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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面对猫崽子的如此谄媚,薛向陵挑了挑眉,他的眼波肆意流转:“怎么,这是勾引我?”
浑厚沙哑的声音听得顾湄一个激灵,她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紧。
你,你这是和猫说话的语气吗?!
顾湄瞪大一双猫眼,因为受到惊吓,她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从它的嗓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根本不敢抬头看。
薛向陵的眼神一向是似有意若无情,尤其是那勾人的眼尾儿。
从前倒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货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闷骚。
而且脑子还不大清楚,对着人冷冷淡淡,对猫却是万种风情!
顾湄从他怀里跳出来。
它站在地上,适才被薛向陵拿在手里把玩的猫爪子好像都染上了一股狐狸味。
怎……怎么办!
是去和驴睡,还是在这里继续遭受非人的折磨?
它很快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薛向陵弯身将它从地上抱起,看样子,是在往后院的方向走。
或许是出于薛向陵的爱好,淮阳侯府的后院修缮地很大,占地宽广,更有许多绿荫用来纳凉。
后院里除了小山流水和石桌石椅以外,隔着稍远些的右手边,便是那座让顾湄“魂牵梦萦”的荷花池了。
左手边有条幽静的小道,小道后头应当是薛老侯爷养的那些莺莺燕燕的聚集地——
那里有股十分冲人的胭脂香味。
然而,胭脂味儿再重也盖不过这些畜生们的味道。
顾湄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不友好地称呼它们,只是一想到今夜它要与这些鱼啊鸟啊同住,它便克制不住自己想挠墙的欲望!
李管家额外在这棚子里给十七收拾出了一块空地,连原先的金丝笼子也被他贴心地送了过来。
薛向陵拍拍顾湄的小猫屁,将它放进笼子里:“进去睡觉,明早我再来瞧你。”
顾湄哼哼唧唧,心里几百几千个不情愿。
它磨磨蹭蹭地钻进笼子,四个肉爪子全都踩在了冰凉的铁丝上头。
薛向陵关上笼子门。
顾湄立即哀鸣起来:“呜。”
“呜呜。”顾湄趴在笼子里,它的小脑袋倚在门前,露出了肉嘟嘟的肚皮。
“呜呜呜。”它生怕薛向陵就这么放下它,于是持续不断地哀嚎着。
它从笼子的缝隙中伸出爪子,再将自己的爪子塞进了薛向陵的衣袖里。
“舍不得我?”
薛向陵放低声音,他眉峰微挑,定定地瞧着它。
顾湄使劲点头,也顾不得薛向陵的嗓音有多温柔婉转了。
反正它晚上不能睡在这儿!
只可惜,它脖颈上的肉和毛都太多,点头这个动作完全让人看不出半点痕迹。
薛向陵轻轻地拍了下它的脑袋,将它的爪子放回笼子。
他说:“我走了。”
不,不要走啊!
薛向陵慢吞吞地起身,顾湄立刻再接再厉。
它站了起来。
这张金丝笼子不算大,顾湄站起来后便占了一多半的位置。
它将整张猫脸凑在笼子前,冰冷的铁丝将它脸上勒出几团肉的痕迹。
“呜、呜、呜……”
顾湄扬起一只爪子用力晃笼子,它眨着眼睛,巴巴地看向薛向陵。
薛向陵的脚步不由顿住。
他似乎有些无奈地回过头:“十七,你这样不行。”
剩余的说教的话还卡了另外一半在喉咙里——这小猫崽的眼神实在太惹人疼了。
它滚圆的眼珠湿漉漉地。
见薛向陵看过来,它甚至欲说还休地低下了头去。
它伸出舌头落寞地舔了舔脸,而后,单独地跑到了笼子角落里去趴着。
比起哀嚎,薛向陵明显更吃这一套。
他蹲下身,犹豫了良久,最终他打开笼子门,揉了揉小奶猫那软趴趴的小耳朵。
顾湄听到了薛向陵轻微的叹气声,或许,可以说是妥协声?
它被他重新抱回怀里:“你也怕黑吗?”
小猫崽无精打采地瞅他一眼。
薛向陵道:“丑话说在前头,十七,我带你进房里,你要是不听话,我会把你赶出府。”
咩咩咩,不听话是什么意思?
随地拉屎拉尿当然是不会啦,不过,如果你还是让我说笼子里,那可难说。
顾湄在心里腹诽着。
下一刻,却听到薛向陵招来了李管家,他道:“阿瑶小时候睡的床还在不在?搬到我房里去。”
“十七以后和我住。”
床,可以睡床啦!
