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虎豹名

拼命的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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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到天台去需要先爬上房梁,搬开天花板的活动砖块。

    按理说吊死过自杀者的房梁上,一定有挣扎的痕迹。

    可这到处都乱糟糟的屋里,唯独房梁上干干净净。

    是自杀那就见鬼了。

    那夜,执行宵禁让官民整夜不得外出,首先被影响到的就是运粮队的生活。

    “储备的冬粮已经卸了,够撑三个月没有问题。只要宵禁不解除,你们白天就没的休息!太守的命令是,足支三年。所以芒种来的时候,大家都要努力了!”

    这个说话的人,叫王合。他总在在卸粮的时候亲自指挥,我在晒鱼的时候远远的看上一眼,见到的,无时无刻不是他最急。按理说从不该有交集,但他常常给我送来醇香的美酒,还允许我利用居所之便,随便开窖取肉干吃。

    还有酒,端着酒杯的我不断咂沫着口中的香。王合,你这酒是送给普通人喝的吗?

    王合老大人待我不薄,我在船上倒着酒,在江里撒网捞鱼的日子倒也自在的清闲。

    那日清早,我照常收拾斗笠,男装,到城里拿打上来的鱼去卖。

    穿越后来,我这个市井的平民从不在乎那些世家公子怎样,这市上的珠宝、丝绸,都与我无关。

    倒是夏侯家的二公子不断地来找我聊天。

    在每天清晨准八点的时候,挑丝绸的女顾客们总是一阵阵疯狂的尖叫。

    这是那夏侯杰又飘来我的鱼摊了。

    “也不给你的客人一口水喝,我看你还怎么做生意!”他用那身乌沉香的丝绸身子仔细擦拭着我搭的竹板,“二郎我好闷,说说话。”

    “总是二郎二郎的,莫非你还有个大哥?”

    话到这里,他竟笑了,“是的,我大哥夏侯霸,凉州城的太守,”忽又眉目一转,“也是总以我还小,未取字冠为由,拿家族大业盖我本事的人,晏儿,我好闷,我就不愿在家待着。”

    “你恨你有才无业,不正是你这大哥又恐又怕的地方?”

    “哦?”夏侯杰抿唇一笑,拳头砸在我一边的墙上,“只是晏儿,你一个女子怎样知道那么多?上过私塾吗?不错,有朝一日,我会亲手把他送到那又恐又怕的地方去,再也不许他翻身。”

    跟他说话时,让人深陷华美的,还不是他致命的全部。他弯下身子,染黑了我全部的视野,那眼眸上两点寒意简直是森森的刀光,在温柔的改点爆发出了千千万万毒药般的美意。

    “你会杀死他?不怕被人说不仁?”

    我问。

    这一问便笑。夏侯杰握住梅花刀把,站在风的浪口打着开刀的指音。那一头黑白相间的墨色,在阳炎下,像水中透明的毒药生长,蔓延……

    “晏儿,我是那伏在丛中的虎豹,不是那弄枝戏叶的熊猫,在要了你的命之前,我还没有侵犯领地的欲望,可就在那之后,就什么都有了。”

    那种感觉,就是在为你好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占据你的全身,毫不犹豫地杀死你的全部。

    他的话语毒在我的心头,这人的胸怀与曹操的那句休叫天下人负我有何不同,也许不知道哪一日,他真的可以组建那支禽兽之名满天下的虎豹骑……

    “也许真的到你一统天下的那一天,人生就圆满了……”

    他面色沉静,一缕自信浮着满面的光泽,笑吟吟的说,“也许,那一天就是……”

    ‘躲开躲开!要摔了要摔了!噗,咣啷啷——’

    一个运粮的人摔了米袋,摔出来一地的兵器,你说怪不怪?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侯杰上前弯下身子,“喂,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米袋里怎么会有兵器?”

    “是啊,明明是米袋嘛,怎么会有兵器?”

    “嗨,偷盗兵库可是要砍头的,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这些群众七嘴八舌的,那小厮脸色难看的,还没有给他一刀来的好看。

    “二少爷啊,是他王合要我运的呀,这些天宵禁,小的不敢耽搁,又猜想这里都是米粮,没什么好看的嘛谁知道是……”

    我趁乱抓起一柄尖刀,见到刀底有官家的落款,向夏侯杰敲敲刀子,点点头。

    他笑着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管运粮的王合推开人群进来了,进来是跳脚便骂,说完了又向四处撒钱,直把那些人都轰散了,夏侯杰站在一边帮着他轰。人都散了之后,夏侯杰却摆出一副笑容来。

    “准是那小厮做错了事,王大人您劳苦功高,帮夏侯家那么多年,我还会不信任你?早茶我请你到最好的酒楼去,碗大管足,这些日子大哥不许我一个人吃喝,把我馋的啊,有您说话那我就能敞开吃了!”

    王合赶忙打着揖,“好说好说,二少爷这般有请,王某人又怎能劳您走着去下馆子,待我到城东给您请几个轿子来,”话了又抓起小厮的衣服,“你这小厮好个口利,待我将你送交衙门,秋后问斩!走着去!”

    那样一番交谈,真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变通,王合揪着小厮的耳朵去了,夏侯又折回来,直走向我这边。

    “那是官家的兵器,没有他王合去开库,几个小厮怎么提的出来?”

    我说,我大概已经猜出了全部。

    他没有解释,只是拿起我的斗笠帮我戴上,弯下身子,眼神像逆向的行波,美的涌动着银色的寒芒。

    “晏儿,你可知道,虎豹在发动致命的攻击以前,从不会露出一点的杀意,仁慈要不是在你权高位重的时候,它狗屁都不是,”他的表情意外凝重,“你赶紧回到湖边,谁的话都不许听,明白了吗?”

    “夏侯,小心王合。”

    “你也是,只许听我一个人的话。”

    他的手在我的肩胛上放开,双眸恢复无尽的冰冷,瘦高纤薄的消失在四处明朗的市井间,在见不到光的一半灵魂里,扼守着一方至狠的法则。

    我仿佛看到,他登上虎豹检阅台的时刻。

    禽兽之名满天下。

    今天之前我不明白,夏侯杰为什么字麒麟?今天我知道了,那是在白骨之中跳动的青春,是你在过早的年纪就倾尽了一生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