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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噼噼,王爷?。。。。。。高大人?长恭大人!”熊三捏着嗓子猫着腰叫魂似的在子莫身后叫了很久。
啧。。。。。。子莫挑眉,四周张望了一下。好在今日里皇上御驾金銮鸣锣开道,文武百官浩浩荡荡,一支长队蜿蜒前行在通向猎苑所在的目泉山山道上,也没什么旁的人注意到这熊副队和兰陵王在打什么暗号。
拉过马笼头,子莫慢慢放慢了所驭身下坐骑黄兔子的步伐,不紧不慢和熊三儿走到了一块了。
“熊副队,许久不见,你身板又圆了一圈,可这嗓子可是和小猫叫一般越发温柔了呢。”子莫嘴角一勾,欺负熊副队老实巴交。
“哎呀,高大人你果然封了王爷便不认识我等下人了,这话说得真是。。。。。。我要小姑娘得大人您这般美男调戏,还不开心地晕过去!”熊三儿捏捏胡子,故意揶揄道。
咳。
子莫垂眼看了看马侧旁那挺着壮实腰板走得虎虎生风的熊三,罢了,这糙汉子几日不见能说会道得也算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典范了。
“何事快说,你可知道大内侍卫暗通亲王可是死罪,这么多双眼睛瞅着你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陈队正呢?还有林都尉和林子新,怎么一路都没瞧见他们两个?”子莫问他。
熊三儿依旧大大咧咧,抹了抹鼻子,轻描淡写说道:“陈队正?哦,你说陈大人啊,他早升官了,现在的羽林卫骑都尉就姓陈,可不姓林了。殿下你不知?”
子莫一听不禁哑然,他自从封了兰陵王,便卸下了禁军骑都尉一职,亲王不可与大内禁军私交过密,且他曾任禁军骑都尉一职,自然更加要懂得避险,便故意疏远了与熊三儿陈魏然他们的关系,可也是觉得林肖如从新坐上了骑都尉的位置,想必大家也是各自安好,着实没料想陈魏然却爬升得如此之快,且顶替了林肖如。
“当真?林大人是又出了何事?”子莫急急问道。
“出事倒是没有,不过啊,高大人你一离开羽林卫,后面的事情可是波折非常。杨愔丞相当初说要整顿政吏,于是黜免了不少虚有其表靠阿谀奉承上位的官吏。此乃正风之好事啊,可惜啊,矫枉过正,也给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机。史进之流被废除了羽林卫的职位勒令出宫,而林肖如大人却也因为林子新这个经常摸鱼的小混蛋而被连累让人打了报告了,林大人不忍心子新被罚,于是自个儿辞去骑都尉一职,愿意与林子新那小子一同受处置。接着,不就成了羽林卫不是当初的羽林卫,十张脸孔俺有八张不认识的地方了。。。。。。想想真没劲,老子也想不干了。。。。。。”熊三说得垂头丧气。
怪不得自己一路来也觉得这次护驾出宫的禁军侍卫多是生面孔,原来是中间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熊副队啊,这做大内侍卫又不是拉山头当土匪,你可别意气用事。再说,陈队正可不是还在吗,还当了骑都尉,有他罩着你,你升迁指日可待呀。”子莫笑着打趣道。
“他啊,您可别和我提他。一提这个陈魏然我就更加来气,想我熊三儿也是江湖阅历颇深的人物啊,着实不想就在这个虚伪小人身上看走了眼了。这人啊,越是一派斯文,越是虚伪得很。想想以前还跟他称兄道弟当自家亲兄弟的日子,臊得我都要把自己眼珠子抠下来了!”熊三儿是个粗人,大概真是与陈魏然嫌隙颇深,说着不禁就往山道边啐了口唾沫。
“你可该不是眼红人家比你有能耐吧?”子莫存心堵他的。
“呸!我中了哪门子邪要眼红他?!”熊三儿一激动就没上没下没规没矩的,不过他倒知道子莫不会生气,只是担心是否被人听了去,转着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就继续压低嗓子跟上子莫的黄兔子,在马边说,“殿下,你可是不知这陈魏然要排除异己了打算谋这骑都尉之位的时候那股劲儿有多狠多绝,我与他共事多年,硬是没看出来一向温吞慢热的他能有这股狠劲啊,呵,人家说不定压根就是把我们这些人当傻子呢,什么兄弟,要是兄弟,就不会想方设法把子新和林大人都逼出羽林卫,让他一人做大了。而且,我估摸着他就是上面有人,压根就不是个什么寻常大内侍卫。”熊三最后暗暗道。
。。。。。。子莫皱了皱眉头,刚要详问,便听前方的御驾慢慢停了下来。子莫骑在马上侧身问了句:“如今林大人和子新在哪里?”
