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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洲城府衙外。孔成龙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远处,赵晗樱牵着叶朔君的手走了过来,孔成龙赶忙上前迎接道:“叶老弟,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赵晗樱嘟着嘴道:“孔大人,什么叫没受伤啊?你没看见叶大哥的手都还在流血吗?”
孔成龙看了叶朔君的手一下,哈哈大笑,道:“是我的错,没看清楚。走回衙门里再包扎一下。”
叶朔君点了点头。衙门内,叶朔君等人在闲谈。
忽然,门口传来马嘶声。
一个衙役风尘仆仆地跑过来,跪道:“大人,辛知府来信。”
孔成龙脸色凝重,拆开信件,看了看,冷笑道:“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啊。”
赵晗樱道:“孔大人,怎么啦?”
孔成龙道:“辛知府来信,让我重新考虑一下罗俊奕的事。”
赵晗樱道:“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像这种欺压百姓的纨绔子弟,就应该杀一儆百,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孔成龙道:“赵姑娘有所不知,这罗俊奕乃是两朝重臣罗太傅的独生子,这罗太傅仅此一脉,这要是被我斩了,这罗太傅还不得气疯了。”
赵晗樱担忧道:“啊?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叶朔君道:“孔大哥,没想到这辛知府对你还这么好啊。”
孔成龙苦笑道:“叶老弟,你就别挖苦我了,这辛知府在想什么,你我还不知道吗?”
赵晗樱疑惑道:“辛知府在想什么?”
叶朔君和孔成龙哈哈大笑。
孔成龙笑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像赵姑娘你这样单纯的女子啊,叶老弟你好福气啊。”
赵晗樱嘤咛一声,把头埋得低低的。
孔成龙接着道:“也罢,我来问你吧。赵姑娘,你说如果我放了罗俊奕,谁获利最大?”
赵晗樱缓缓地抬起头,道:“当然是罗俊奕啊,害死了人还不用被砍头。”
孔成龙道:“可如果日后他被发现了,照样难逃一死,所以他还不是获利最大的。”
赵晗樱看了叶朔君一眼,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孔成龙道:“如果我放了罗俊奕,获利最大的是辛知府。”
赵晗樱道:“为什么?”
孔成龙道:“你想,如果我放了罗俊奕,这辛知府有劝导之功,还是亲自修书,可见对这件事多么重视。这罗太傅知道了,还不举荐他。这样,他就抱紧了罗太傅这条大腿。而如果有一天罗俊奕的事被发现了,这辛知府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撇在我身上,到时候,就是我把锅背起来就行。这辛知府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出问题,你说获利最大的是不是他?”
赵晗樱挠了挠一下头发,道:“没想到当官的人还有这么多的计较的啊。”
孔成龙哈哈一笑,道:“要不然你叶大哥怎么会退出官场?”
赵晗樱道:“对了,叶大哥,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退出官场的呢?”
叶朔君顿住了,半晌,他才缓缓道:“这个…….以后再说吧,对了,孔大哥你怎么打算?是听辛知府的还是……”
孔成龙斩钉截铁道:“叶老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孔成龙是那种追名逐利,贪生怕死之徒吗?就算再困难,我也要把这件案子给办了。”
叶朔君脸上露出钦佩之意。
但很快,这种钦佩就消失了。
他道:“就算孔大哥大公无私,可上面的人……”
孔成龙道:“叶老不必担心,那主管刑事的李大人素来以正直著称,而且与罗太傅不和,绝不会帮罗太傅的。”
叶朔君淡淡道:“这样啊。”
叶朔君的担忧却溢于言表。
刑场上,风云变。
罗俊奕身穿白囚服,跪在邢台上,满脸愁容。
孔成龙身穿官府,走上邢台,道:“经刑部核实,罗俊奕奸杀妇女,罪不可赦,当斩。”
罗俊奕一听,嚷嚷道:“孔成龙,我爹可是罗太傅啊,你竟敢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放了我,要不然,我爹绝对会拿你全家来祭奠我的。”
孔成龙道:“罗俊奕,你以为我孔成龙是贪生怕死之徒吗?我告诉你,我孔成龙孑然一身,我会怕吗?”
