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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走出曾经的自己的办公室,头也不回,气哼哼地往楼梯口走。心里一个劲地问候关天浩家的女眷,心想妈的老子不就是下盘棋吗,值得这样小题大做?待岗一个月的处分就显得过了,竟然把项管科科长的职务也给马哈掉了,这人真他妈狠!
正在那里咬牙切齿,看见办公室主任马国顺迎头走过来,对他说,江主任,包局长叫你谈话。
江风又是一头雾水,说包局长?哪里冒出个包局长?
马主任笑笑,压低声音说,新来的局领导,分管人事工作。你去吧,他在办公室等你----他办公室就是原来曹云山主任那屋。
包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女人的笑声,那笑声很放肆,很浪。江风犹豫了一下,敲了门。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是一声略带不悦的声音:进来!
江风推开门,先看到的是公桌前坐着一位高大壮实的女人,那女人身着工商制服,身上的女性性征非常明显,那一身制服几乎被她鼓胀的身体撑裂口。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油光瓦亮的,皮肤保养的很好。这会手里夹着根香烟,正在吞云吐雾。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半秃的男人,一张胖而圆的脸,白萱萱的,还真像刚出笼的包子。两只锐利的小眼睛深陷在包子里,鹰钩鼻子下是两片薄薄的嘴片。他手里也是一根香烟,江风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和中指被烟熏得焦黄,显然是根老烟枪了。
那男人应该就是包局长了。江风站在门口,说,包局长,您找我?
包清泉可能正在和那女人打情骂俏,猛然间被人打断,脸上是一种愠怒的表情,没好气地说,你是谁?
江风赶紧说,我是江风,听办公室马主任说,您找我。
包清泉这才哦了一声,在烟灰缸里摁灭了香烟,冷冷地说,进来吧。
江风往里走,女工商站了起来,说包局长,你有事情,我就不打扰了,晚上不见不散啊。说着,和包清泉握手。包清泉正绷着的脸瞬间堆满了笑容,哈巴狗似的握了女工商的手,连声说,好好,不见不散,不见不散哦。
那女人往外走,和江风打了个照面,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乜斜了他一眼。江风就觉得这女人那一双眼睛很风骚。等她摆着两瓣肥硕的屁股从身边走过,又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包局长目送女工商出了门,脸上的笑容刷地不见了,又是一副愠怒的表情,简短地向江风说,坐。
江风见他表情变换得如此快捷,心想这人要是表演川剧中的变脸,那倒是块好料。他在女工商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感觉那椅子被女工商坐的很热,心想这女人热量还真足。
江风虚虚地坐着,惴惴不安地等包局长发话。包局长却不急,哗啦哗啦翻着一本机关花名册,前前后后地看。可能是找到了江风的名字,停下来一项一项,看的非常仔细。江风盯着他发亮的脑门,发现他头顶那里油亮亮的,已经成为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了。但包局长周围的头发还算茁壮,于是就留的很长,一缕缕向头顶盘旋而去,整个发型搞的奥运鸟巢似的。江风忽然想起那句“地方支援中央”,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包局长看足看够,忽然抬头,鹰隼似地眼睛紧盯着江风,说,你是华师大中文系毕业?江风说是,我是99级,03年毕业。包局长说哦,华师大我很熟悉。然后又翻着眼睛做思考状,说03年毕业,当时的校长应该是龚三友吧?一个白头发的小老头,说话非常风趣幽默。
华师大的历史上,根本没有一个叫做龚三友的校长。江风知道,包局长这样问他,是在怀疑他是否是货真价实的大学生,文凭是不是假文凭。如果江风真的没上过华师大,肯定会顺着包局长的话说下去,那就是网兜里装猪娃,蹄爪都露出来了。弄清了包局长的意图啊,江风也想戏谑他一番,微微一笑,说,我在校的时候校长姓于名春,并不是龚三友。
其实这个于春校长,也是江风灵机一动杜撰出来的,取“愚蠢”的意思,借此来戏谑一下包局长的小聪明。其实他们那届校长姓俞。
果然,包清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大腿,说哎呀哎呀,看我这记性,把龚三友和于春弄混了,于春于春,是这个于春,我们关系很好,在一起吃过好几次饭呢。
江风望着包局长那张包子脸,冷冷地看着他表演,心里说你还真够愚蠢的。
包清泉话锋一转,严肃地说,江主任,我来住建局之后,听同志们对你的评价可是不咋地呀。
江风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包清泉接着说,关局长对同志们要求非常严格,他容不得任何人在机关里混日子。听说以前郑爽对你很器重?