“殿下,他们二人正在邺城外的驻军营地里当普通杂役任人欺辱呢,想必日子定是不好过的。”熊三便知这长恭大人是有情有义的,虽不共事了,可同僚之情还是不忘的。
“我知晓了,近日便会派人去找他们,你也别垂头丧气的,这放眼看去,羽林卫中还有你熊三儿在,也不枉我在这羽林军中耗下的心血精力,要是连你都离开了,那我和别人说曾经做过这六千羽林卫的统领,可是还有谁信啊?!呵呵。”子莫轻轻拍了拍熊三儿的肩膀,安慰他道。
熊三儿看看马上的那个美貌男子,有些热泪盈眶。
“王爷,哪日我们去山海楼再喝两杯吧,这次我买单,我请王爷你喝,好好喝个痛快!我以为我这辈子结交了几个铁杆好兄弟,也就没啥可遗憾的了。没想,这陈魏然不是东西啊,林大人和子新又被赶跑了。。。。。。我,我拿殿下您当兄弟,你。。。。。。你可别笑我粗人不懂规矩和分寸。。。。。。”
“熊大哥,我们在江南同生共死的,我就从来没把你当外人,如今更是没有。你也应当知我性情,如若再客套就是真的生疏了。有其他的话以后便去高府知会我一声,你说你做东,那我便不客气了。”子莫说完,和熊三儿相视一笑,拉回了马笼头,与羽林卫的队伍拉开了距离。
子莫不知道前方的队伍为何停下,便驾着马儿上前去了。
“臣。。。。。。臣高殷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辆朱红的马车像是久候在泉目山的道边,看皇帝的銮驾来了,才急急上前恭迎。
来者何人?子莫好奇之中眺望。一看,用那瘦弱的身子独自跪倒在堆叠了一地落叶的山道上的人,竟然就是废帝高殷。
子莫一时之间竟无法将他与那个龙袍加身,小小年纪便坐拥九五之位的少年天子联系在一起。
瘦得没了血色的脸孔,忧愁满布的双眼,以及,比他在位之时更加殚精竭虑的远没了孩童天真的神情。
“哈哈哈,济南王快快请起,快请起。”高演下了皇帝轿撵,单手将那瘦骨嶙峋的孩子搀扶起来,似是慈祥地摸摸高殷的头,说道,“济南王怎得如此早便来这里侯驾了?哎呀呀,一身衣裳都被露水沾湿了。”
“臣。。。。。。臣寅时便来了。。。。。。不早,不早,便只是恭候了两个时辰,皇上便来了。”高殷毕恭毕敬,高演站着,就完全遮挡了他瘦弱的身形。
古代一个时辰便是三个小时,高殷被废后便被软禁于别院,久不得与朝中大臣见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六叔如此这般让前废帝在这寒冷萧瑟的夜晚山野里等了他一夜便是为了正皇权,表身份。这苦命的孩子只当了一年的皇帝,但是大概今后要用一生去为这短暂的巅峰而付出代价,如果,他能有可以称为一生的时光。
“殷儿啊,今日里朕想与诸位大臣,诸位皇亲国戚一同同游猎苑,好好松弛玩乐一番,你便不用太过拘礼了。朕听闻你箭法不错,等会可要好好展示一下!”高演似乎对高殷的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甚为满意,拉起那孩子的手,信步往前走。
高殷的箭法不错?
萧子莫不禁摇了摇头。二叔在世的时候便曾经因为还在太子位的高殷不善骑射而重重抽过他三鞭子,结果,落下后遗症,高殷自此对骑射便甚为恐惧。
“皇。。。。。。皇上谬赞了。殷儿是最不善骑射的。。。。。。殷儿,殷儿打从八岁开始便不敢独自骑马了。”那孩子一脸恐惧,脸色又苍白了些,很是畏缩。
“哈哈哈,这可如何是好啊,骑射乃是我高家创家立业的拿手本事,你身为我高家子嗣,怎能如此不堪重任呢?无事,等会,朕会亲自派几个骑射高手好好教导你如何精于此道,济南王便不必忧心了。”高演哈哈大笑,而高殷则是无可奈何点了点头。
据说高殷被废后,他母亲李祖娥便被禁足于原先的宫殿之中,他们母子无法相见。而高殷最大的帮手杨愔则是被秘密囚禁于宫外某地,朝中有人曾多方打听,可仍未有杨相下落,甚是诡秘。想来,如此孤立已经被废除的高殷,对于当今的皇帝陛下来说,对这孩子的忌惮其实远远多于旁人所想。名正言顺曾近继承大统的文宣帝高洋之子,还有三朝元老北齐肱骨之臣杨愔的誓死效忠,即便他只有十三岁,即便他已经被废,可在高演的眼中,大概,这根本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得面色发黄的可怜的孩子,而是日后摇身一变振臂高呼便能轻而易举让天地变色,朝野之中风云顿起的祸患。
子莫似乎隐隐有些预感这高演为何今日要来这猎场了,心中泛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