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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主任很有工作能力,书读的多,知识含量丰富,有创新意识。总体上办事公道,能坚持原则。唯一的问题是,把以前的宣传部史部长得罪了。史部长多次在我面前说穆主任和教育局局长张文章的不是,要我把他们两人都调离教育局。我个人觉得这两人不错,就哼哼哈哈拖着不办。史部长后来找到马县长,是马县长要我先调穆主任,下次再调张局长的。”刚卸任的县委组织部部长诸葛瑾说。
“穆主任是怎么把史部长得罪的啊?”我问。
“那还用问?当然是在工程项目和人员安排上,没有完全满足史部长的要求啊。史部长这人私心又重,心眼又小。他能放过穆主任吗?要不是他调走了,张局长也要倒霉呢。”诸葛部长说。
诸葛部长接着说:“按说,史部长不到五十岁就过世了,不应该说他的坏话。既然你问起来,我就实话实说了。以后,再这样聊天的机会就少了。你有什么问题,还可以问我,我保证继续实话实说。”
“你在月光县干了这么长时间,能不能对月光县的工作,留下一点宝贵的建议啊?”我说。
“可以啊,第一条建议,就是县委书记不能变动太频繁,这是基层提的最多的一条建议,记得这事还在民主生活会上讨论过。”
“我知道。”
“别小看这一条,最害人坏事的就是这一条,这一条在我们的干部队伍中,引起了极大的混乱,这一条让我们的干部们不知道何处何从,被迫选边站队。”诸葛部长说。
诸葛部长接着说:“站在县委书记这边的,害怕县委书记随时走了,让他们承压。站在另一边的,担心县委书记长时间不走,让他们承压。做我们月光县的干部,难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我来后,不管是跟谁走的干部,我基本上没动吧。”我说。
“我知道,书记是个好人。你办柳树乡三个村的书记,办柳顺平,办周怀南,最后办两个矿老板,我虽然担心马县长他们报复,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拥护的,十分欢迎的。”
我本来想说三个村书记给他送钱的事,抓三个村的书记自己心里怕不怕?但考虑到他要走,这样问有些唐突,有些“伤和气”,就没有问。
“这是第一条建议,第二条建议呢?”我问。
“第二条建议,就是尽快撤换红庙乡党委书记汤吉祥、乡长居如意。”诸葛部长说。
虽然我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还是有些大吃一惊。怎么他也提出这个问题呢?在我的脑子里,他不应该提出这个问题啊!
“为什么要撤换汤吉祥、居如意呢?”我问。
“明显的为官不为,失去民心啊。”
“你是组织部部长,为什么在你在任的时候不提,偏偏刚卸任就提出这个问题呢?”我问。
“过去,以前的县委书记在的时候,时机不成熟,我不好提。等第四任县委书记调走,马县长代理县委书记的时候。我想这下马县长应该可以转正了,既然可以转正了,就要对月光县负责。我就找准时机,看马县长高兴的时候,跟马县长说了。”
“马县长是什么反应呢?”
“我看他脸色马上变得阴沉起来,一言不发,明显的不高兴。后来,我就一直没提。”
“那我来了之后,你为什么不提呢?”
“还不是怕马县长不高兴吗?还不是怕你走了之后,自己挨整吗?”诸葛部长说。
“你不是市管干部吗?怎么会怕马县长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记得我来后,我们月光县唯一一名干部被市委组织部考核,市委组织部要找我们的干部谈心,因为那天正好是新凌河大桥建设仪式,你向我们匆忙开的常委会提交了一份名单,那份名单是你和你的组织部的同事们一起,独立完成的吗?”我问。
“不是。”诸葛部长回答说。
“不是?”
“我把这事也跟马县长汇报了,马县长就要赵书记跟我一起,商量确定一些市委组织部谈话的干部名单。”
“我记得当时就有常委们提出过不同意见,你没觉得这些名单有些不妥当吗?”我问。
“我是觉得有点不妥,但赵书记要这么提,我也没办法啊。”
“你怕马县长,也怕赵书记啊?”
“没办法啊,别看我是一名县委组织部部长,在外人看来,管干部的,很有权势,很风光,可实际上远远不是那么回事。我还不是跟我们县管的干部们一样,担心县委书记走后,自己挨整受踹啊。”
“这么说,你也怕人大孙凌云主任?”