罗俊奕一听,摊跪在地上,道:“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求求你,孔大人,我真的不想死。”
孔成龙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当日杀了段为的妻子,害得他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你想过这些吗?时辰已到,行刑。”
令箭一出,刽子手手起刀落,罗俊奕身首分离。
赵晗樱吓得扭过头去。
突然,后面一人喊道:“奕儿……”
一个满头白发,满身绸缎的老人匆匆赶到,跪地大哭。
那哭声,虽小却让人心痛。
周围的人都伸手去扶他,可他一把推开了。
只是一个劲的哭着。
或许,他是官场上叱咤风云,手握大权的重臣,可现在,他就只是一个父亲,和千万个父亲一样。
父子情深,奸恶入杜伟封,当看到杜正萧死在自己面前时,便失去理智,不顾生死和叶朔君打了起来。更何况白发人送黑发人,换谁都受不了。
赵晗樱被这个刚刚失去儿子的老父亲不禁心生怜悯,她眼睛红润,眼角的泪水在打转。
老人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孔成龙,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周围的人小心地跟着。
孔成龙上前迎接,道:“下官恭迎罗太傅。”
罗太傅看着他,道:“为什么不让我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孔成龙不语。
罗太傅接着道:“为什么不让我喂他最后一口饭?”
孔成龙依旧不语。
罗太傅忍不住痛哭道:“为什么你连奕儿的最后一面都不给我看?”
他的嘴唇已经渗出血来。他每一个字都使出全力,咬着牙齿说的。
孔成龙缓缓道:“请罗太傅保重身体。”
那罗太傅一巴掌扫了过去,哭道:“你就非要这么绝情吗?孔成龙,我不会放过你的,血债血偿,我儿子的命,我会亲自向你讨来的。”
说完拂袖而去。
孔成龙弯腰道:“恭送罗太傅。”
辛知府站在罗太傅身后,道:“孔成龙啊孔成龙,你说你这个木鱼脑袋怎么就不会变通,本官当初为了你的仕途和在罗太傅心中的印象专门叫你压一下案件,你怎么就那么犟?”
孔成龙大声道:“恭送辛知府。”
辛知府悻悻而去。
待他们走后,叶朔君两人走过来,赵晗樱道:“孔大人……”
她的脸满是愁苦。
孔成龙见状,笑道:“赵姑娘,干嘛愁苦着脸,没事的,生死有命,将来如何,留给老天决定。我孔成龙问心无愧。”
赵晗樱不语,许久,她才道:“对,孔大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他罗太傅要害你,也得有证据。”
孔成龙哈哈大笑,道:“赵姑娘,你所言不假,但你别忘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别担心了。走,叶老弟,咱两去喝一杯。”
叶朔君道:“好,孔大哥。”
赵晗樱感到诧异,叶朔君居然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两明明那么要好,都是莫逆之交了。可叶朔君一句关心的话却没说出,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可赵晗樱哪里知道,越是要好的两个男人,越到生死离别的那一刻越是什么也说不出。言语太过苍白,概括不了他们的心,但他们却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不说话,才是男人的表达方式。对于男人而言,眼泪是吞下肚子的,再苦也绝不会让别人看到,能示人的,只有鲜血。
孤灯长明,叶朔君与孔成龙面对面而坐。
两人一杯接过一杯地喝着。
孔成龙咽下一杯酒,笑道:“好酒。”
接着又望着酒杯落寞道:“可惜啊,这样的好酒,怕是今后再也喝不到了。”
叶朔君望着他,不语。
孔成龙道:“叶老弟,我不怕死,可是我不甘心。这濠洲城虽说已经很繁华,但还有好多穷苦的百姓,他们依然还是衣不蔽体,连饭都吃不上。我想帮他们,可是,我没机会帮他们了。我有多不甘心你知道吗?叶老弟。”
说完,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道:“你知道吗?叶老弟,你来到我濠洲城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你来了以后,我欢笑声都多了不少了。尤其是你找到那段氏手上的皮碎子,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我孔成龙代段为那些惨死的亲人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孔成龙打下的名牌可就毁了啊。”
叶朔君道:“孔大哥,你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把我当兄弟,那我不帮你帮谁?”
孔成龙笑道:“好,好兄弟。好兄弟,我想摆脱你一件事可不可以?”
叶朔君道:“孔大哥你说。”
孔成龙道:“你能不能不要去找罗太傅?”
叶朔君握紧放在桌子上的剑。
孔成龙道:“我知道你重视兄弟情,你一定会去威胁罗太傅,但他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原谅他吧,原谅一个糊涂的父亲。”
叶朔君放松手上的剑,道:“好,孔大哥,我听你的。”
翠竹在屋外,内有酒笑声。
正是:秉公办案为正义,令箭既出不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