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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和城外,依旧轮班倒地派遣小股人马,向着北方与东面进行哨探和袭扰。
这种高危险的任务不必说,肯定是由魏野麾下的道兵为主力。
对于自己手底下这第一批道兵,魏野不说是视如珍宝,起码在投放战斗这事上也是相当保守的。
在对洞阳八炎变的推演与实战中,魏野发现,自己开发出来的这部道家阵术,到底是不脱太平道术法的基础,与原始模版的五阳神符阵还是有不少的相通之处。
头一条,就是组成洞阳八炎变的道兵与阵主之间,冥冥中别有一种关联。所谓同气连枝,放在洞阳八炎变的运作过程中,绝不是一句空话。
一般的法阵中,作为阵法组成部分的修道人之间彼此间法力呼应,那是因为大家基本上都是源出同脉的修士,所修持的道法一般无二,法力性质自然也十分相近。
但是五阳神符阵这部阵法从根子上就有点另类,除了对阵主的道法修为要求颇为严苛之外,对组成法阵的道兵,却基本没什么修为上的要求。甚至没有丝毫法力在身的凡人,只要血气旺盛、身体强健,就可以成为五阳神符阵的组成部分。
不过这些组成阵法的道兵,在精神上,对于阵主却必须有极高的忠诚度——在这部太平道阵法的基础设计中,对于道兵的要求就不止是忠诚那么简单,而是干脆以信仰心为本,使得从阵主到道兵在精神波长上都取得一致,由此而发挥出这部阵法最大的效果。
经过了这么多场冷兵器战争的洗礼,魏野的眼光也不算差了,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套阵法的核心价值所在?按照太平道现在传播的速度,只要张角那位大贤良师能够培训出足够的施法者,再通过普及五阳神符阵,就可以将信奉太平道的乡间农人、市井无赖,轻轻松松地全部转化成了真正的精锐武卒。
而给魏野共享了这部阵法的甘晚棠,也丝毫不担心魏野把这部阵法转手卖给大枪府甚至北部尉。一来不管是大枪府还是北部尉,都没有足够的施法者,甚至连后备役都缺乏。二者在冷兵器时代,让军将和士卒的精神波长趋于一致,又哪有那么轻易?
兵家笼络军心的法子,无非以厚赏恩养怀柔之,以军法森严震慑之。若是照着孙子的路数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上下同其欲,军将升官、士卒发财。若是一支军队财政紧张,那军将为了调动士卒的作战欲望,还要时不时地许下些三日、半月不封刀的愿,由着士卒去烧杀抢掠。
这样子的军队,偶尔也能出现一些有信仰的异数。比如岳王的背嵬军,麾下多是收纳的河东义军,谁身上没几桩与女真鞑子的血海深仇?比如号称“完人”的曾国藩,除了记日记外,也颇能煽动土家客家仇恨,借着“湘人守湘土”的口号,硬是在地主团练的基础上拉起了一支湘军。只不过湘军守土的时候军纪还算严明,一出老家,立刻就变身成了清末又一支的土匪武装。
但是这些条件,不论大枪府还是北部尉,全都不具备。想要在整军备武一事上压过太平道一头,不管是赵亚龙还是孔璋,最后能走的道路,也不过是撇开大汉的固有军制,燕子衔泥一样开始进行一条充满坎坷与荆棘的道路。
扫盲班还是政委,多少总要竖立起来吧?什么大义,什么“战斗的理由”总要有政委或者训导官去宣讲吧?基础的队列,到一股德意志味道的陆军操典总要去一项项训练吧?为了培养士兵们的自豪感,军服也要设计吧?
最关键的,为了拉平双方的实力差距,虽然燧发枪什么的不能从星界之门走私了,但火药制造、大炼钢铁,总不能少了。更不要说,为了维持这么一支后古典时代的军队,从军工到民用,总要打造出一个粗具规模的生产体系吧?
同样的,太平道方面对于施法者培训,至少洛阳分坛对于施法者培训是异常上心的。对魏野这位冒险者中同他们关系最好,术法研究堪称深入的同行,洛阳分坛的主事者们也给予了相当程度的礼遇。
到了最后,只怕两边拉上来的军队,一面是灵光赫赫的道兵部队,一面是火枪手搭配龙虾兵的后古典时代军团……
不过画面这么美的未来,就留给还忠于这个大汉王朝的人去慢慢想慢慢看好了,和魏野可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几天做培训的时候,仙术士还是会忍不住地嘀咕几句:“锦马超就这么没了?”
