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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韩氏素来决断, 此事也让她夜不能寐,翌日一早她先派人出去打探了那北沅三王子的情况, 午后便回了魏国公府。
她知道自己母亲有多看重疼爱以宓, 此事若是直接跟母亲说,怕是会毫无商量余地, 自己就会直接被母亲骂道狗血淋头, 因此韩氏先去见了自己大哥魏国公韩誉。
活跃在政治中心的勋贵大臣们都是人精, 京中以及宫中的一丝风吹草动都离不开他们的眼睛。
先是北沅三王子元淳入京,接着就是两位已久不入宫门的两位老郡王妃, 元淳的外祖母老荣郡王妃以及老诚郡王妃先后入宫见薛后,然后老诚郡王妃见完薛后之后,自家的妹子就跑来见自己,还是屏退众人在书房说话, 魏国公见自家妹子那少见暗沉的脸色,便已猜到一二了。
只是他猜到事情大约和和亲有关, 但他再也想不到此事会牵连到外甥女以宓身上。
听完妹妹韩氏的话, 魏国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冷道:“胡言乱语, 什么叫是宓姐儿连累了嘉惠郡主?这和亲,历来都是皇亲宗室,怎么轮,也轮不到宓姐儿身上!”
韩氏面有无奈还带了些讥讽, 她道:“话是如此说, 但让以宓替嫁的主意是薛后出的, 必是薛后迁怒当初宓姐儿拒嫁薛家一事这才故意挑起,我婆母抓住这个就坚持是宓姐儿连累了嘉惠……”
嘉惠就是婆母的眼珠子,就是郡王爷,因着其死去的兄长的缘故,那也是把嘉惠当什么一样的宠,怕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亦祥亦祾在郡王爷心中也没有嘉惠重要,以宓又不是郡王爷的亲生女儿,这反而让她不能不管不顾的反驳婆母。
魏国公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明白自己妹妹的尴尬处境。
他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燕王他,是不会让宓姐儿嫁给北沅三王子的。”
韩氏一惊,面色又是一变。
韩氏也略有耳闻外面的传闻,只是那是因为傅先生引起的,傅先生以前就教了以宓五年,她只当傅先生再至魏国公府是念及与以宓的旧情,那些传闻不过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散播的无稽之谈。
而燕王对以宓有意,想求娶以宓一事,只有魏国公,韩老夫人还有以宓自己知道,并没有人告知韩氏。
她看着自己大哥,面色冷凝道:“大哥,燕王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真的对宓姐儿有意?”
韩氏心高气傲,哪怕燕王位高权重,她也并不愿女儿嫁去燕王府为燕王侧室。
魏国公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妹妹虽是外甥女的生母,但也是诚郡王妃,燕王既然没有透露消息给她,那就不该从自己嘴里让她知道。
他转了话题道:“阿曦,宓姐儿虽是你生的,但却是母亲养大的,你曾应诺过母亲,宓姐儿的婚事要由母亲来作主,这和亲北沅一事,母亲是绝不可能答应的。你便直接这样告诉你婆母和妹夫,说以宓的婚事你做不得主就是了。至于要不要让嘉惠郡主去和亲,如何运作,那也是该由老诚郡王妃和妹夫去决定和操作的。”
其实这么浅显的道理,妹妹一向聪慧能干,如何不知,不过是怕得罪了婆母,伤了和妹夫的感情而已。
韩氏脸色白了白,这就是说连大哥也是不同意让以宓嫁给北沅三王子的。
韩氏咬了咬牙,道:“大哥,其实以宓姐儿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嫁给那北沅三王子对她来说才是更好?那北沅三王子的情况我也打听了,除了是要远嫁北沅以及将来三王子的前途难料之外,其他条件并不算辱没了宓姐儿……”
“闭嘴!你,你给我闭嘴!”
韩氏话还未完,就听到一声厉喝声从身后传来。
韩氏一惊,回头便看到自己母亲韩老夫人脸色铁青,满脸怒气的看着她。
却是薛后身边的宫人早已将薛后和老荣郡王妃以及老诚郡王妃的对话传给了燕王,燕王清楚韩氏的性格,知她必会回魏国公府,便预先派人将薛后和老诚郡王妃的谋算告知了韩老夫人。
所以韩氏一到国公府,韩老夫人便已知道,得知其寻了儿子在书房说话,韩老夫人忍不住就直接过来了。
然后就听到了女儿的这一番说话。
韩氏忙上前去扶韩老夫人,刚开口换了声“母亲,您听我说……”,却是被韩老夫人一把推开了。
魏国公扶了韩老夫人坐下,韩老夫人这才冷冷看着自己女儿,斥道:“听你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诚郡王府真是好谋算!他们家的女儿金贵,难道我们宓姐儿就不是娇养着长大的,?就因为生在了你的肚子里,就合该被他们拿去牺牲,保他们家女儿的富贵平安?他们以为他们是谁?!”
“我告诉你,我生了你,你不尊重你自己,不尊重你自己的女儿,宓姐儿是我养大的,我却不允许你们糟践她!”
“你回去也告诉你婆母,我们宓姐儿,她姓夏,也是在我魏国公府,由我这个老婆子一手养大的,和他们诚郡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她想让谁去替了她的宝贝孙女去嫁那番邦,我都管不着,但想打宓姐儿的主意,就休想!有本事就让她亲自来跟我说,看她有没有这个脸!”
