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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沧城。
街道两边悬挂市招旗帜,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专门经营,街道上行人如潮,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市行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
作为一郡之首,云沧城繁华可见一般。
此时一辆马车从城门处,缓缓经过热闹喧嚣的人潮,驶入城中。
城中朱雀大街十字路口处,一家客栈格外醒目,屋瓦鲜亮,有四层楼,高展的旗帜上书“四海”两字。客栈前有七八个穿青衣,头戴三角小冒的小厮躬身伺候,往来车马客人一到店前,便有人迎上来服侍。
“苏兄弟,方家兄弟,今日我们就先在四海客栈住下,洗洗风尘,等到了明日,再去武院中投递名额。”
张成从马车上下来,熟门熟路的将马车教给一旁伺候的小二,他对云沧城有来过多次,一点也不陌生。
苏禅和方胜方卓都无异议,站在四海客栈门前大量了周遭一眼,虽然坐了一日的马车,但驰道宽敞平坦,几人又都是体魄精壮之辈,依旧精神奕奕。
在客栈门前稍稍停留了片刻,欣赏了下郡城的繁华风貌,跟着引路的小二进了客栈。
四海客栈一二两层都是食客的大厅,一楼大厅内正坐了不少客人听唱曲。
一个白衣少女站在大厅的空处,手捏莲花,歌声婉转回肠,在她一旁还有两名年老的乐师弹琵琶拉胡琴。
偶尔有人听到挠心处,不时鼓掌发出叫好声。行酒令,谈天说地,议论近来闲闻轶事,甚是喧闹。
苏禅几人跟着小二进入客栈内,张成忙前忙后料理完了住店安顿琐事,看一楼热闹,几人也不上二层,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招呼着店内的小二点菜,不多时,四人面前的红漆木桌上就上了一桌子酒菜。
“张大哥,这一路辛苦。”
几人坐定后,苏禅给张成和方家兄弟倒上酒,举杯向张成敬了一杯。
一旁的方家兄弟也同时举杯,说了一番感谢的话,沧南县离云沧城相隔百余里,虽说驰道好走,但一日车马赶下来,张成这个捕头多少也是辛苦。
“哪的话,巡检交代的,我怎敢怠慢。不过这云沧城我往来过几回,一些门门道道却是熟悉的,三位兄弟若是有疑惑,尽管问我。”
张成一口饮尽,笑着向几人说道。他是一县捕头,公事私事都来过云沧城多次,比起苏禅方胜等人自然知道云沧城的不少消息。
方家兄弟中的哥哥方胜,一杯酒喝完,笑着又起身给各人满上,举杯面向苏禅,“苏兄弟,我们兄弟俩和你是初次见面,不过我们都是沧南县出来的,此次科考还要多多走动。”
一旁的弟弟方卓也面向苏禅,神情淡淡地举杯。
“好说,还要两位方兄关照。”
苏禅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他年纪虽比二人小,但被巡检看中,两人也不会小觑他。
这一路攀谈,苏禅也多少看出了两兄弟的性格。哥哥方胜,性子活络爽快,喜结交朋友,行事颇为爽快。弟弟方卓年轻上几岁,寡言少语,神情淡淡,言谈举止都带着几分傲气。
虽然彼此不算互知底细,但三人都是杜午阳点的武童生,算是几分同门之谊,这一路上聊些武功闲话,倒也相安无事。
几人吃着酒菜,叙话间,客栈的大门外五六个身形剽悍的青年,身穿华服劲装,背着弓箭和兵刃,涌了进来。
“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这几名青年找了张桌子坐下,招呼着小二过来伺候。位置在大厅左侧,却是离苏禅他们不远。
“我刚得了消息,此次郡试,考官中会有一位是来自武威军里的大人物。”
隔壁桌中,一位劲装短打装扮的青年开口向同伴说道。
“此言当真,武威军中的大人物前来当考官,这在往年也是少见。吴广哥哥,不知你哪得来的消息?”
