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恋生

奥布琳恩领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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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沙漠漠,四野茫茫。一只孤鸿哀鸣于血红的天际,一匹神风俊逸的白马之上,行路人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中最后一只飞鸟,她目光虔诚,仿佛要在黑夜来临之际,在胸中为高飞的孤雁留出一片空白,让它在自己的想象里自由飞翔。

    “是这里了,这儿的魂气很重,超出我的想象。”行路女子说。

    “差不多,我们从丹河往北走了30里,这里正是《拾遗记》里记录的位置。”同样是行路女子自己的声音。

    ”阿钰,你饿了没有?我们找一家客栈,先填饱肚子?“

    ”为什么你饿的时候总是问我饿不饿?姐姐,你感觉饥饿,我们就去吃好了!“

    “奇怪,本是同一个身体,为什么总是我先感觉到饿呢?”女子一抖马缰:“奶糖,走起,奔灯火阑珊之处!主人我饿了!”

    奶糖似懂人语,四蹄腾空,奔跑起来,黄昏的旷野荡起一阵烟尘。

    奶糖为主人在最近的村落找到一个客栈。客栈里还算热闹,除了阿钰和她共用一个身体的姐姐,还有四桌酒客。夜色渐深,客栈主人将一颗硕大的能量石摆在柜台上。能量石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其光也明,其韵也清,如晴空雪霁。

    行路女子步态威严地走近一张油亮的桌子。这种荒村野店,虽然古朴简陋,但对于一个疲倦的行路者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这位女客官,吃点什么?”

    “店家,就不必跟我客套了。你本是厉鬼,我尚有人身,我只要人吃的五谷杂粮,不要吃人的妖孽鬼魅。蔬菜果蔬,你店里给人预备的一并拿来!”女子将一枚闪亮的银币放在桌上。

    “罗汉币?!”那店主的眼睛放出一道贪婪的绿光。他正要伸手拿取桌上的银币,却被女子一把拽住枯槁的头发。

    “绿眼鬼!你已经45道生死轮回,还是这般贪婪,哪有还没吃饭就收钱的道理?你这个完蛋货?”女子将店家的头往桌子上猛撞一下,顿时店家的头骨上长出一个犄角状的鼓包,但他的皮囊像抻开的胶皮一样松弛,竟没被犄角顶破。

    ”你知道疼了吗?“

    ”知道了!“

    ”还不快去拿酒菜来?“

    ”女主稍等,我马上安排!“

    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居然用千金难求的罗汉币买酒。店家摸不清她的来历,大气也不敢出。女子纤纤玉手,竟有着不可抗拒的神力。

    ”姐姐,这一顿揍,就从女客官升级为女主了。“

    ”这个贱鬼,45道轮回,手上300多条人命,还吃掉23个污鬼。居然没下地狱!整个儿一个混世魔王!你看他嗜血的眼神一露,就像两口爬满绿苔的枯井。要是肉眼凡胎,还不一个一个扑通扑通栽进去?“

    ”‘你知道疼了吗?’‘知道了!',哈哈,姐姐手段好是生猛。姐啊,任何丑鬼,隐藏得再好,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唉,小妹,生猛是用来形容男人的。说姐姐手段好,要说高超。“

    ”这俩词儿区别大吗?“

    ”大了去了。“

    店家给阿钰姐妹端上一盘烧豆腐,中间还点缀着几片青菜叶。另外还有几盘精心烧制的素菜和一个水果拼盘,一壶温过的清酒。作为一个披着人皮的厉鬼,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绿眼鬼,你觉着,这些酒菜值一个罗汉币吗?“女子饮了一盅酒,开始用筷子扒拉盘子里的烧豆腐块。

    ”女主,只要能赏我这枚罗汉币,让我再在人间投胎一次,我做什么都愿意!“店家的眼睛瞬时柔和起来,好像充满了对‘来生’的期待。身为厉鬼,造孽无数,但他对来生的向往却是那么虔诚!

    “那好,你现在就把你的眼,口,心许给我,你许了,我就把这银币给你。“女子把一块外焦里嫩,柔嫩爽口的豆腐放在嘴里。

    “姐啊,说多少遍了,我不吃豆腐,一股石膏味儿,赶快喂我一口青菜!”

