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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本该就结束了,无论男人遵守了诺言回来娶她,还是违背了诺言抛弃了她,她自己心里其实也该有一杆秤。
清荷心里其实明白,这个男人真的回来娶她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他没有考中状元也就罢了,若是中了,光是他的身份,就不可能娶一个青楼女子为正妻,否则那些御史言官的折子就能砸死他。
他若是有心,能记着她的好,顶多为她赎了身,然后许一个小妾的位置。因为达官贵人家中,从未听过风尘女子能做正妻的,可妾室和通房却有不少,甚至有的是主母故意找来的同盟,为了稳固在夫君心中的地位。
清荷确实是累了。流落风尘的这些年,心态从未有过的疲惫。这样还是她自愿留在风尘之中,依旧是如此,那些被迫不得不逢迎卖笑的人又是何种滋味?
其实小妾也好,通房也罢,她只是想离开这个对方,然后在他身边默默看着他陪着他就好。
自卑的清荷从未想过她能成为他的妻子。明媒正娶,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过去的妻子。
但是,男人没有回来,如今已是第四个年头了。
清荷对这种情况有所想象,在书生走的第一天,她就开始患得患失,想着将来书生飞黄腾达了,娶了美美的妻子,可能是宰相尚书家的千金,甚至可能是公主,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银子她有一些,但是那些年打点着为姜老爷报仇也用了不少,如今她身价不同,自是不可能用这么点银子就能赎身,那么她还要继续在这个炼狱里煎熬,眼见着心爱的男子娶了别的女子,夫妻过得和和美美,而她就认命了吗?
男人三年毫无音信,她本已经放弃了。可是偶然的机会听一个从天都来的客人提到,三年前的新科状元叫琅耶,并不是她心爱的那个男人。
而且,科举三年一次,错过了上次,下次就又要等三年。而三年前,她心爱的男人似乎被卷入了什么事情中,没能参加考试。他的名字在科举的圈子里也算是有点名气了,客人了解的也不多,只是好像被谁给坑了,没能来得及参加考试,最后不得不遗憾的与科举失之交臂。
清荷一听这情况,知道喜欢的人并非是因为另娶他人或是抛弃自己才不回来的,她的心又开始活泛了起来。
正好,清原这边的青楼不知为何突然要选出五人送去天都的烟柳绿庄,于是为了能进京,她便使尽了浑身解数,得到了这个名额。
她想在这里找找心上人,无论他是为什么不回去的,至少她想确定他的平安。
这就是清荷一直以来心不在焉常常发呆走神的原因所在。
桑红衣和夏凡估摸着,清荷的这个心上人,他既是书生,又醉心科考,那么,无论因为什么而错过了三年前的科举,恐怕必然会不甘心。
他继续苦读三年,今年重新参加科考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只不过,他是否会如约的回去娶清荷,这一点谁都不敢保证。
夏凡在眼前的棋盘上落下一子,问道:“桑师妹,若他真的得以高中,却不依约娶了清荷,或是只纳她做个妾,又如何?”
“他若依约娶了清荷,就算得上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总能给他一场造化。若他不娶,亦或纳妾,夏师兄,我桑红衣的徒弟岂能那般不值钱?”桑红衣摇头。
她的徒弟,去给人做妾?开玩笑吗?
“可她若喜欢,就想留在他的身边呢?”夏凡却耸耸肩膀道:“我看你这徒弟对那个书生用情至深,听她言语间,总觉得即便是做妾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归宿了。她自己若是一条路走到黑,你若强行拆散他们,怕是会被她怨恨。”
“人要走的多高多远,需要的是眼界。她的卑微源于她自己的出身,这让她自卑,觉得配不上高中状元的书生,能得一安心之地了此一生也未尝不是一种结局。她可以说服自己去逢迎主母,去讨好夫君,是因为她始终记得她是风尘女子,出身青楼,会被人耻笑,也会连累书生被人耻笑。”桑红衣想想也觉得可悲。但凡出生好家庭的女子,哪怕生来穷困些,不到揭不开锅要死人的情况下,谁会愿意沦落青楼这种吃人的地方?
