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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梢头。
洛文城东郊的一处没有院门的小院里,午间下的雨水还未干透,屋檐往下滴水,落到缺了一个口子的水缸里。
摇曳的灯光从窗内透出来,让这座宁静到有几分孤寂的小院,有了生机。
“圣皇陛下的风采,真是让人神往啊!”
周七斗放下这本《天壤大历》,顺手端起陶碗,喝了口凉水。
院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了,该睡了。
他摘下书生冠,打开门,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解开头上的发髻,开始洗脸。每一个步骤,他都力求做到极致,比如毛巾一定要对齐,挂的位置必须要在门的正中间,从毛巾上滴下来的水,要正好落在陶碗里。
他总是喜欢做这些伤神的事情。
“历代史书中,年份最近的《天壤大历》也读完了,明天读什么呢?不如试试杂学野史?内容不够晦涩啊……”他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有些无奈,就算是内容最全面,人物最丰富的这套共二十四册的史书,他也已经看完了,是那种一字不漏的看完。
“睡不着觉,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周七斗正要吹灭油灯,忽然听到院外传来动静,侧耳一听,似乎是辆马车?
他勾起嘴角,挑亮灯芯,脸上充满了期待。
“这么晚了还来找我,一定是有特别困难的问题要解决吧?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公子,午间刚下过雨,此刻又是三更天,寒气重,您在车里候着,我进去问就是了。”一个身高近七尺,身着灰色长衫,面容沧桑的英武男子,凑到车窗边,低声询问。他左袖空空如也,右手提着一把不下两百斤的长枪,单单站在那里,就让周围的空气隐隐有些扭曲。
“不必了,出来散心,老坐在马车里算怎么回事,再说读书人很看重礼节,咱们来拜访人家,不能端着架子。”车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随即帘子被拉开,一个脸色苍白如纸,却异常俊秀的少年郎探出头来,夜里的冷风吹过,他皱了皱眉。
那护卫眉头一紧,随手一挥,一道红光自他手掌中铺散开来,空气中的寒意被驱散一空。他冲马车旁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从车里取了一个暖炉,给少年捧着。
“公子小心些。”
少年点点头,走到院门口。按理说要先敲过院门,主人开门了才能进去,但这院子根本没有门。
护卫道:“公子稍候,我进去叫他。”
他刚要放开神识,探查一下屋内的情况,但少年却拍了拍他的手臂,微微摇头。
护卫收了神识,径直走到屋前:“周公子,我家公子来访,请开门一见。”
他有些想不通,半夜三更的,公子为什么非要来拜访这书生,他不是最讨厌做学问了么?这次出来,最要紧的是给他治病,本身那病就十分棘手,要是再染上风寒可就糟了。
都怪那客栈的小二多嘴,本来公子都要睡了,一听他说洛文城最近新出一种叫“百酿汤圆”的小吃,十分美味,就非要下来尝尝。公子吃的尽兴,问起配方,那摊主便说,是个叫周七斗的落魄书生告诉他的。
公子听完,顿时来了兴趣,非要见见这位书生。
……
“周公子,我家公子……”
护卫第二次开口,还没说完,就被公子制止了。公子正了正冠,后退半步,双手作揖道:“我近日温书时,遇到几个难题,特来向周公子请教。”
“南州经天纬地的文豪甚多,世子陛下何须向我请教什么学问,我只是个为了五斗米折腰的落魄书生,配不上公子二字,世子切勿说笑。”
“不好,小心有诈!”护卫警觉起来,立即靠近公子身边,放出神识探查四周。
“呵呵,周公子也说笑了”公子摇摇头,把护卫的长枪按下,“我听说那秦世子身染绝症,命不久矣,整日以汤药吊命,不敢离南宫半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屋内的灯光晃了几下,重新稳定后,周北斗又道:“放眼当今天下,身边能有御尊境强者做护卫的人,屈指可数。而方才精纯至极的火系真元,非‘忠勇王’朱午烯不可为之。那把枪,便是名动天下的神兵‘不归枪’吧?世子陛下,您身份尊贵,就不要拿自己的性命,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吧。”
“公子!”
“无妨。”
朱午烯惊讶地看着自家公子。
“朱叔叔,把那个盒子取来。”
“盒子?难道?!”朱午烯猛地一震,想到了什么,见公子点头,他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中玉,盒子取来了。”朱午烯的声音有些颤抖。
站在院外的仆从见朱午烯如此失态,神色大变。朱午烯是何人,他最为清楚,除了这秦世子的病,他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事,能让他的情绪如此失控。这书生到底是何人?
趁朱午烯不备,他悄悄往身后丢了一个小物件……
朱午烯今年已有二百一十五岁,御尊境修为。他可是一位传奇人物,少年时期被圣皇从狼窝里救出来,随后一直就在圣皇陛下身边。为了报答圣皇陛下的知遇提携之恩,他以神识为誓,终生护秦。五洲统一期间,为了保护圣皇,他先后失去了左手和右眼。战事结束,五洲统一后,圣皇破格赐封他为“忠勇王”。
之后圣皇陨落,圣后当朝,朱午烯不顾朝臣非议,毅然卸下所有兵权,随大皇子,也就是现如今的逍遥王秦岱之来到南州。
秦岱之的儿子秦中玉出生后,朱午烯又自降身份,做了一个小小的护卫,鞍前马后,继续护卫秦家血脉。
“周公子,我进来了。”
秦中玉冲朱午烯点点头,不请而入,关上门。
几个光点从朱午烯手中飞出,落到小院各处,无形的空气微微有些扭曲,将小院与外界隔离开来,随后他自己也走出了结界的范围。
“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朱午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忠勇王说的话,小人不太明白……”
“哼,若是琦楼兰来了,凭她在幻术上的造诣,我的确无法分辨。可你不过是区区一只玉莹,哪里来的自信能瞒过我的眼睛?”朱午烯冷笑一声,张开手,掌心有一小堆白色的纸屑。
“你!朱午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掉铜雀宫的传讯纸鸢,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我定要……”
朱午烯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抬手就掐住了那仆从的脖子,红光闪过,方才还是男儿身的仆从,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身材婀娜,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这女子也有开宗境的修为,与洛文城城主夏玮风相当。可惜跟御尊境的朱午烯相比,中间还隔着一个升元境。在朱午烯面前,她的力量跟刚刚出生婴儿没有区别。
“罪名?自打圣皇陛下把我从狼窝里抱出来开始,我这条命就是秦家的,只有秦家人能治我罪!那个老娘们鸠占鹊巢也就罢了,连带着你们这些苍蝇也上蹿下跳地跟着聒噪!从世子离开南宫起,你们就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老夫每每闻到你们身上那腥臊之气,就恶心的想吐。哼,从今天起,谁再不识趣,老服也不嫌手脏,统统杀个干净!”
这只铜雀宫的玉莹临死之际,眼中尽是惊恐,她不是怕死,而是因为从朱午烯口中,听到了大不敬之言。
老娘们,这家伙竟然敢用这种粗俗到极点的词语,辱骂当今圣后!
“呼……”秋风吹过,玉莹化作粉尘,消散在空气中。
“陛下,如果真是那个人,那秦家的血脉,就能保住了……”朱午烯抬头望天,冲着刚刚从云雾里冒出头的明月,满脸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