    女子又夹了一大口青菜,放进嘴里:”阿钰,这店家的豆腐是姜水点的,哪有石膏味?你这丫头嘴也太挑了,好了,给你多夹些青菜!“

    店家虽然是个见过世面的千年老鬼,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子这样自言自语。

    ”莫非是个疯子?这女子竟然用她的罗汉币,要换我的眼口心,要是我把这些给了她,就是她的仆役和弟子了!转世投胎之前,我的灵魂就是她的了!如果她是个得道的法师,为了做回人也就认了!如果是个到处乱跑的疯货,那可亏大了。不对呀,既然一眼看透我45次生死轮回,这绝对不是平庸法师能做到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疯疯癫癫的女法师.....!“店家只恨自己在人间和异界鬼混多年,却不能识得女子庐山真面目,他踌躇之间,已经被女子看透心思。

    女子只顾喝酒吃菜,峨眉低转,一双眼睛生得分外漂亮,盈盈一水间,满是灵透的智慧。

    放在桌子上的罗汉币突然放出一道晶光,晶光一闪即逝,却在一两秒内把小店照得透亮。

    女子邻座的一男一女起身向她走来。

    “这位大师,打扰你吃饭了!实在是冒昧,实在是冒昧。”眉清目秀的男子说,他年龄在23对左右,身旁的女子和他差不多年龄,身材娇小,丽质天成,却神情羞涩,低头不语。

    “客气客气!”阿钰和她姐姐几乎是同时答话,一个声道,两个一样的声音,那男子吓得打了个寒战。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女法师豪气地摆摆手,“不嫌弃的话,就跟我姐妹俩拼一桌吧,来来,不必客气。店家,再上些酒菜来。”

    “女主,酒还是有的,可是小店里的菜品,按你的口味儿,能上的都给您端上来了!”

    女法师盯住店家的眼睛。她的瞳孔里射出一道寒光,‘绿眼鬼’顿时从骨子里感觉到一股真气流动,压迫他的意识,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平时积攒在他脑海里的污垢恶念,顿时被澄清大半。

    “主人!这点儿菜四个人不够吃的,我再原样端一份上来。二位客人,我主人说了,请您二位坐下,你们只管安心坐下好了。”绿眼鬼被女法师用眼睛盯过,就像丢了元魂,立刻性情大变,又诚实又仁厚。

    “怪事啊!怎么我刚才说到最后,还想汪汪叫两声,还好我忍住了!”店家暗自思忖。

    那男子道了谢,拉着他的女伴儿款款坐下。他还未开口——

    “啊!嗯。”对面的女法师清了清嗓子。“小妹妹,刚才我桌子上的罗汉币一闪,说明在座的客人里,有它的缘分呢!这个客栈里,有的人活在第一世,有的人已经生死轮回几次,自己却不知道!还有的人灵性很高,知道自己身前身后之事呢!唉!唉!你瞧我,多没礼貌。我叫钰瑶,是个一体双魂的旅行者。别害怕啊!你们别光坐着,来吃菜啊!”姐姐阿瑶意味深长地说。

    “就是!虽然我和我姐共用一个身体,但我们的身体很正常。”阿钰给客人推过碗筷。“我姐姐人蛮不错,你们聊吧。我边吃边听你们说话,嘿嘿!”

    对面的娇小女子没有拿起筷子吃饭,却扑通一声跪倒在钰瑶面前。

    “大师!你一进门,我就看出你是个有手段的法师。小女子我正是大师说的知道自己身前身后事的人,而且我这身皮囊不属于自己。我的灵魂需要一次新的生命!大师,我愿意把我的眼口心许给你,只求能得到一次来生!”女子的语调非常恳切,眼睛已流出泪来。

    “唉——!”她身边的男子一声苦叹。

    ”我说你这爷们儿,别光在那里叹气!“钰瑶眉毛一挑,给男子使了一个眼色,”扶起来说话!“钰瑶张开的嘴巴里还有少半块豆腐。

    店家又端来一副酒菜,恭敬地放在桌上,乖乖地走开了。

    “我真他喵的想汪汪叫两声!今天是咋的了?!”店家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铁塔心中起

    凡音难比齐!

    阿里良,果热!”

    钰瑶咒语一开,她的客座升起一个通体晶透的正方体气流罩,店家和其他食客再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现在是隐私话题时间,小妹妹,一边吃菜喝酒,一边把你的故事娓娓道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啊?”阿瑶的声音充满鼓励和期待。

