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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有事外出了,河间王爷可是刚回来邺城?可有急事?”翠娘神色有些局促,她总不能说长恭是出去找那慕容冲了。自从搬离了高府,这边和本家便很是疏离,这些日子河间王爷也不在邺城,许多事儿翠娘便一时三刻不知从何说起了。
“王爷,这天寒地冻的,不如随老生去里边喝口热酒暖暖身子,我也好久没见殿下您了,好不容易来一趟。。。。。。”翠娘想请孝琬入内细说。
“不了,我还有急事,要回高府探望母亲。想着许久没见长恭了,便先过来这边瞧瞧。。。。。。长恭一切都好,那我也就放心了。”高孝琬的眼眸中都是失望之色,想了想却还是没有踏进这雕梁画栋的兰陵王府一步,“翠娘,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你便权当我今日未曾来过。你也没有见过我。”
“这。。。。。。王爷吩咐的老生记住了。王爷还没回高府便先来这儿了?”翠娘觉得孝琬殿下有心事,眉头间藏着很重的心事。觉着殿下此次回邺城瘦了,神情也不似以往开朗。翠娘见到孝琬王爷的时候王爷和长恭同岁,都还只是七八岁的孩童,笑得爽朗,头抬得很高,虽然一开始与长恭殿下不甚和睦,可是两个孩子不打不相识,渐渐地,河间王爷变成了整个高家最疼爱长恭的兄长。
看着高孝琬独自转身离开的背影,翠娘总觉得有些心绪难宁,趁着天暗,追上去几步,挑起马车的帘子和里面的河间王爷说道:“王爷,不如我去把长恭殿下找回来吧?他应该离着邺城不远。。。。。。”
“不必,长恭在外面最好。翠娘,我方才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吧?”高孝琬今日里的神情真是和往常不太一样,看着波澜不惊,可那眼底似乎藏了什么滔天巨浪。
“嗯,记住了。”翠娘只能点了点头,放下了马车的门帘子退到一旁。
夜幕中,那辆马车走了,是朝着高府的方向去的。翠娘觉得自个儿大概是老了,看着融入夜色的孝琬里怎么有种惴惴不安的不祥之感。
马车上,高孝琬的目光如蒙了一层冰霜,比这冻得路人瑟瑟发抖的天气更为冷峻。
长恭不在,也好。。。。。。
他便趁着他不在邺城,改换天地让他日后回了邺城不用再卑躬屈膝,巧言讨好。这便是他这个三哥赌上性命为他做的事情吧。他不知更好,他不知,即便事败了,长恭也不会被牵连。
高孝琬握了握自己的拳头,事到如今,便已经由不得他了。
高孝琬这几月身在莱州一带,以为朝廷采办矿材之名,暗地里却和高励李祖勋等人私铸了不少兵器铁甲。更有丹阳王李祖勋出面,在山东一带以招募苦力开山挖矿为名,实则是招揽麾下人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高孝琬这次入邺城,便是打算借着母亲元氏四十大寿的由头,带母亲出邺城避开起事之时的凶险,也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高府,门外的红灯笼似是抵不住这邺城里的冰凉,微弱的火苗被风吹得嗤嗤作响。
孝琬下马,有仆人一开门看到是自家主人回来了,欣喜不已,便转头吩咐别的小厮入内去通报主母。
“诶,不必惊动母亲大人,我自行去请安便好。”高孝琬叫住了那小厮,让人把马车牵了进去。他这次回来事先并未知会任何人,也不想在这寂寥的寒夜闹出太大的动静。
“是。。。。。。”仆人点头应下,只手提一盏灯笼给王爷引路,说主母今晚在佛堂念经,还并未休息。
木鱼咚咚从佛堂之中传出。高孝琬让仆人留下灯笼在门外,自个儿轻轻叩了叩门。
“谁阿?”母亲元氏的声音清冷,不带有一丝波澜。也许,在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陪伴的日子里,母亲便是独守孤灯,犹如老木枯槁。
“母亲,是我,孝琬。”高孝琬在门外轻声回道。
里面的念经声嘎然而止,像是一串佛珠落地,接着那佛堂的门便知啦一下从里面被拉了开来。看到是日夜盼着的儿子回来了,元氏竟高兴地热泪盈眶。
手慢慢攀上了爱子的脸颊,瘦了,也黑了。看到孝琬肩上有凝霜,元氏赶忙心疼地拉着儿子进了屋子,生怕这寒气冻坏了她的孝琬。
“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回来了?吃饭了吗?娘亲去给你做饭吧!”其实元氏自个儿都没用晚膳,孝琬不在的日子里,高府冷得像个冰窖。为了排解这空洞洞的虚无寂寥,元仲华每日都吃斋,只是为自己的爱子在佛前日日祈祷。
“不饿,我在回来的路上吃过一些了。倒是母亲您,怎么瘦了,定是没有好好吃饭。那些下人是怎么服侍您的?明日里我可要好好训训他们!”孝琬扶着母亲坐下,给元氏斟了杯茶。
元氏喝着茶,心里却是像尝到了蜜糖。孝琬回来了,在外数个月,定是受了不少历练,看看,她家的孝琬已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也不是个需要依仗她的孩子了。。。。。。元氏喜笑颜开,心也宽慰了许多。她这几个月总是吃不好睡不稳,把那高长恭逼出高府后,她便一直如此。
“孝琬,你原谅娘亲了吗?”元仲华问道。
“娘亲,母子之间哪里来的原谅不原谅。我在外几个月那是奉公办事,母亲可不能胡思乱想。”孝琬不想再提起此事,便安抚说道。
“可我知道你看到你四弟自立门户了并不开心。我。。。。。。”元氏本想说,她是想帮自己的儿子夺回一家之主的地位,可是没想到鸡飞蛋打反倒是搞得她和自己的儿子伤了和气!像这样离开家中连着许久都没有音信,她的儿子孝琬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的。
“娘,别说了,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我知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放心,你的孝琬还是那个孝琬。他心里始终放着最重要的娘亲。别哭,我知道娘是为了我,我怎么会怪您?”
