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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翻过大山,途经山下小镇。
发现城西郊外有一茶棚,棚里七八人喝茶。
吴冕笑指:“想去千冢岭,还得喝一杯安魂茶。”
谢宫宝想了想,愕道:“安魂茶?南疆迷药!”
吴冕嘘了一声:“你可是答应配合我的,先喝茶吧。”
两人进棚坐定,吴冕招呼伙计上茶。待得茶水上桌,吴冕猛喝一口,又即吐出,冲伙计怒嚷:“这是什么茶,酸不酸苦不苦的,一股子怪味!有好的上好的,没好的上茶叶铺买去!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得得得,你也做不得住,把你们店家老板叫来。”
他故作发飙,一张丑脸就更难看了。
邻座客人瞧着害怕,吓得纷纷躲开。
那伙计却是不惧,反而鼻子哼声,把店家找了来。
眼看店家来了,吴冕掏出银两让桌上一拍:“我叔侄二人过路,进了你这茶棚,怎么就给我们上这等次货,我们像是喝不起好茶的人吗!有好的尽管上来,老子不缺你银子。”
谢宫宝纳闷,不知吴冕捣什么把戏?
他只能静静看着,想插嘴也插不上。
那店家走到桌旁,不做赔礼,却冷冷说道:“对不住了两位,我这里是舍棚,专供来往路人免费品用,两位想喝好茶,还请进城去喝,对不住了,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正待店家转身,吴冕探手抓其手腕:“咦巧了!这不是庄护卫吗?”
那店家脸上一惊,冲吴冕上下打量:“你怎么认识我?”
吴冕松开他手,哈哈大笑:“素闻庄护卫魂力非常,今日一见,瞳孔深邃,目光溢流,果然不落庸俗。——白仙侄,你年岁尚轻,可能不知庄护卫威名,他可是了不得的仙家高手,当年颜羽王遭群妖围攻,是他力斩百妖解危解困,这份功劳可谓百年未有。”
“我怎么成他白师侄了?”谢宫宝心道。
虽说他不明究竟,如堕云雾,但他听得出来吴冕话里有吹捧之意,故顺着话茬笑道:“晚辈怎么不知,正要向庄护卫揖礼呢。”
庄护卫摸着颚下胡须几近陶醉,得意洋洋晃了晃手:“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既是相知,敢问二位尊姓大名,从何处来,又要去往何处?”
眼见吹捧凑效,吴冕忙起身抱手:“在下吴冕,这位是七星坛白首齐,我二人本来要去觉阎沙壁的,途经此地,忽然想起大法老、二法老、庄护卫的威名,不禁止步起了结交走访之心。——刚才我们还在想,大法老、二法老、庄护卫隐居避世,如果这样冒然扣门,会不会有些唐突?故而犹豫不决,走来这茶棚喝茶,不曾想庄护卫竟然在这摆摊施茶,真是巧了,巧了。”
听了他一番自序,庄护卫傻傻一愣。
随后拱手低头,身份立时矮去半截:
“原来是巡天右使,失敬失敬。”
说完,遂又小心的扫了一眼谢宫宝:
“恕庄某孤陋寡闻,这白兄弟……?
吴冕道:“哈哈……,我这白仙侄的身世有些复杂,他是方泰吉和方熙弱的亲侄,白继文夫妇过世之后,方泰吉感念他们夫妻无子无嗣,便做主把他过继给了白继文以续香火;过继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加上白仙侄不好扬名,庄护卫不知道也不足为奇了。”
庄护卫瞪大眼珠,无比敬仰的看向谢宫宝:
“原来是白继文之后,敬仰,敬仰了!”
