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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大概因为今天的事劳心了,才会如此惊觉。”流沙轻轻扶她起身,让她斜靠起来,为她平心道:“既然郡王殿下都说了,这件事他会当没发生过,那定是无论什么人口中传出什么口舌来,也都是没有用的,娘娘您放宽了心便是。”
羲谣点点头,道:“嗯,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这么晚了,怕是一会儿要把刘妈妈吵醒了,免得她又要替我担心。”
“刘妈妈在偏房呢,因是我守夜,睡觉又灵醒,所以才起身的,娘娘不要担心,这会儿刘妈妈应该是睡的正浓呢。”她拍抚着羲谣的肩,轻轻给她拉了拉被角,“我去热一碗安神汤来。”说着她便要起身出去。
羲谣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道:“不用去了,这会儿已经觉得困了,用不到安神汤的。”
流沙冲她调皮的努了努嘴,笑着道:“用不用得到,喝了也能暖暖身子,不会很麻烦,去了就来!”
深夜的睡房只剩下羲谣一人,她转头向着窗子,今夜正是十五月圆之夜,月色格外皎洁明亮,照的窗外树枝影影绰绰隐约可见。
许是因为过度的安静,刚才梦里的情形更加清晰可见了。
一个乡间小院里,她孤身一人躺在清冷的榻上,慧生双手捧着两个绣花枕面,站在他的面前。
在此之前,她去了这小院隔壁的一座大些的宅院里,站在门口,听见了两人的说话,因为门大敞着,她能看得见屋内的两人,是慧生和婉玲。
婉玲狠狠的冲着他吼道:“我家娘娘那时候就该不只毒死她肚子里的孩子!”然后是慧生啪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你再说一遍,说说清楚,只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他将那只字说的格外着重,脸上一脸惊愕。
然后……然后就是不知怎么飘着步子又回了那个小院。
冬日凄寒,她便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身子仿佛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疲累,她冷冷清清的躺在榻上,想起婉玲的话,不断的打着寒噤。
然后,咳出了一滩血,溅得四处皆是。
她好像去隔壁的院里送绣花枕面给婉玲,却不经意间瞧见、听见了这一幕。
许是太过紧张将枕面丢落在了她们说话的房门口,这才出现了慧生拿着绣花枕面过来她的塌边这一幕。
“太妃娘娘,慧生对不住你,更对不住逝去的硕王爷……”
他叫她太妃娘娘?这些清晰的画面到底都是从何而来?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清晰?犹如真实的发生过?
为什么,从前她从未做过这样的梦,而今突然梦到?
流沙端着茶盘进来了,将安神汤递到她面前,知道羲谣素来不喜人喂食,便将汤碗递到她的手中,看着她用汤。
“我又不是小孩子,喝个汤还要你这样守着,你快去睡吧,这都三更了。”羲谣舀了一勺,喝下一口,抿了抿嘴道。
“我若是不看着你,你又不知道要耍什么小聪明,喝不完可不行。”流沙捏捏她的鼻头,又叹口气道:“虽说郡王已经答应了不会说这件事情,但是流沙还是替娘娘你捏了一把汗,王爷铺排的这事儿,若是因此而败落了可如何是好,毕竟论起亲疏来,你是王爷的家室,王爷若是不成事,你和王妃娘娘,又怎能落得好?侍子娘娘……你就没有想过这些么?”流沙这样问,也是在心里不停的担心,虽然她心里也是清楚,既然羲谣做了,定是已经将前前后后利害关系都已经想过一遍的,但现在又实在忍不住提醒。
“我又何尝不曾想过,但是这件事,我必须这么做,我知道这样做对王爷,甚至对我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皆在于当初我做事从不用脑子,在答应姐姐之前,根本没去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去铺排人家,甚至都不了解对方的身世。”羲谣悠悠的说道:“从前,我只当姐姐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对的,而今却忽然发现并不其然,姐姐也只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为自己谋得利益。”自己其实是和王爷、姐姐绑在一条船上的人,然而对立的一方里面有一个人是孟祯,这是现实,就凭她一人的力量又能有什么转变呢?