但是……是薛瑶的。
顾湄心里百感交集,眼睛立刻灵活地转来转去。
李管家道:“我去搬张新的床来罢,小姐睡的那张有些发霉了。”
薛向陵颔首,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一团小小的东西,补充了句:“不要太大的。”
“是。”
“呼。”
顾湄从胸腔里大大地吐出一口郁气,这才真正眉开眼笑起来。
本来如果是睡薛瑶睡过的床,她还觉得有些膈应呢。
换张新的最好。
她和薛瑶的那些是是非非,如今还没清算清楚。
她真不想碰她的东西。
其实说起来,如果不是出了荷花池的那桩意外,顾湄和薛瑶只能算是闺中恩怨,小女儿家拌拌嘴,并不算多大的事情。
顾湄从前也没放在心上的。
她出身贵戚,南阳郡主也是个大方的人,从小对她的教导多是积极向上,所以顾湄还真没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性子。
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面,与顾湄结过仇的没几个。
甚至因为她身份尊贵,许多人还上赶着巴结她。
唯独薛瑶是个例外。
薛家人都长着一副好相貌,薛向陵如此,薛瑶也如此。
顾湄记得,她有一双很大的杏眼,眉目灵动,眼里尤其多姿多彩。
两人每每吵架时,薛瑶那双眸子便格外飞扬跋扈。
顾湄不喜欢薛瑶,很大原因便是她的这对眸子。
薛瑶这人太过桀骜,每回有了什么争执,薛瑶眼里的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尤其是,在顾湄一次次被她说成“傻缺”时。
顾湄其实不大懂“傻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一想也能知道,带“傻”字的能有什么好话吗?
若不是顾湄已经死过一次,她真的想象不到,薛瑶竟然有这么恨自己!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顾湄已经断定,幕后真凶是薛瑶的可能性最大。
除了她,还有谁会想害自己呢?
顾湄猛地一下子又想到了午时时,薛向陵的瘟疫论。
顾湄真的从没觉得自己做人到了这么失败的地步。
与她交好的姐妹,明明很多呀。
顾湄抬起爪子搔搔头,心里的那团毛线越滚越大。
这时候,李管家已经让人将小床搬到了薛向陵的居室里。
外居室每晚都会留个仆从守夜,所以顾湄和薛向陵一同住到了里间。
只不过,一人一猫的距离挨得有些远。
挺好的,顾湄很满意。
它雄赳赳气昂昂地扬着脖子,像是巡视领地一样,先四处观察起它的房间。
嗯……
顾湄细心地在每个角落里都闻了一遍,居然真的一点女人的味道都没有?
顾湄吃惊地吐了吐舌头。
原先长姐议亲的时候,她便听她娘私下里与她爹说起过。
说淮阳侯虽是个好人选,但如今也没有通房,怕是有什么隐疾哦。
本以为这是个夸张的说法,可瞧见了薛向陵对春姨娘的态度,又瞧见了薛向陵的屋子,顾湄觉得,薛向陵没准还真有什么隐疾。
会不会……
他不喜欢女人,喜欢母猫啊!!
顾湄越想越害怕,她一个没有绷住,浑身都要打起寒颤了。
薛向陵道:“又在怕什么?”
“怎么身体这么差。”薛向陵见它忍不住在发抖,还以为是哪里被冻到了。
他又让下人加了一床小棉被来。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一种罪恶感迅速蔓延上顾湄的心头,他是个好人,对猫还不错。
这些日子还得靠他赏饭吃呢。
这两面三刀的小家伙,随即伸出猫头去蹭了蹭薛向陵的手背。
毛茸茸的触感,薛向陵一笑。
他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巴:“明天我让人去集市里给你买点零嘴儿回来,不过,羊奶还得每天喝。”
明显是看出了顾湄对羊奶的排斥,薛向陵给一颗甜枣,又给了一根棒子。
顾湄也知道作为一只猫,是没有抗议的权利的。
它蔫蔫儿叫了一声,算是应答。
“行了,很晚了,睡罢。”
薛向陵把小被子给它盖好,最后伸出手去褥了把猫头。
头顶的碎毛被揉得有些乱,顾湄晃晃脑袋,方才在薛向陵低沉的嗓音中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夜,比想象中要过得快些。
顾湄没有做梦,只是依稀在睡梦中翻了好几个身,似乎睡到半夜时,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摸了摸它的肚皮。
手真欠。
顾湄打了个哈欠,它用爪子揉揉眼睛,然后舔了舔自己的脸。
外头晨光熹微,天还未完全亮。
薛向陵高居侯爷之位以后,便是正经的列朝在班的大臣,这个时辰,应当是上朝没回。
左右闲下无事,顾湄跳下床,呼哧呼哧地将放在地上的羊奶吸了几口。
好在这只猫崽子的胃小,否则就顾湄这个吃法,迟早得饿死。
它踏出房门,侯府的下人们正在各忙各的。
十七这具猫身虽胖了点,到底还不满三个月,所以没几个人注意到了它。
正中下怀。
顾湄偷偷摸摸地从房里钻出来,她还记得荷花池的方位。
虽然如今是元光十八年,但过去先踩个点,总可以吧?
顾湄夹着尾巴,悄不做声地溜往荷花池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