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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子夜时分,正院侧房。
江楠眠浅,灵警,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搅乱了夜晚的宁静,也把她从梦中扰醒,她霍地从深眠中惊醒,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转脸看向身旁的孟玔。
连年的帐中生涯使得他格外警觉,此时他也早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刚要起身,被孟玔用手臂一挡,便又只得乖乖躺下:“王爷,这么晚了,听得马蹄声是在咱们府前,会是谁深夜来访?”她弱弱的问道。
孟玔起身,食指微蜷,放在江楠的唇边,江楠见势不再言语。
随着外面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孟玔凝神细听,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孟玔脑中迅速过滤,这脚步声听起来是王总管,且这夜轮到他当值夜班,不外是他。
他利索的穿上鞋子,正抓起衣袍往身上披,门就被轻轻的叩响,开门一看果真是王总管。
江楠坐起身来,屏风挡着,也不知来叩门的是谁,她一阵好奇,穿上衣装,绕过屏风,才见门已经被孟玔随手带上。
窗纸映着两人的身影,一个身形健硕,不必说自是王爷,另一个稍微弓着后背,看来是王管家,王管家附上孟玔近旁,不知耳语了些什么,两人便匆匆离去了。
江楠忍不住轻手轻脚的敞开一些门缝,见是几个羽林卫衣装的人正候在前面门廊处那里,见到孟玔前去,齐齐的迎上前叩拜,几人便急匆匆的往正门去了。
看来是宫里的人,这个时辰来迎王爷,不知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江楠想着,关上门,这才躺回了榻上歇下。
“娘娘,听说江楠的院里今日挂了灯,那江南主子也真是很会寻时候,都知道王爷近来是对小董娘娘宠爱有加的,正瞅着她和王爷俩人闹了别扭,就得了势,为什么娘娘您不趁着此时到去王爷那里要个好?您也太沉得住气了,这样一来,眼下王府的三个新主子,就只剩下您还未陪侍了。”婉玲替姜保微梳着发髻,一边替她抱着不平。
“你这出去拎了趟水,采了个花回来,又得了新消息了?在这里愤懑不平的,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个事事都要跟人家标着比的性子。”姜保微笑了笑,表现不出一丝不悦的样子,责备她道。
“婉玲还不是替主子您着想么?主子您竟然还当没事儿的人一样,您就不着急吗?眼看您嫁都嫁到王府了,莫不成还要在这王府熬成个老姑娘不成?”婉玲脱口而出,这才忽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过重了,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随即赶紧弯腰将梳子捡起来,站在那里左右不安。
“好了,你说话本就是这么没遮没拦的,倒是你自己机灵,知道出去不能胡说,难不成我还会怪你不成,赶紧梳头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姜保微收起了笑脸,也说不上不高兴,待到婉玲重又挥动着梳子,又不咸不淡的责语道,“都是平日里把你惯的,说话做事愈加不懂收敛,在我面前倒是没什么,万一你养成了这随意的性子,出去说坏了话,那就不好收拾了,以后多多少少也要注意。”
“主子教训的是!婉玲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断不会出去胡说!刚才婉玲的话里面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替主子着急而已,还请主子莫要跟婉玲一般见识!”婉玲憋屈着一阵发青的脸,连连求道。
“你啊,面上比我大了一岁,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心思,凡事就想着只要眼前比旁人占了上风就是赢,也不想想,王爷正感到失落的时候呢,自己送上门去,留下的印象总不是什么美好的。你想,人在最为得意的时候和最为失意的时候,还是正常的自己么?这时候做的事情又谈得上什么长远呢?眼下江楠是得了利,也不过是眼前的蝇头小利,要是往长远了看,就不能急在一时!”她纤指放在发上的玉簪上,轻轻往外调了调,道:“你看羲谣妹妹不就是在王爷前线即将获得大捷的时候,被宠幸的么?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可怜巴巴的去插上一杠子,这又何必呢?来日方长,好机会多得是,瞅着王爷心情好的时候上位,才是正道。”
婉玲听了她这一番话,顿感茅塞顿开,往以前回想,她主子很少跟她说些类似体己的话,她还从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有这般心智和城府。
即使在王府被冷落了这么久,她从未在面上表现出来!
她只当是主子一心死灰,无心与之相争,没想到主子是将自己遮盖的严实,这才是高明呢!
这要是换做她被冷落成这个样子,早就一哭二讹三上吊了,还管他什么眼前、长远什么的,再说她也没有那耐性呀!
只是她也不敢确定,主子今日里在这说的头头是道、一板一眼的,道理似是让人趋同,但事态又不知道是否真的如她所料而发展呢?若是以后,像是江楠这样的机会都等不来,那不也是命运使然么?
婉玲纳闷着,但是话说回来,她暗自心想,自己懂或不懂又有什么用呢?她也不过是主子的一个奴才,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主子好了她就能跟着享福,不管怎么说,眼前还是好好的梳好这个发髻,祈祷主子能够如愿,尽快等到顺利的那一天吧!
“江楠昨晚,在哪里陪侍的?”姜保微想起来便问。
“听说是在江楠娘娘的寝院。”婉玲接着滔滔不绝的打开了话匣子,将她知道的一句不落的告诉姜保微道:“说是下午的时候,江娘娘去后厨做了拿手的樱花酿,送到王爷的书房去,这些稀奇古怪的稀罕物儿,江娘娘最是拿手,大概王爷从前在府上也未曾尝到过这样的手艺,用了之后大赞,问是谁做的,这才听得报说是江娘娘刚刚送去的,那时江娘娘还在门外候了好一阵儿呢。”
“候了好一阵?没得见么?”
“王爷多忙啊!当时是未得见。”
“呵,江楠妹妹看样子,是连王爷什么时候用下午茶点的习惯,也是摸得透顺了呀。”
“可不是呢,要不然怎么会赶去的那么及时?”婉玲将发带绕了一个弯儿,打上结,道:“说是王爷正忙着公务,查阅典籍呢,也没时间接见,便叫她回去了,下午的时候是黄公公提醒,才半路改道去了江娘娘的院里。”
“黄公公提醒的是时候啊。”
“那可不是!说不定收了人家的银子呢,要不怎么不提醒来咱们这儿呢?”
姜保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婉玲:“你怎么知道这些送银子之类的事的?”
“娘娘莫要惊讶,婉玲与那些嬷嬷丫头们整日的一起,这王府里的人情来往听得多了去了,你看这里的总管还有掌库的管事妈妈,谁不是眼睛瞅着天上,头都要仰到后脊梁上,她们掌权,自然有不少人用得到她们,平日里得些好处,那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了!”
姜保微点点头,道:“看样子江楠在王爷的眼睛里,到底还是不及羲谣妹妹,听说除了她,老人儿新人儿,还没有一个留宿在王爷别院的时候。”
“那倒是,这个也听不少人说起呢!只是那又有什么,她还不是做了错事被封足了?如今别说去到王爷的别远了,就连她自己的院子都出不去了吧!”婉玲想起看不顺眼的流沙,说起这话就显得格外幸灾乐祸。
“对了,昨日她们是为了什么闹了口角,现在还不知道吗?”
“听说当时也只有王爷、黄靖,还有小董娘娘和流沙在场,其他人也就是远远的看见了,谁也不敢近旁,所以也无人知道。倒是听守园子的除草丫头说,王爷好像是在追问什么,说侍仪娘娘去了哪里,把一切都坦白了之类的,也不知可信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