母亲老了,岁月真真切切将这些痕迹刻在了娘亲的脸上发上,还有那一双从来都不会示弱的眼睛里。母亲一向都是骄傲的,即便父亲沾花惹草,花名在外,可娘亲身为正室却从未有过什么小鸡肚肠吃醋撒泼的举止。孝琬明白,那不是娘亲大度,而是她根本不屑放低了身段和那些莺莺燕燕比较自低了身份。印象中的母亲眼神之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傲慢,即使含笑,也没有丝毫讨好。
而如今,母亲如释重负地流泪着一边却轻轻笑,好像得了什么宽恕终于是把压抑了好久的心结解开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这世上只有他高孝琬才能牵动母亲元仲华的喜怒哀乐,他是母亲的全部寄托。
心中明白了这些,他还如何与这样的娘亲再计较争执些什么?娘亲在他离开的日子一下子老了许多,那双眸子里全然没有了昔日的高傲凛然。看着他,看着她最最疼爱的独子,便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妇人了。前半生活得风光得意,后半生一心一意想要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便也容不得任何东西妨碍了她对独子的希翼和盼望。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用心,孝琬实在是不忍心再责怪他的娘亲。因为,他的娘亲其实很是孤独凄凉,最最钟情于丈夫的女子,一昔换来的却是守寡,然后独自要撑着家中的大梁。父亲是不是最钟情于母亲呢?孝琬拍着母亲的肩膀,让母亲靠着,心里不由苦笑。
“娘亲,您的四十大寿要到了,儿子回来便是想带母亲去祝寿的。”孝琬说道。
“祝寿?娘亲日日在这高府里念经吃斋有什么寿可祝的。。。。。。你要是心疼娘,不要再离开娘亲独自远行就好了。”元氏说道。
“儿子若要远行,也定是带着娘亲!这几日莱州的海面上几次都出现了佛光,娘亲可曾听说?”
“海面上的佛光?!可当真吗?为娘的这般年纪了,还真没见过佛光呢!如此盛景,定是菩萨显灵呢,我儿真是有福之人,去了哪儿哪儿就佛祖保佑的。”元氏听是吉兆,不由口中念着偶弥陀佛拜了起来。
“是,儿子我是有福之人,不然何以有这样好的母亲养育我长大成人?娘亲,您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家门吧,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母亲日日在家中困着,不乏吗?儿子此次便是相接母亲去莱州几日,去看看佛光,也好伴母亲大人游山玩水好好过个寿辰。”
“。。。。。。莱州这么远,成吗?”元氏听得有佛光,其实心生向往。且孝琬离开了太久,她真的不想再和独子分开。所以虽然有些疑虑,但也不禁心动。
“自然是成的,如今这高府该由儿子我来打理了,母亲不用像以前那样事事亲力亲为劳心劳力,兄弟们也都长大了,您该享享福了。”孝琬说道。
“是吗。。。。。。这样说来,我的确是有好多年未出门去游玩了。那时候你爹爹会带着我去烧香,游览名山大川。那时候我还是魏国的公主呢。。。。。。自从生了你以后啊,便抽不出空了。”独子归来,元氏今日里格外欣喜。少了往常的严厉,她靠在儿子的身边,像是追忆着往事。
高孝琬见母亲欣然应允,便笑着说去厨房给母亲再弄些素斋,正要出去。元仲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是去海边看佛光,可好带着紫儿一起,这丫头她这些日子一直安安分分的,想来也思过了。。。。。。毕竟是结发夫妻。。。。。。”
到底是亲侄女,元仲华虽知晓孝琬厌她,可还是想说说情。
“母亲,这个刁妇我见都不想再见一眼,您不要再替她说情了!”高孝琬说着头也不回拉开了佛堂的门,却有个人本倚在门外此刻猝不及防跌了个满怀。
高孝琬低头一看,正是元紫儿。
手一放,便把那女子抛在了地上。
“诬告不成,改听墙角了?你可真是给我娘亲长脸啊!”高孝琬盯了眼那个女人,满眼恼怒和不屑,绕过她的裙边,便径直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