    “大师!我本是公元925年青藏高原后藏地区一女子,父亲是当地有名的马帮商人首领,富甲一方。为人正直,就是常年行商漂泊,偶尔赌钱。我们家道殷厚,也不忘接济贫苦,哪知道后来父亲突然病故,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父亲临死的时候,把偌大的家产托付于姑姑姑父。这门亲戚不仅侵吞了我家财产,还将我卖身为奴,与我的生母和哥哥活生生分开!我从16岁离家,给人家做了26年奴隶,受尽了屈辱。后来积劳成疾,体弱多病。又被主人从家里赶走,沿街乞讨。最后冻死在马牙山的一个洞里,死的时候衣不蔽体,根本没有一个死人的尊严。我的魂也没比我可怜可叹的身体强到哪去,独自游荡千年,才碰到现在这个身体,当时她的主人正要离去。可怜我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寄魂魄于现在这个躯体!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做了身旁这位男人的老婆!他叫我阿朱,是他死去老婆的名字。“女子一边低声啜泣,一边看了身旁男子一眼。

    ”大师,别听阿朱妄语,一个月前,她得了一场风寒,之后就神志不清。起先她不想讲话,后来总是说她的前世什么的,求医问药,都没有见效!还请大师借助一些法力手段,去除她的顽疾,我杜某做牛做马,也要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呀,法师!“杜姓男子说完这席话也是愁眉不展,分明是被妻子的病折磨得不浅。

    ”姐姐,这个藏女说得都是实话!她母亲虽然跟她一样是个受害者,但心根极恶。后来变卖家产,让他的哥哥去寺庙高僧处求得咒术,他们那个可恶的姑姑为儿子娶媳妇,他哥哥当天降了一场冰雹,当场砸死三十五个亲友呢!”

    “怎么没把他们姑姑一家都砸死呢?哎呦!咬嘴了。这回吃到肉了,自己的。“阿瑶说。

    ”姐姐,你不好好吃饭,干嘛咬牙切齿的呢。你咬得我好痛!“

    ”对不起了,老妹。姐姐的错,姐姐的错。“

    ”这位大师,你说我家女人的前尘往事,所说是真?有什么证据吗?我尊重你是有法力的大师,可你要信口雌黄,我可是接受不了!“男子说着,拉着他的老婆边走,却一头撞在晶体罩上。

    ”砰!“男子鼻子一酸,撞得眼冒金星。

    ”阿杜,你现在在我的塔罩里,我解锁之前,你是出不去的。“

    阿杜一手捂着鼻子,一边对钰瑶摆摆手:”算了算了!唉,也许真是我的命。大师,你的确是有几分神力的人。如果你能帮到我家阿朱,还请你为她尽尽力吧!“

    ”阿杜,我现在倒还拿不出让你信服的证据,证明你家老婆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我的这枚罗汉币刚才灵光一闪,说明在座的人里,有一个非常强烈的转生愿望。为什么别人都在吃饭,唯独你家阿朱来找我说这些呢?“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罗汉币三个字。“

    ”好吧!阿杜,凡人眼里,哪能没有一些灰尘,一个人经历再多,见识里也难免有遗缺的。这个道理你是懂得咯。但愿呢,下面发生的一切,你不会看作水中月,镜中花。“

    钰瑶念动咒语,收起塔罩。

    ”店家,你过来!“

    客栈老板应声而至。

    ”主人,怎么了?今天的饭菜还可口吗?汪,汪汪!“店家被自己的异常举动惊得眼珠子都快脱落了,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你考虑好了没?要不要把你的眼口心许我?!“

    ”要得,主人。汪汪!“

    ”你前一道轮回,是一条忠犬,你做人没有一次不失败的,做狗却一次性成功!告诉我,有没有怀念做狗的日子?“

    ”汪,汪汪!“

    ”行了行了!狗性属真,狗血属阳,再做一次忠犬,能消你前世污秽阴气。这枚罗汉币送你,你就做一回我的宠物吧!“

    ”姐,我想要只憨头憨脑的秋田。“

    ”妹妹,日本狗就不要了。德牧吧。“

    ”主人啊,这两种狗我没听过,上次轮回,我是那谁家的中华柴犬啊!挺皮实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强人所难。“钰瑶把罗汉币抛向空中。

    店家一跃而起,竟张嘴把银币从空中接住,嘎巴嘎巴咀嚼几下,像吃狗饼干一样轻巧。

    店家一枚罗汉币下肚,就躺在自家酒馆的地上,打起滚来。不几时,变成了一只虎头虎脑的德国牧羊犬。

    ”姐姐你怎么又耍赖,人家本来说要做中华柴犬!“

    ”咳!这个结界,满地满大街都是柴犬,变回柴犬就不叫宠物了,老妹!“

    ”切——!.......“阿钰让她姐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不过她占据了表情,钰瑶的眼珠子向上翻着,非常不满的样子,倒也可爱极了。

    ”阿朱,阿杜。明早8时,清寒古寺,我在那里功课。现在让我们清了杯中酒,旅途劳累,吃过晚饭,我和妹妹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