特别是清荷还是因为年少懵懂无知自投罗网的,无形中就显得更可怜了。
夏凡点头。这倒是真的。
人与人的际遇是不同的。
想想宗门里那些女修,哪怕修为不高,在宗门地位不显,可毕竟是修仙者,在凡人之中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在这种修仙者把持权力地位的世界里,寻常没有灵根与天赋的百姓,他们的生活就要小心翼翼的许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两个修仙者斗法就能波及他们的生命,可能只是一些平常再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让某些乖张的修仙者觉得是冒犯,出手便将之灭杀。
而沦落于风尘的女子,即便是在凡人的眼中都是低贱的,而她们的大多人,都不是自愿委身于此的,也实在是太过可怜。
“可她若是修仙者,谁敢耻笑她?哪个凡人又敢让修仙者为妾?”桑红衣冷笑着,又道:“她若瞧不起自己,我便为她重塑信心,她若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书生,我就让她高高在上。只要她有了实力,有了眼界,这世上又有谁能看不起她?又有谁配轻贱了她?那书生只是凡人,娶个修仙者做正妻还能委屈了他?真要到那时候,我们家清荷还看不看得上那书生还是两说呢。”
夏凡颇觉好笑,徒弟都还没收呢,这一会儿倒是先护起短来了。
那书生最好是能遵守承诺,否则往轻了说也是失去了一次大好机缘,往重了说,徒弟受了委屈的师父能做出什么事来,那可不好说。
这不,对方甚至不知道她有收徒的打算,这位就已经把对方看成了‘我们家清荷’了。
“要不要我去帮你查查那书生的下落?”夏凡觉得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自家徒弟特别的刻苦用功,暂时就没他这个师父什么事了,下棋又总是输给桑红衣,这种感觉真是太不爽了,所以他急需一些事情来展示一下自己的能耐。
虽然找个人也不算是什么能耐吧。
“那就有劳夏师兄了。”有人帮忙那更好,桑红衣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师妹’才有的待遇。
“别客气别客气,我可是师兄呢!师妹是要用来好好疼爱的!”夏凡似乎对自己是师兄这件事很是在意,一叫他师兄,整个眼睛都亮起来了。
桑红衣从君不负那里得知,闲云宫乃是夏长老的所建立,这位夏小少爷可是实打实的闲云宫小太子。但是,在夏家,他出生最晚,所以是最小的,闲云宫里又是男弟子居多,女弟子很少,所以哪怕有人叫他师兄,也都是男的,没个女子,夏凡觉得很不开心。
他最喜欢听宗门里的女弟子叫他师兄。他对那些人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但听她们叫他师兄他却能高兴很长时间,也算是个奇葩了。
桑红衣不禁开始脑补起来,若是有一天,她这个‘桑师妹’变成了‘桑师姐’,这位夏师兄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正在桑红衣想象着这画面的时候,君不负和陆以竟然结伴回来了,见到了桑红衣和夏凡在屋子里下棋,又见屋门没关,两人便走了进去,看了眼棋盘,君不负笑道:“夏师弟,你又输了?”
“君师兄,师弟也是要用来好好疼爱的,你这样刺激我我会伤心的。”夏凡苦着张脸,暗暗埋怨桑红衣是个骗子。
还不会下棋?不会下棋都能每次赢他,那要是会下棋,是不是要秒杀他爷爷?
他爷爷可是被称为棋圣的,他是他爷爷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败在桑红衣的手里?
最气人的是,一次都没赢过!
桑红衣笑眼弯弯,显然是对赢了夏凡的事有点得意,只是这种得意还没持续多久,就听那边陆以一句:“桑师妹,夏师弟,你俩去青楼怎么也不叫上我和君师兄?”
