好货啊。他倒是,性急了。
见鬼刺沉默冷思,左小吟比刚才自在得多了,伸手手指倒真真算起帐来:“南狼的身份不是不可以查,首先,你得把他给我放出来吧?然后呢,还好好地让她呆我身边,别再有事没事找她麻烦,毕竟你也不想让她引起别人的注意吧。再次呢,彰爷现在人没了,这大狱里头少不了一番乱斗,到时候呢,你得给我们女监做主。等你先别着急着拒绝,我一早就知道女监对你来说无所谓,再乱也抵不过内监那些重犯们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其实吧,那些人的死活当真还和我没一点关系,我也没那么多好心肠想去帮谁啊之类。可惜我现在是女监老大,怎么地得女监一旦有了事是绝对跑不了我这个冤大头的。所以吧,为了我不至于这么难做,你也和我绑在一起当一条绳上的蚂蚱吧。最后呢,等我想到了再说……”
还没等左小吟美滋滋的算完帐,刷呲——一道冷光嗽然穿过左小吟的耳际,径直朝后飞去,直至破空叮地一下深深刺入她身后的石墙内寸许。
真生气了啊。左小吟却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贼拉拉的疼,擦掉那血满不在乎地冲鬼刺一咧嘴:“于是你的答复是?”
“左小吟,你未免太过分。”
“别别,你搞清楚,从头到尾,我可都没损害你一点点利益哦。你从南狼嘴里问不出话,关着她也白搭;帮女监撑个腰,又不真让你挡刀子,你只负责当个纸老虎就足够了;第三个条件呢虽然我还没想好,但是以我这胆小的性子,是决计不敢动鬼刺大人您的利半分的~”左小吟舔了舔手指上的血,摇了摇手指。
灯烛啪地一声燃得大了,光芒大现。
映着鬼刺那苍白冷俊的脸上,流光隐隐,莫名将一直冰冷森然的表情渐缓,明静的视线安安稳稳地看着左小吟很久,直至削薄的唇微启:“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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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不错。
眯着眼睛感受着暖暖的阳光,左小吟伸了伸懒腰,心情很好地把沉沉睡着的南狼给一脚踹起。
咣——铛——
“我靠!”南狼捂着头惨叫,扶着墙站起伸手捏着左小吟的领子一把拽过来狠狠地盯着她怒,“左盈大早晨你就想打架是不?!”
“该干活了。”左小吟懒漫一笑,推开南狼下床穿衣排队,等着出去上工。还没等南狼刚想反驳呢,外面铁栅囚门外忽然咣咣铛铛响了一阵,随即就听见熟悉的狱卒声音大叫:着:“狴司大人有命,今天午时大雨,不上工了!”
“啊?!”本来都在忙碌着等候干苦工的女囚们一听这话,先是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外面分外晴朗的天空面面相觑,随即一想不管这大狴司正卿在想什么,自己都不用上苦工了不禁都是如蒙大赦,欢呼着该干吗干吗去了。
南狼不耐烦地抓了抓脑袋,一倒头仰面就重重躺到床.上,还不忘记一把将左小吟给拉到床.上。
左小吟促不及防栽倒他怀里,抬手就想给他一拳,结果却刚好看到南狼清澈的眼睛里极其认真的视线:“喂,你说鬼刺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看着南狼那极其严肃的表情,左小吟嘴角抽搐了半天,愣是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是,不然你看,先是莫名其妙把我放了,还送回了东一间。然后这差不多十天里,有四天都是各种奇怪的理由不让女囚们外出,连饭都有狱卒送进来,他一个狴司正卿,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管女监这些破事啊?你说他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还能怎么?”南狼若有所思的分析,好似真地在分析什么重要事情一般。
左小吟翻过身来仰躺看天花板,表情倒是恢复了木木的状态:“啊,可能吧。”
南狼见她这反应,更有兴趣地侧过身弯着身子把头凑到了左小吟面前,距离极近地盯着左小吟的脸说:“呐,呐,还有一种可能哦!”
“碍”左小吟感觉从小窗里透到监房里的阳光晒着,暖暖地又引着她上了乏,眯了眼睛随口应着。
“鬼刺啊,是看上女监里的哪个姑娘家了吧!”
“噗——“左小吟一口口水把好不容易跑上来的瞌睡给顿时呛没了。她跟吃了个苍蝇一样转过头看了南狼,推开他的脸狠狠说:“离我远点我受够你了!”
“喂你别不信啊混蛋女人,你听我给你分析哈。女囚被那些达官贵人看上又不是第一次的事情,朝里面老早就有这样的变态,又不缺鬼刺一个。要不然,罗伍月这样的官媒娘上做女囚的生意?嘛,不过鬼刺这人吧,和那些糟老头子不一样,属于典型的闷骚还清高的要死,估计看上哪个姑娘又不肯来硬的还怕别人看出端倪来,不得以才用这种蹩脚的方式示爱啊!”南狼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以及——意淫。
左小吟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巴掌照南狼后脑勺就招呼过去了,成功的把南狼从不知道飞到哪的思想给拽回来之后,说:“你个半大孩子毛长齐了么,就瞎说这些有的没得!”
南狼愤怒捂头,青涩秀稚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描述的愤然,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长齐了!”
