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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罗城中,著名的修真世家林家内。
一个面色苍白,其貌不扬的小女孩,此时正躺在锦帐层围的雕花木床上,在侍女的搀扶下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另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走进屋内,将托盘往桌子上一放,端起药走到床边:“小姐,药好了。”
她用勺子舀起药,就想往女童嘴里送。
“哎哎,这药这么烫,你也不说吹吹。”扶着女孩的侍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小心地把女孩的上身靠在床头,她伸手接过那碗药,“还是我来吧。”
说罢,小心地吹了又吹,正准备喂给小女孩,却被她摆摆手阻止了:“这一勺一勺地喂,我得苦多少次啊。”
“这……”之前扶着她的侍女愣了愣。
她朝桌子努努嘴,“放一边凉凉吧,一会我自己喝。”
“……是。”侍女应下,把药放在桌上,一双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家小姐。说也奇怪,自从小姐摔倒撞到石头,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之后,整个人就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小姐性子恭谦懦弱,即使药再苦,她们喂药的时候也总是微笑着一勺勺咽下去的。
林真毕竟是穿越过来的,被别人多看几眼,心里不免紧张,赶紧用新的话题打岔了一下。
“对了,前几天你跟我说,族里是今天决定怎么罚二姐三哥是吧?”她问。
要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也真是够倒霉的。父亲林思远是林家二公子,风流倜傥,年轻时在外面拈花惹草不少,常常流连于风月场所,有一次喝多了,便让一个卖艺的青楼女子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个女子本身就有几分心气和心机,在青楼待着,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也是城中小有名气的红牌。她知道,自己肚中孩子是自己荣华富贵的凭靠,在烟花之地,硬是挨到了快藏不住,才去找林思远摊牌。林思远起先也不信,可顶不住她一哭二闹寻死觅活。这青楼女子在丝罗城里也有几分花名,认识她的人不少,林家怕她捣腾出什么风言风语,在城里影响不好,不得已用了修真手段去检查,结果这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他的血脉。事情到了这地步,林思远也不是什么狠心绝情之辈,对这女人倒也算负责,便接进了府里,好生照顾着。
结果天不遂人愿,这女子在生下她的时候难产而死。林家本来就不情愿让一个青楼女子进家门,更不情愿养一个青楼女子的孩子长大,就想把她送给下面的佃户养了。好在林思远还算是有情有义,坚决不同意,最后林家换了个折中的法子,对外说这女孩是林二夫人看着有眼缘,发慈悲收养的,也就算是林家的女儿了,还给林家捞了个好名声。
或许是因为母亲难产的关系,原主身体本来就弱,再加上林家虽在吃穿上不亏待她,但言语风评里却少不了冷嘲热讽,这一股子忧愁郁结于内,不仅身子越发虚弱,连性子也带得小心怯懦起来。
就是这样小心谨慎的性子,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原主平常常受兄弟姐妹们欺负,而这之中又以二夫人亲生的双胞胎姐弟,二姐林姣和三哥林明辰为甚。出言讥讽对她来说算是家常便饭,碰上二人心情不好时,便会让她像下人一样端茶送水,甚至还会让她跪下受鞭打。
前几日,原主就正好在园里碰上了两人。不得不说,林家不愧是修真世家,这一对兄妹的天赋还是相当优异的。林姣是水木双灵根,十五岁便到了炼气四层。而林明辰身怀单属性火灵根,按理来说,修炼速度应该比林姣更快。可他生性贪玩,对修炼一事兴趣缺缺,反而比林姣晚了好几个月才进入炼气四层。那天刚突破炼气五层,他顾不上巩固境界,便兴致冲冲地找到林思远和林二夫人,想向他们讨要一件趁手的中品道宝。
可好巧不巧,他说的正高兴,林家老爷子林德一就从屋外走了进来。林德一虽然也疼爱自己的孙辈,但对他们要求还是十分严格的,尤其是对林明辰这个多年难得一见的单灵根,他更是寄予厚望。一听林明辰连五层境界还没巩固,就跑来跟父母讨要奖励,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把林明辰狠狠地训了一通,还禁了他的足,让他半个月都不准出林家的大门,在家里好好巩固境界。
林明辰奖励没有讨到,反倒挨了一顿罚,只能和二姐一起夹起尾巴赶紧走了。刚走到家中的湘妃园,迎面便遇上了这身体的原主,林蔓蔓,正在气头上的他,便和林姣一起好好捉弄了她一番。
林蔓蔓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对兄妹心情不好,性子懦弱的她也只能逆来顺受。兄妹俩见她这个样子,说话越发难听,手上的动作也大了起来。
“我记得……四妹今年有十岁了吧?”林明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知道四妹现在修炼得如何啊?”