韩氏的脸被说的一阵红一阵白,还是魏国公看不过去,在一旁哄了韩老夫人,道是“母亲您小心着身子,别气着了”,又道“那毕竟是妹妹的婆母,妹妹也是不知如何推拒,这才回了家找儿子商议对策,母亲不要误会了妹妹”云云,才勉强让韩老夫人歇了些怒气。
韩老夫人被儿子劝着,怒火平息了些,她再看自己女儿,见她紧抿着唇不再出声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火气。
这个女儿,自幼便是如此,倔强傲气,要做什么只凭自己的心意去做,幼时不觉什么,她是国公府大小姐,做错了事也没什么,反正有自己和老国公爷帮她在后面兜着,可是她做了母亲,却因着她的性子让她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而丝毫不以为意。
韩老夫人平静了下来,失望又带了些嘲讽道:“听你说,呵,你先前说以宓姐儿现如今的状况,是不是嫁给那北沅三王子对她来说才是更好。那么你就跟我说说,宓姐儿现如今是什么状况,为什么要嫁给那国破家亡的北沅三王子才是更好?难道她在我们大周就嫁不到一个好人家了吗?当年你和离之后,可还是能嫁到诚郡王府的,她可是有哪点不如你了?”
这……韩氏又是尴尬又是难堪又是无奈,宓姐儿哪点不如自己?在母亲眼里,宓姐儿的性子容貌当然是半点不会不如自己的,她不如自己的,就是出身而已……
可这能怪谁?
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坚持要嫁给那夏家老二,而是听从父母的意见直接嫁给诚郡王或者任何一个其他父母看得上的提亲者,自己女儿的出身都不会差。
两人依着小沙尼的指示去了后殿,在连着左侧偏殿的走廊里见到了侯在那里的沈铎。
沈铎穿着深蓝色的锦衣,蓝边皂靴,身带佩剑,周身气质较当初来京时更沉郁了些,那样子再让人想象不到他在湖州府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依玥跟着以宓一起上前见过了沈铎,暗自打量了他一番之后,便状似随意的转到了廊下,留下了以宓和沈铎说话。
沈铎看着面前静静站立的以宓,见她穿了她素来喜欢的月白色金丝绣花长裙,长发两边用锦丝缎带缠起,头上只简单用了细细的白玉珍珠簪点缀,越发地衬得她肤如凝脂,眸如点漆。
每一次见她,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也似乎都越发的牵人心神,动人心魄。
沈铎心头不自觉的就是一阵发堵,他有些艰难的转过了头,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青竹,半晌才出声道:“夏姑娘,沈某突然求见,冒昧了。”
以宓笑了笑,未答冒昧与否,只道:“恭喜沈公子得偿所愿,考入了禁军亲卫营。”
沈铎心头一跳,转回头,眼神不由自主就带了些期盼,问道:“你如何知道?”
说话间,心头已涌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以宓微愣,随即就笑道:“这,沈公子的佩剑不正是禁军亲卫营的标准配剑吗?”
沈铎的眼神瞬间黯了下来,随即便自嘲地笑了笑,道:“也并没什么,多谢姑娘。”
他怎么会以为以宓也会一直关注着他的消息。前世今生她的目光都不会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想到今天他见以宓的目的,沈铎清了清自己心头的杂绪,道:“夏姑娘,这段时间你在京中可还好?”
以宓看着他,其实他们好像并不相熟,甚至在湖州府的时候,以宓对他都是非常厌烦和排斥的,但此时的沈铎,和以前判若两人,对她的态度也好像他们是多年相识的朋友一般,可偏偏又一点违和感也没有,甚至自己对这样的他也厌烦不起来。
以宓笑道:“还好。不知公子今日寻我可有何事?”
沈铎感觉到以宓有礼却疏离的态度,心头泛酸,也不知是为前世至死都得不到她一个目光的那个自己,还是为今生想摆脱却又摆脱不了她的身影的自己。
他道:“我收到一些消息,道是有人暗中操作,似乎想将你伯父调回京城,我已经派人回湖州府打探情况了,如果夏家准备入京,应该会有消息传来。想着你未必知道,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就预先告诉你一声。”
前世的时候,夏家后来的确入了京。
只是那时他因为婚事受挫,心灰意冷,离开湖州府后并未直接入京,所以对这一两年以宓在京中的事情并不是非常清楚,他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听到的有关燕王对以宓有意,想娶其为侧妃,薛家也欲聘娶以宓这些事前世到底有没有发生,但这些消息都令他心烦意乱。
夏家是什么德性,沈铎是非常清楚的,他们为了攀附他们沈家,就曾千方百计想将以宓许给自己,那么将来自然也会为了权势或利益,想将以宓许给他人的。
所以他不知道有人暗中操作想将夏家弄回京城,是不是为着算计以宓的婚事,夏家自己可没这个本事做这个操作。
而且他查到当年把夏家逼出京城的是诚郡王府,现如今这背后之人竟然能瞒着诚郡王府做这番操作,权势至少能和诚郡王府不相上下,除了燕王和薛家,还有谁会这么做?
以宓听言皱眉,但很快便松开,施礼道:“多谢公子告之,此事我会去信家中相询的,若是真过来京中,也好早点安排。”
沈铎却是误会了以宓的意思,一时只当她并不知夏家人的品性,怕她届时受了夏家的摆布,便忍不住出声道:“夏姑娘,夏家……我听说京中不少人家想向姑娘提亲,姑娘毕竟是夏家人,若是夏家回京,姑娘的婚事也该是夏家作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