“……”
左小吟终于放弃了和这个人沟通的一切努力,四肢无力瘫倒在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段时间外面不太平得狠,内监那都死了几个人了,乔楚放信给我们,也说让我们多加小心了。外监更是乱成了一锅粥,王顺不还被那暴.乱的囚犯们给揍了好几顿了?听说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看到左小吟一下转变话题,南狼无力地泄了气,好象有什么不满一样看了左小吟好几眼才嘀咕:“所以我才奇怪,鬼刺为什么突然对女监这么好,好象故意在这乱子中间罩着女监一样。彰爷一死,这监狱里私底下就跟乱了一锅粥似的,如果女囚们外出和那些男囚们接触,保不准出什么岔子,我一直都在担心的事情,倒是有种现在被鬼刺给保护了的感觉……真是不爽。”
看了看外面依旧灿烂晴朗的天,心知外面内监和外监里看不见的血腥和厮杀等一切围绕着利益,金钱,存活,权力的黑暗正在愈加激化,左小吟心里却是异常冷静。乱吧,乱吧。
越乱越好,乱到鬼刺无暇分心女监之事,再加上和鬼刺的交易为先,她只等一步一步套出钥匙所在……逃出这里。
想到这里,她眯着眼睛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很好,女囚们各干各地,倒没人注意也没人敢接近她俩。于是,她翻了个身,一搭手拉住了南狼的腰。
正兀自无聊的南狼身体猛地一僵,低下头的时候,正对上半躺在床.上侧眼轻笑的女子温和的视线。
“呐,南狼,你不觉得你欠我个说法?”
“啊?”南狼后背一凉,本能地感觉左小吟这样温和的笑分外危险。
可左小吟却挪了挪身子,整个人半侧着窝进他怀里,笑着抓住了他的前襟仰头看着他。
他的下巴刚好抵着她的前额,两个人的距离暧昧到南狼的心跳忽然加大了很多——女子的脸早已恢复了很多,先前的恐怖和丑陋逐渐退却的同时,带给他的每一次接触,都如新生幼凤一般鲜艳而明亮。
“你说的钥匙,是不是鱼雁书?”左小吟见他呆木,不耐地挺身,怕惊动旁人只能咬着他耳朵小声说话。
耳朵热热麻麻,从未有过的热量猛然烧灼了南狼的意识。他惊地朝后一退,却不料左小吟看他如此以为他不肯说实话,一拉他一翻身,整个将他压于了她身下。
现在,倒是当真——完蛋了。
南狼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左小吟,身体里,意识里,有危险的信号在不断聚集。
“我……我……”
“现在没人注意我们,你倒是说啊。”
“……我……”
“喂,你别磨蹭,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呢。”
“……我……你……”
“你别吞吞吐吐的啊!”
“……我那里被你压得很痛啊!!”
一声惨叫,将本来喧闹的东一间彻底浇灭成了古怪的寂静。
感觉到身下的不对,费了一会才理解南狼到底是哪里被压得痛之后,左小吟尴尬的咳了两声,从他身上翻身爬下。扶了眉角看着脸上羞愤交加的南狼,看了看四周表情怪异的女囚们,又看了看外面阳光大好的天。
啊啊,她真的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早早地,偷偷地,套出南狼的话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果然对付南狼这种家伙,还是要学鬼刺严刑拷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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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安定了南狼忽然狂暴的情绪以及女囚们的疑惑心理,左小吟费了好大劲才把鱼雁书的事情给南狼讲了清楚——自然,是自动过滤过很多信息的那种。
“是的,鱼雁书的确是其中一把钥匙。”南狼非常干脆的承认了,但是,看向左小吟眼睛里一瞬间燃起来的希望之时,表情有些复杂地别开了视线。
左小吟沉浸在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光明里,没有察觉,只是兴奋地继续说道:“现在鱼雁书上就八个字,盈为血引,命定之地。你有头绪么?”
“这个。”南狼苦恼的皱了眉。
“怎么了?”
“其实吧,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为一位大人做事的。从一开始让我试探你到帮你的,也就是这位大人。而知道这个钥匙的人,也是他。”南狼跟左小吟解释道,“所以,有头绪的,也该是他。”
左小吟愣了一下,脑子里一闪而现一道光:“那个人,是不是叫老妖?”
“……哈?”
“不是么?”
“不……只是,这个名字……倒还真符合那位的作风。”南狼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大刺刺地躺平伸了懒腰。
“既然你都见过这位大人,倒不如,你们两个亲自谈吧。”
“啊?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么?”左小吟其实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专门应付南狼了,毕竟她不想让狴犴印的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
南狼一翻身挥了挥手:“那么麻烦的事情,我才懒得知道。所以说,不如今天晚上,就让你和那位大人正式见见面吧。”
“可以么?“左小吟有些疑惑,毕竟这个人从头到尾都神神秘秘地半遮半掩,现在就算她查到了鱼雁书的残本,也应该构不成和这个人见面的时机吧。
“放心吧,他会见你的。“南狼打了个哈欠,“真心给你个建议,趁着还没见到我师傅,好好珍惜睡觉时间吧。”
“啊?”左小吟现在的确不理解南狼这句话,可当天夜晚真正再见老妖之时,她就非常非常深刻的理解了南狼这句话的意思,以及——稍微明白了南狼为什么如此嗜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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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是什么状况?
左小吟站在空荡荡只有六七个泡澡木桶的牢房内,愣了半饷,终于忍不住扭头一句话也不打顿地质问南狼:“不过就是洗澡而已,你至于大半夜贿赂狱卒一百两银子费劲的从水洞里(①)出来而不是走正门直接来么?”
南狼伸了伸懒腰,走到这间监牢门口,啪地一下从里面把锁给锁死。顺便极不情愿地回答:“一百银子,买的是时辰。四个时辰的时间,不过是为了让你和我师傅好好相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