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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五伦,天地君亲师。按照汉时的常识而言,师徒之谊可比父子之亲。
然而魏野的口吻,听上去就像是勉强买下了上门卖安利的推销员的那盒没什么大用的保健品一般。
萧皋偷偷凑到自家监考老师身边,和辩机和尚联通了私密通讯:“老师,我想不明白。既然小哑巴是瑞兽血裔,发展前途光明,又对先生天生有一分亲近感,实在是最好的缔结长期契约的机会。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先生反倒矜持起来?装高人冷淡气质过了头的话,那不就是自己玩砸了?”
辩机和尚端着陶碗,摇了摇头,借着私密通讯说道:“那家伙厮杀起来像个武疯子,可是平时处事却像个老江湖的掮客,不要管他怎么欺骗小朋友,你只需要看他如何做。”
这句话,算是辩机和尚给魏野定了性。
不理那对师生在咬耳朵,魏野一面舒舒服服地坐下,一面吩咐司马铃:“包好了泥,就把这些石鸡埋到火下开始烤吧。”
安排完了叫花鸡的问题,魏野看着司马铃眼里“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的眼神,耸了耸肩,低下头来,看着小哑巴,这个回山泾真祠的最后末裔。
“之前你是小哑巴,用心防将记忆封堵起来,强逼着自己不去想自己的血海深仇。这样的日子看着是轻松些,但是也着实悲惨。如今你被那多事女人强行撬开心防,又使得祖上血脉复苏,显露出瑞兽之形,看上去是天道循环,终于让你走了上风,但看你这神态,记起了肩上背着多少鲜血淋漓的仇怨,反倒比之前的小哑巴更让人头疼。”
魏野轻轻一弹舌头,轻轻拍了拍大腿,感慨道:“你既然还愿意认我做老师,我自然要对你负责。然而报仇雪恨这回事,治《公羊传》的那一派儒者说的好,不复仇,非人子也。为师不是儒者,却和这些公羊儒者一般钻研谶纬之学,这话对我门下自然也适用。”
看着小哑巴这张除了多了些青色鳞片,没什么旁的变化的脸,魏野却觉得莫名有些生疏。略微停顿片刻,仙术士方才继续说道:“然而你要报的是家仇,却不是国恨,那么自然也该你亲手去完成。若想着全凭师长为自己做主,这样的门生实在比我家铃铛还要拖油瓶,我也没多少闲情雅致替这样的学生出头做主,倒不如直接开革出师门,更为方便许多。”
听着魏野话中含义,小哑巴,或者说陆衍仰头,眼中全是倔强意味。
仙术士迎上自己这捡回来的学生目光,不再叹息,轻轻伸出手,按上了小哑巴的头。
掌心贴着前额,魏野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小哑巴的抵触——这里是那支犀角所在的地方,瑞兽的本能不愿意让人触摸这里。
“如果忍耐不下去,就说话,我就把手拿开。”
听着魏野的话,小哑巴紧紧闭上了眼。
“真是乖孩子。”
魏野轻声说着,骠骑心印缓缓运转起来,一股灼热霸道的内息借着道门心法的约束,缓慢而又坚定地透过小哑巴的额头。磅礴而强硬的战意随着灼热霸道的内息,沿着小哑巴的经脉,一路呼啸而过。恰正如当年那个无敌的少年,率着一支无敌的骑军冲杀在塞上大漠,不管是天险还是敌军,都不能阻挡。
辩机和尚盘膝坐着,看着魏野的动作,不言不语,却碍不住他身边司马铃拽了拽他的旧僧袍:“叔叔这是在干什么?”
“佛门有灌顶密法,道门当然也有类似的手段。”辩机和尚看着魏野,低声说道,“有些门派师徒传授道法的时候,师长会以‘种丹’之法,向弟子印入一道真气,帮助弟子学习如何运气修炼。但是你这个叔叔修炼的道法明显不是搬运精气结成金丹那一路,贸贸然将那些杀伐法力贯入别人身体,实在是个危险性很高的事情。”
辩机和尚没有说错,便在魏野将骠骑心印的霸道内息贯入小哑巴经脉之中,那些灼热的气息就像分散开来的一支支骑兵小队,开始四散开来,寻找着塞外的匈奴部族。然而这些灼热而锋利的气息,不论怎样在小哑巴的身体里横刺竖插,却无法从经脉间破开一个孔洞。
如果准确的形容的话,这就像被数不清的烧红了的铁针,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一般。如果是一般人,被这股霸道内息所穿透,就会在第一时间惨呼出声,然后两眼一黑,再也人事不知。
然而小哑巴紧闭着双眼,却是一声也不哼,就这样默默地用意志力和这股力量抗衡。
不能冲破经脉的灼热内息,仍然不甘于被驯服,然而就在经脉间,这些无形却似有质的异种气息,却感到了一种危机感。似乎正有什么强大的存在,在暗处窥视着它们。
随即,一种似乎亘古而来的庞大力量从小哑巴的体内各处涌了出来,赤色的骑军面前是浩浩汤汤的一片苍蓝之海,或许这海不是那样深远,但是这支骑军也休想从这片海洋中离开。
魏野这个始作俑者当然看见了这片海洋,也看见了海洋中那个绰约浮现的瑞兽影子。随后,这个影子就消失不见,只有一片平静而暗藏着潮汐的海。
海上,浮满了赤色的莲花。
看着小哑巴身周散出美丽而危险的苍蓝混合赤红的光焰,魏野仔细感受着那种本性侵略如火的内息,怎样在小哑巴的体内运转。仔细分析着那道内息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有着怎样的特征和性质,他轻声说道:“不愧是瑞兽的血裔,潜力果然出色。只是今后,只有复仇才是你的世界。”
说着这般意义不祥的话语,魏野手一抬,停止了再向小哑巴体内灌输这种狂暴灼热的内息。
小哑巴周身的光焰随之而消散,全身的痛苦随之一轻。魏野一把搀扶住他,让经脉饱受折磨的小哑巴就地盘膝坐下,开始静静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