其实整个林家都清楚得很,这个在林家空有着小姐之名的小丫头,是整个林家直系里修炼天赋最差的一个。她的灵根是金木水火四灵根,单少了一个土灵根,再加上水火两种灵根属性相冲,她这个灵根与五行废灵根也差不了多少了。她在林家的学堂里又常受人欺负,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去上学。林家对这个四灵根的女儿也不在意,在二夫人的示意下,学堂也就由着她爱学不学了。
因此,她到了十岁这年,也不过能引气入体,快到炼气一层而已。
“我是比不了哥哥姐姐的……我现在还是引气入体。”林蔓蔓小心翼翼地答道。
“哎呀!我们从八岁开始修炼,妹妹现在还是引气入体,可真是慢了一些呢!”林姣故作惊讶。
林蔓蔓低头不说话,站在她面前的林明辰斜着眼看她,说:“没事!不懂可以学嘛!”顿了顿,接着道,“正好,我今天刚进阶炼气四层,我就来给你指点指点这道宝的用法。”
说着,林明辰手一挥,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就从他的储物袋中飞出,落在他手上。他略带遗憾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道宝,这件道宝在下品道宝中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可他堂堂的林家少爷,到了炼气五层要是还拿不出一件中品道宝来,出去跟那帮朋友们小聚的时候得多丢人。
不过,他掂了掂手中的匕首,即使只是一件下品道宝,跟眼前这个小丫头玩也是绰绰有余了。
她脸一白,虽然不知道林明辰拿出这道宝是要做什么,但毫无疑问,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针对她的,她喏喏道:“不用了……我、我还没炼气,道宝什么的,我还用不上……”
“怎么,我教你你还不高兴了?”林明辰瞪了她一眼,在看到她惊慌的摇头之后,又得意地笑了:“这就对了,我可是炼气五层,你啊,就给我好好看着——”
突然他喝了一声,一道灵力灌进银色匕首内,手一挥,匕首便化作一道冷然的银光朝林蔓蔓飞过去。
他算准了匕首的位置,并不打算真的伤到林蔓蔓,只是吓唬她好玩罢了。可林蔓蔓哪里知道他的意思,第一次见到别人对自己用这种杀伤性的灵宝,吓得六神无主,“啊”的一声尖叫,瞪大了眼睛,扯开步伐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上了自己的裙摆,腿一软,身子一个趔趄,就往后倒去。林明辰的匕首钉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确实没有伤到她,可她却因为这一跌倒,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一块景观石上,当场就流血不止,昏了过去。
林姣和林明辰两人虽然对林蔓蔓恶语相向,但毕竟只是孩子,真见到有人受重伤,还是吓得手足无措。院子里看值的下人急忙送了林蔓蔓回屋,又赶紧请了大夫给她看。可毕竟林蔓蔓人小体弱,又是伤在头部,即使有大夫在旁,还是一昏不起,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尽管二夫人试着帮林明辰掩盖,但园子里毕竟人多口咱,很快,林家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林老爷子忍不住勃然大怒,滥用道法同门相残,这在修真世家门派里是大忌。尽管她的重伤并不是林明辰直接造成的,但双胞胎兄妹俩难逃干系,责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又回想了一遍原主的记忆,林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十年的生活就像是一场荒诞的讽刺电影。除了身边这个**兰的侍女对原主还算呵护,她短暂的一生里几乎没有多少温暖可言。
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以她在另一个世界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种世家内斗给出身不好的孩子造成的伤害。
封建社会就是吃人的社会啊!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春兰看她连叹几口气,以为她家小姐又想不开了,急忙开解她:“小姐别难过了,我今天听他们说,族里可是狠狠地罚了二小姐和三少爷呢。”
“是吗?”她精神一振,接着追问,“怎么罚的?”
无论在哪,听见恶人被惩罚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春兰还没来得及回答,端着药进来的,名唤石蒜的侍女便抢着答道:“哪里狠狠罚了?不就是在祠堂里面壁思过一个月,外加抄家规百遍吗?二小姐更轻松,抄家规十遍就完了呢!”语气中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被她一抢白,春兰一时语塞,好一会才说:“毕竟二小姐和三少爷身份特殊些……他们欺负我们家小姐那么多次,这还是头一次被罚呢!”
林真无语凝噎,看这些孩子都被万恶的封建势力荼毒成啥样了。原主被熊孩子吓得撞石头上去世了,这林明辰要是个成年人,搁在她原来的世界少说也是个过失致人死亡罪。就算他们以为她命大活过来了,好歹也要上门道个歉,当着她的面揍一顿熊孩子吧?关个禁闭抄个书就完了,这教训深刻得了吗?
“唉……”林真再次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春兰端来药汁,一仰头喝了个干净,然后皱着一张苦瓜脸。
结合原主的记忆和她们的话来看,这小姑娘不光经常受苦,而且还无处诉苦,即便是诉了苦,也没有人帮她找回公道,不过是让那些欺负她的人更猖狂,受更多的苦罢了。
在没找到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前,她不得不寄居在这个身体里。有权利就有义务,虽然她不喜欢替别人收烂摊子,但她还是暗自下定决心,替林蔓蔓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下去,不再让别人看不起这个名字。
从今天起,我就是林蔓蔓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