桑红衣刚准备拿起茶杯喝口茶,但一杯茶水差点没泼夏凡脸上。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陆以无辜的看着桑红衣,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还和君不负打了个眼色。
“没什么。”桑红衣手一挥,桌上洒了的茶水消失无踪。
“陆师兄原来你好这一口?”夏凡朝着桑红衣眨眨眼,随即一脸猥琐的笑道:“陆师兄,虽然你不是师妹,但师兄有时候也是需要好好疼爱的。明日就带你去啊,陆师兄说说,是不是有了相好的姑娘?”
陆以一脸的黑线,心说你们的重点呢?重点难道不是逛青楼的时候还带个女的显得很诡异吗?
“你们还真去了青楼?”君不负好奇。
桑红衣一个女子应该不会对青楼有兴趣吧?那么就应该是有事才去的。
桑红衣将清荷的事简单的给君不负讲了讲,君不负脸上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那个清荷,原名叫什么?还有那个书生?”君不负突然就问道。
“清荷原名叫闵芷荷,书生叫洛阳。”桑红衣回道。
君不负结了个奇怪的手印,闭着眼,眉头微皱。
“不愧是天机一脉的传人,他的体质,是天机一脉最强大的体质,之于你们家苏伏的圣兵之体对于炼器的作用。”此时万物之书却突然感叹道。
“他在测算未来?”桑红衣好奇。
“那是天机一脉独特的结印手段,结印之后,无需再费力摆放阵法就能预测天机。但是,这种测算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没有你的‘混沌’酒,他藏着掖着都来不及,根本不敢随意的使用这种手段。”万物之书对天机一脉倒是熟悉。
最开始,他也是有过一任主人的。这任主人的家中就有人拥有天机一脉的天赋,可以说,那个人应该就是天机一脉传承的始祖。所以严格上来说,桑红衣间接的就与天机一脉有了点关联。
不过这种关联还构不成因果,所以对桑红衣本身并没有什么危害。
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君不负才睁开眼睛。
但是,他的表情很奇怪。
“君师兄?”桑红衣叫了君不负两声,君不负才抬头问桑红衣道:“桑师妹,这一次来大临朝,你要收几个弟子?”
“嗯?”桑红衣没明白君不负这么问的意义,但还是说道:“碰到有天赋的就尽量收下,倒是没有想过该有几个。”
“我这么问吧。”君不负想了想,又道:“桑师妹,除了这个清荷之外,你可还收过别的徒弟?”
桑红衣顿了一顿,问道:“在大临朝收的徒弟?”
君不负点头。
“就连清荷我都还没有正式收下,其他根本就没有收过……”正说着,桑红衣突然就想起了之前那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子,是叫……公输弈?
“桑师妹可是想起了什么?”君不负有点紧张。
“之前在去烟柳绿庄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孩子,他的天赋不错,不过让他跑了,我还想着过些天去找他,将他收下,带回宗门培养。”桑红衣回道。
君不负眉头稍有舒展,但随即又皱的更深了。
“君师兄,可是她们有什么问题?”桑红衣心中一个咯噔。
“那清荷倒没什么,虽有些坎坷,但也不是大事。只是,我掐算天机,发现在这大临朝还有一人与你有师徒之缘,只是这个人有一劫难过,天机又飘飘忽忽,有些捉摸不透。”君不负也有点疑惑。
“应该就是那个公输弈了。之前本大爷见他时也觉得他会有一劫,只是他的命理有些奇怪,所以本大爷也不敢肯定。”万物之书一听君不负的说辞,立刻想到了之前它的感觉。
“破书你什么时候还成了神棍了?”桑红衣笑了。
“滚!”万物之书不说话了。
“君师兄,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些?”桑红衣逗破书归逗,但对于徒弟的事还是很上心的。
“我也说不太清楚,天机太过缥缈,我只能看到个大概。”君不负沉吟一会儿,道:“天机显示,这人与你有师徒之缘,但又显示这师徒缘分是在那人大劫之后?”
君不负眉眼间全是疑惑,似是自言自语道:“可那人的劫难明明是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