把前前后后这些事串连起来就不难看出,姐姐是和王爷一条心的,而王爷既然想要打压孟玔王爷还有代妃娘娘的势力,这不仅仅是一石两鸟的事情,恐怕就连孟祯兄弟也一同捎并着打压了吧?
活到这个年纪,竟然已经开始觉得,人有的时候活着真的是累啊。
你会感到身不由己。
有些路上天给你既定的,你连选都没得选。
然而无疑,今日自己做的这件事,是逆着既定的路子而为。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自己选择,既是做了,什么后果也只能自己承担。”她道。
“那你就不怕对不起王爷?王爷对侍子娘娘这么好。”流沙问道。
羲谣眯了眯眼,道:“现在我是坏了王爷的事,但我倒是不相信,王爷和郡王之间的暗箭相向,他们自己会不知道?既然他们本就心知肚明,像是这样的明争暗访,他们定是也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回合。我今日将这件事情透漏给孟祯,应该不算是什么破天荒的大消息,起不得什么关键作用的,但是比起王爷的一个失策,救命恩人母亲的性命似乎更加重要。促使我踏进郡王府大门的原因,或许主要也就是这个吧!”
流沙看着她说完整段话,无由感到陌生了几分——她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起话来,有些神态来看,仿佛叫她看出了几分婉婉王妃的样子来……
这日清早,雨后的空气清新明朗。
天至巳时,羲谣才睡眼惺忪的睁开眼。
见她醒了,流沙赶忙来到身边俯近了她的身前道:“侍子娘娘,您醒了。”流沙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是没有人,轻声道:“奴婢伺候您起床梳洗吧,王爷来了。”王爷来了这种事情,本不是什么神秘的,但是流沙却这样低声沉气儿的说,足以看得出那心里的心虚,大概仍是多少为着昨天的事忐忑不已,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羲谣问道:“王爷在哪?”
流沙答道:“在前厅看书呢。”
“前厅哪有书?”羲谣对于书这类物种大都不怎么感兴趣,所以说院里也不曾有过多少,更何况厅里了。
羲谣的书架上不似许多大家娘娘,皆喜摆满各样书简,无论是否蒙上了一层积尘。
羲谣的书架上,大都被流沙精心的布置上了时令花卉,这些插花的技巧,还是那时主子奉命主办布置装点寿宴学来的,所以说西侧院常常是踏入仿若置身花海,清香扑鼻。
流沙回答道:“见你还未醒,王爷便要在这里等,也没有走的意思,又大概觉得无聊,叫黄靖去书房取了本书来,说咱们西侧院僻静,在这里看刚好。”
羲谣心情失落了下来,因是心感愧疚,感到心头压了个石头一样的沉重。
如今他是他的夫君,她却背着他做了与他的意思相悖逆的事。
“流沙,扶我更衣吧!”她道。
“王爷,你来了。”羲谣缓步踏近正厅,脚步轻轻,甚至没有惊动安心看书的孟玔。“哦,你醒了?”孟玔抬起头,略显突然的看着她道:“这么晚才起来,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看你精神也不好,怎么是不是前些天叫你协理你姐姐布置寿宴的事累着了吗?”
羲谣道:“没有,为王爷效力是妾身应该做的。”
“若是今日无事,陪本王去园子里走走如何?”孟玔放下手中的书,深吸了一口室内的芝兰香气,伸了伸胳膊道,“不过你倒是要先用了早膳才行。”
“王爷若是今日好兴致,咱们倒是现在就可以去,反正羲谣昨日吃的晚,也不怎么饿,不如咱们先去,回来一并用午膳便是了。”羲谣摆手道。
然而孟玔却执意哄她先去用餐,还特意自己陪着她又吃了些,过后两人才动身去了簪花园。
这么几日不曾单独见面,王爷自那日家宴之后便似乎是把她忘了一样,这日突然了亲自前来,并且未带仪仗,还穿的这样随意,带着她去逛园子,是为何意呢?羲谣总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心里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