其中一个胖大的青年睁大了眼睛,显然颇为兴奋,嗓门扯得老高。
“那还有假,这消息是从郡守府传出来的,据说武威军扩军在即,要挑选人才充入军中当做都头。”
那名被称为吴广的青年信心满满地抛出了打探道的消息,指了指胖大的青年,“孙威,你机会来了,往日你就想当陌刀卫,学重甲大刀冲阵之法,这次要是好好表现,中了武秀才,或许被那位武威军的大人看上,便要一朝得偿所愿。”
武威军中有一支精锐步卒,被称之陌刀卫,乃是大夏开国太祖时期留下来的一个番号,专门挑选身高力大者编入军中。地位崇高,是大夏有数的精兵。
“哈哈,好事。不过有你吴兄在,哪里有我们兄弟说考中的事,你可是铜皮大成,眼看就要入铁骨境界了,一个武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我们几人里,也就孙威,天赋异禀,机会不小。其他还得擂台战一场一场打过去才知道。”几人中,又有名青年笑着说道。
“你也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云沧郡武童生才多少,不过都是些武道二重练力境界的喽啰,在座的几位兄弟哪个不是三重境界,只要举过重鼎,真论起搏杀的擂台战,怕得谁来。”叫吴广的青年挥手说道,言谈间有着胜券在握的强大信心。
“吴兄说的是,今次只要定要好好把握机会,郡守大人亲自考核,又有武威军中的大人物,能够得到这些人看中,便是一步登天。不论是进入军中还是武院,都有上等武功修行,丹药无数,后面州试武举人也不无可能。”
听到几人谈话的内容,苏禅面色还属平常,这些武举秘闻是第一次听到,颇为新鲜,但到底要看自己本事。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虽然练武时日最短,但心性打熬磨练,晶莹剔透,轻易不为外物所动。
一旁的方家兄弟却是有点坐不住了,尤其是方家的老大方胜,一下子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大步地朝旁边那桌走了过去。
张成脸色一变,刚想伸手去阻拦,却见方胜已经走到人家桌前,举着酒杯向几人开口说话。
“敢问诸位可都是参加此次武举的考生,在下方胜,是来自沧南县的武童生,听闻各位谈及今次科考考官,冒昧前来叨扰。”
那坐着的五六名青年微微一愣,似乎想不到有人会来打扰他们吃酒,其中那名叫吴广的青年似笑非笑的打量了方胜,接着转过头,神情自若的继续夹了口菜。
另外几人也是拿眼睛看了下方胜,然后转过身不理会。
方胜端着酒杯,见几人不理会直接,一时神色尴尬。
“各位,在下是沧南县方胜,只是想交个朋友。”
听到方胜再次开口,这桌上的几名青年突然爆发出一阵嗤笑声,其中一个更是喷出酒来。
“吴兄,这有段日子没遇到这样不开眼的了吧?”那名方才说话的青年,眨了眨眼睛,看着居中而坐的吴广。
吴广轻笑一声,使了个眼色,那名庞大的青年孙威会意,转身放下酒杯,淡淡看着方胜:
“沧南县?我云沧郡有这地方?爷爷没听过,哪冒出来的乡巴佬,也配来和我们兄弟说话。”
“这小子莫非傻了不成,跑到我们兄弟面前搭话。”旁边方才喷出酒的那名青年摇了摇头,咳嗽了一声。
“你……”
方胜血一下涌到脸上,面皮发烫,被几人的傲慢态度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他方才听几人言谈,都是本次科考的武童生,他一时心动,不想结交认识番,没想到这几人态度恶劣得出奇。
嘭!
一声闷响,一直寡言少语的方卓见兄长受辱,拍案而起,怒目盯向几人。
“你们怎么说话的,我哥哥不过是想打声招呼,各位若是不愿,不理会便是,为何当中羞辱人?”
“就羞辱你们又如何?”
胖大的青年孙威冷笑一声,丝毫不讲道理,直接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大,膀阔腰圆,站起身就如一头熊罴,气势迫人地瞪着方胜方卓两人。
“方家兄弟,少说几句,这些人招惹不得。”
一旁坐着的张成起身,挡在了拉了拉两人面前,压着嗓子在二人耳边说了句。
“嗯?”
两人望向张成,见他连连摇头,顿时明白这些人恐怕大有来头,不是他们所能够惹得起。
这方家兄弟本身都不是冲动之辈,少年时为猎户谋生,后机缘巧合拜入一家武官门下习武,被杜午阳点为武童生,懂得世故人情。尤其是哥哥方胜,颇为老成,不然也不会听到有人谈论武举之事,而起了过去打探结交的心思。就是被人嘲笑,也忍着没有发作。
方卓平时寡言少语,气性却大了几分,轻哼一声,强忍着怒气,转身坐了回去。
苏禅皱着眉头,坐一旁却是看得分明,这几人衣着贪图,恐怕都是云沧城的纨绔子弟。寻常人遇到有人前来搭话,至多是不闻不问,冷落打发了事。只有这些纨绔子弟,自持家世,行事飞扬跋扈,无所顾忌。才会如此蛮横粗暴,口出恶言。
方胜不知内情,贸然和这些人搭话,自然没有好话。
苏禅又扫了一眼周遭酒桌上客人的神色,个个都避让开这几人,显然平日里也是恶名远扬,是净街虎一类的人物。
“这些滚刀肉,纠缠不休的话,却是个麻烦。”
苏禅心中考量,就听隔壁桌那领头的青年吴广开口喊了一声:
“孙威,回来。”
“孙兄弟,过来继续喝酒,几个刚入城的土包子理会他们作甚,平白少了兄弟们的酒兴。”
又其他几个青年举起酒杯,附和着喊孙威回去吃酒。
孙威嘿嘿一声冷笑,吐了口吐沫,眼皮下翻,斜睨了两人一眼:
“爷爷还以为多硬气,不过是个怂包。也不知哪个裤裆没系紧,露出你们两个贼厮鸟来。”
说完,挪动着粗壮魁梧的身体,踱步向自己那桌走去。
哐当!
方卓豁然起身,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木凳,满脸怒容,听到孙威的辱骂,却是再也忍不住。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