“是,孙主任说话更厉害,毫无遮拦,经常捅娘骂老子的。”
“你说撤换汤吉祥、居如意,如果你还在组织部部长的岗位上,你觉得应该换谁好呢?”我问。
“让六峰山镇的党委书记谷春光到红庙乡党政一肩挑,然后工作一段时间后,由谷春光跟我们提出建议,推荐红庙乡乡长候选人。”
“谷春光在六峰山镇干得好好的,我听说,邱玉香也跟他配合得还不错,极有成效地守护着那里的青山绿水,干嘛要动他们呢?”
“没办法啊,红庙乡那个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急需得力的干部去治理,谷春光最合适啊。”
“那谁来接任六峰山镇的党委书记呢?”
“邱玉香啊,先党政一肩挑,然后工作一段时间后,由邱玉香跟我们提出建议,推荐镇长候选人。”
“你这种想法行得通吗?”我问。
“行不通。”
“为什么啊?”
“孙主任、马县长、赵书记对他们不满意,要不是你受伤后,从六峰山镇打电话过来,他们早就被撤职了。”
“为什么不满意啊?”
“还不是为了利益?我们的一些领导们,同意矿老板们在六峰山镇炸山采矿,谷春光、邱玉香死活不同意,坚决要守护绿水青山。炸山的队伍开进去了,谷春光、邱玉香组织村民不让动工,还差一点闹出了人命案。”
“后来呢?”
“后来马县长发了脾气,说不能用与组织上对着干的干部,坚决要撤换他们。”
“你同意了?”我问。
“当然,不同意怎么办?又没有人给我撑腰。”
“你是管干部的,这不是极大地挫伤干部们的工作积极性吗?”
“在我们月光县,最紧要的是听谁的话,谁管你工作积极还是不积极呢?谁管你工作有能力还是无能力呢?谁管你工作有成效还是没成效呢?”
“你怎么不抵制一下呢?你是组织部长啊,应该对我们的干部们负责啊。”
“我可以对干部们负责,可谁对我负责呢?我坚持了原则了,我抵制了,我挨整受踹了,谁管我呢?有谁能管我呢?再怎么有道理,再怎么有正义的事,也得屈服于现实啊。”
“如果我没有跟县里打电话,如果撤了谷春光、邱玉香,那由谁来担任六峰山镇的党委书记、镇长呢?你们当时是怎么定的啊?”我问。
“让红庙乡的党委书记汤吉祥去六峰山镇党政一肩挑,红庙乡的乡长居如意接任红庙乡的党委书记。同时,继续兼任红庙乡乡长。”
“你觉得这种安排合理吗?”
“不合理。”
“不合理还要这么做,你不担心别人说你们吗?他们不会说马县长他们,只会说你组织部啊,你组织部是管干部的啊。”
“说我,我也没办法,我没有胆量抵制马县长等人的决定。”
“你这个组织部部长当得有些窝囊啊。”
“是,可我无力改变现状。”
“这是第二条建议,第三条建议呢?”我问。
“第三条建议,就是请你善待我们的干部们,尤其是跟着马县长他们走的干部,我一个组织部部长尚且如此无能为力,他们能怎么办呢?”
“行,我一定善待他们,但违法乱纪的干部除外。我有我做人的原则,我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那就谢谢了。”诸葛部长说。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人之将走,其言也善啊。
“我马上要走了,以后我们难得有时间在一起聊天,书记对我有什么忠告啊?”诸葛部长问。
我说:“我哪有什么忠告啊,既然我们这么推心置腹地谈了这么长时间,那我也给你提几点建议把。”
“书记请说,我一定铭刻在心。”
我说:“第一,要有明确的是非观,要挺起腰杆做人。不要做墙头草,风往那边吹,就往哪边倒。你刚才说这怕那怕,那钱县长、桂部长他们怎么就不怕呢?那谷春光、邱玉香他们怎么就不怕呢?我说了你可能听了不高兴,但我必须像你对我一样,实话实说。”
我说:“我觉得,关键还是要从自身找原因,自己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患得患失怎么行呢?”
“书记说的对,我今后一定注意。”诸葛部长说。
“第二,我自己认为,市地方志办公室主要是编史修志,你要像西汉伟大的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司马迁学习,即便受尽酷刑,也要秉笔直书。不能因领导的喜怒哀乐,而随意落笔,让后人弄不清真相。”
“好。”
“第三,市地方志办公室毕竟还是上级机关,你要多支持我们县地方志办公室的工作,尤其是我们县历史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工作,针对我县特点的一些立志工作。”
“请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大力支持月光县地方志办公室的工作。”
我说:“你不能就这么悄悄地走了,你毕竟是我们县委的班子成员,我打算请你吃个便饭,请全体县委常委、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参加,你觉得怎么样?还要请什么人?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一定安排。”
“够了,够了,谢谢书记,谢谢书记!”诸葛部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