谢宫宝偷瞄吴冕,心道:“你还真会瞎掰。”
堂堂巡天右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倒不失乐趣。
他既答应了好好配合,此时也免不得胡扯一番:
“全仗先人福荫,可当不起敬仰二字。”
给吴冕一番糊弄,庄护卫越发恭敬起来:“鄙府本来是不接待外客的,两位是当世上仙,平时想请也难请来,自然是例外了,相信大法老和二法老也是乐意接待的。两位,鄙府就在前面,请跟我来。”——当下客客气气的把谢宫宝和吴冕引出茶棚,沿小路拐进山里。
三人行过一段山路,走到千冢岭,顿觉寒气逼人。
这千冢岭荒坟孤冢颇多,白天也散着浓浓阴气。
庄护卫在前引路,走到深处,阴气豁然散尽,密林里隐着一座大宅子,庄护卫敲开院门,把谢宫宝二人引到一处池塘小楼。——庄护卫嘱咐下人上茶,然后引手请坐:“两位先坐下品茶,庄某去禀大法老和二法老知道。”
吴冕拱了拱手:“有劳了。”
等庄护卫一走,谢宫宝赶忙悄问:“吴右使,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吴冕故作高深,笑道:“别急,听老夫的,管保你有收获。”
……
……
屋内陈设颇具中州风情,也有南疆粗犷。
二味风格迥异,结合却又是相得益彰。
两人坐了一会儿,谢宫宝给墙上一副图画吸引过去。那画画的是个道人,盘膝坐地修练魂力,旁白处还落有文字,写着:天地灵气一笼统,盘膝结印入窍来。——谢宫宝盯着图画看了半晌,喃喃叹道:“画风简单且笔力精湛,诗词粗拙又不失磅礴大气,很有仙风之气。”
他话说完,只听脚步声响,有人进来:
“哦!白兄弟对修灵也有见解么?”
谢宫宝转身投目,来人是个矮胖子,一身酒气,手上把玩着两颗魂力四射的晶魄珠子。这人不是别个,却是二法老熊木奇。——吴冕哈哈大笑,起身迎道:“二法老有所不知,我这白仙侄啊于气于灵向来都极痴迷,这不,今天路过宝地,吴某便带他过来拜谒,也算解了他痴迷之苦。”
熊木奇哦声发笑,上下打量审视谢宫宝:
“刚听白兄弟发叹,好像言犹未尽啊?”
谢宫宝道:“有些见解,就怕说了贻笑大方。”
“白兄弟拘束什么,只管说来听听,啊等等。”熊木奇兴致极高,出门喊人端些酒菜进来。——小光看见酒菜,扭着屁股喜跳上桌,抱起酒坛子喝将起来。——熊木奇哈哈大笑:“白兄弟,令郎有趣的很,有趣的很。”
小光听着好不兴奋,扭起屁股。
谢宫宝心道:“又成父子了。”
嘴上却道:“见笑了。”
三人落座,熊木奇始才又道:“我这人平时喜欢吃喝玩乐,跟人说话的时候是无酒不欢,现在酒菜来了,咱们边喝边说。对了白兄弟,快说说你的见解吧。”
谢宫宝瞧见吴冕冲他点头,遂解其意,说道:“那晚辈就直言了,这副画下笔着墨不讲求画工,绝非出自名家手笔,若是单一只评画作,那这副不过是涂鸦之作;不过,作者显然是个仙家高手,一笔一划都讲究仙风气韵,实际上这一副传道的仙画,作者要表达的可能是仙道二字吧。——但是可惜,晚辈认为这画仙气是有的,只是仙道二字嘛就差之千里了。”
“哈哈……,白兄弟此言差矣。”熊木奇晃手大笑,抿了口酒,手指那画:“这画是我先祖余孝天下笔作成,寥寥数笔,可谓尽述仙道。你瞧这盘膝之法,这上古结印,这道人的神情吐纳,早就失传千年,现在也只能见于纸上了。”
谢宫宝有意贬讥,自信满满的笑了一笑。
而后脑子稍想,把白继文教的拿来辩说:
“晚辈刚才说的是画,诗还没说呢。这诗作的固然磅礴大气,但一个‘窍’字就败坏了整副画风,画里面的道人以肉身修练,实际难成仙道。——世人多谬,只知魂乃七窍之延伸,当以窍入灵;殊不知力乃灵也,灵乃魂也,可见修灵自来就与肉身无关。其实,肉身七窍不过是过滤之筛,而天地气运皆为灵气,过滤筛选岂是求取之道。”
这番惊世之语一出,顿时把熊木奇听得呆了。
他嘴里嘀咕着谢宫宝的话,稍作回味,突然拍桌而起:“精辟!精辟得匪夷所思!白兄弟,你们俩稍坐,我去把大哥叫来。”话罢,豪饮一杯烈酒,带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