下面听他讲课的道兵,都是一脸敬畏地望着他们这个主公,却实在很难参透主公这句话里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玄机。
参不透玄机,但是却能了解命令。起码现在袭扰羌军营地的任务,无人质疑,相对的,几乎每个人对于这样的差事都是摩拳擦掌。
特别是跟着魏野在觻得城厮杀过的亲卫,他们对那些半人半尸的怪物最熟悉不过,也比旁人最清楚这些玩意的弱点所在。
这一次出任务的马军正是贺五带队,虽然这厮没能选上道兵资格,对他这样早就跟着魏野的老兵,依旧有一份不一样的待遇,兵器甲杖,都是选得最好的。骑在马上,他握着一双粗楞楞的铁锏,就向着马腾不住比划:
“马兄弟,瞧见没有?这对锏,四个面上都在丹灶坛那里加了太平道的神符,见到羌军马队里的尸兵,就朝着那些怪物头上招呼!只这么一锏下去,就能打一个西瓜开瓤!”
他手中这对铁锏,形制其实颇为粗陋,虽然安着木把,也不过是一对生铁浇铸出来的粗短方棍。其实要照着魏野的原初设计,这种军中制式的破邪锏,就算不弄些龙首吞口、莲苞护手的花俏,也应该照着正规的铁鞭、铁锏样式,做成竹节鞭、龙骨锏的形制,并且每一节上,都得打上破邪符印,在方家手里隐隐有灵气腾起,才算是合格。
可惜仙术士的武器设计再怎么出色,也不能无视了现在的物质基础。番和县里小铁官能凑出来的铁匠,连那些私家小铁铺里补锅磨刀的小工都算上,也还不到百人,哪来多余的人力去大量生产这种又要锻打费工、又要形制特殊的竹节鞭、龙骨锏?能浇注出这种四方形的短铁棍子,已经属于超水平发挥了。
更不要说他手底下听用的太平道祭酒数量就这么几个,就算是魏野改良了法器祭炼的流程,大大增加了产出效率,可负责给武器附法的人总数依旧没变,产量也就依然惨不忍睹。到了现在,魏野也只能紧着队官以上的部下先装备了。
马腾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枪尖上依稀也有一道灵符时隐时现,这种点钢枪在整个番和守军中都显得稀少许多,除了魏野亲军之外,别人是不要指望装备的。只这一点,就显出了魏野对马腾这个大汉有多少看重之意。不过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招揽不到儿子,招揽他爹也不错”的纠结,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然而主公这点心到神知的纠结,倒是很难传染到部下那边去。除了贺五,魏野亲卫中间,对马腾这个新到之人骤然而得某谏议大夫的青眼,倒是不服气的居多。魏野拉起的这支新军中的风气,讲究的就是个以力服人,魏野自然是最能打的那个,李大熊的一身怪力、铁山的精熟马战步战功夫,也是服人的基础,同样的,要让他们认同一个新来的汉子骤然就得了军从事的差遣,也得先打过再说!
马腾也算是不负魏野期望,一手大枪使得精熟,居然不在铁山之下。武人世家的出身,在这个时候,就格外地引人注意些。
然而这般顺遂境遇,倒是让马腾更加地沉默寡言起来。白天里,他跟着何茗演习这支新军中的操典,晚上,他挤在道兵中间听魏野传授道法。何茗那些不知道从哪个时代的陆军操典上抄来的一招半式,魏野那从易经讲起、中间时常跑题的道术入门,就像水一样被他这块海绵吸收进去。
可见史书之上,那个占据凉州之地,北拒胡骑,东抗关中诸侯的豪强,能成就一番草莽龙蛇的气候,也并非全赖天幸。凉州马氏骨子里的武学天分、名将潜质,分明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此刻,他在马上,也不挽住缰绳,就这么全凭裆劲夹着马腹,向着贺五一点头:“五郎,这几日我们奉令袭扰羌营,除了杀散他们遣出的夜不收与运转民夫,还没人见着真正大部军马。他们安营又安得莫名,不是就近围城扎寨,反倒离着番和城有二十里……这事情处处透得古怪,我总觉得心下不大安稳,今日你我担个干系,再向前多跑四五里,探一探这帮羌贼的深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