江风想了想,说,我没感觉到郑局长对我有多器重。但我知道,郑局长对职工们很关心,她看重的是每个人的工作能力,虽然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但刚柔并济,从不……
江风还想接着说下去,包清泉挥手打断了他,说,你这些歌功颂德的话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说,也不要在关局长面前说。我们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就看你现在的表现。局党委经过慎重研究,决定你不再担任项管科科长职务,而是专职做我局的信访办主任。你对局党委的这个决定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说一说----这也等于是组织上正式征求你的意见了。
江风心里说,都已经下文了,还征求我个屁意见啊。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就说,我服从组织的决定。
包局长原来以为江风会发发牢骚什么的,见他这么好说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其实这个信访工作啊,千万不能忽视,它是做好各种工作的前提,稳定才能发展吗。局党委之所以让你挑这么重的担子,也充分说明了对你工作能力的肯定,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把这项工作做好,不辜负关局长对你的厚望。
江风嘴上说着谢谢领导关心,我一定好好干,心里却在咒骂关天浩和包清泉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伎俩。
包清泉那说好吧,今天我算是代表组织正式给你谈话了,你呢,从今天起,就搬到一楼的信访办办公。
江风站起来,说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争取早如进入工作状态。说着转身就走。包清泉叫住他说,等等。根据关局长安排,下午要召开个全体会议,你呢,准备一份深刻的检查,在会上宣读一下。
江风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没有完,气得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嘣嘣响。他站着没回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吧。蹬蹬蹬走了出去。
到了一楼,还没走到信访办,就听到里边传出吵吵嚷嚷的声音,原来是司机们在推豹子,屋子里烟雾缭绕,着了火似的,地上满是烟头和痰迹。
江风皱着眉头走进去,司机们赌的正酣,也顾不得他,只管下注。江风走到办公桌前一看,自己的东西已经被谁搬过来了,桌子上扔到乱七八糟的都是。最让他感到气愤的,是有人把他在楼上办公室锁着的抽屉也给撬了,自己的日记本什么的私密东西胡乱扔在桌子上。身子自己精心保存的郑爽的照片也被翻出来了,就那么随随便便东一张西一张扔的满桌子都是。江风不禁怒从心头起,砰地拍了下桌子,大吼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正在推豹子的司机们都抬起了头,张着嘴巴看着豹子似的江风。江风咻咻地吐着气,眼睛血红,好像随时要扑上来把他们撕碎。司机们看他像是来真的,不情愿地收拾了麻将,嘟嘟囔囔地往外走。
关天浩的司机是一名武警,是他从县区带来的,看着江风,很鄙夷地哼了一声,说有本事找领导发火去,在这里冒什么傻气!
江风正恨关天浩恨的要死,这会几乎失去了理智,一个箭步冲到了那司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武警有什么了不起,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就让你躺着出去!
那武警身子瘦小,上下打量了江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屑地说,我不跟你这种人计较。
下午的大会,基本上是批斗大会。原工程科科长罗天增,法规科科长张留松都因为接受施工单位的请吃,以及春节期间收受建筑企业的礼品而被揭发,在会上宣布了处理决定,一个警告,一个记过。
江风宣读了检查,他故意把自己上班时间下棋赌博的行为说得上纲上线,说,我为自己万恶不赦的错误行为感到无比的羞耻,我对不起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前辈,对不起马克思、列宁等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谆谆教诲,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