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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纯风在连轴地转。
这边才刚看完胸口碎大石,那边又去看叠案倒立,紧接着又去看吞火、插油,回过头又驻足在耍猴戏的摊位之外,然后又坐到了茶寮中围观口技、说书,不舍走出后又连续流连于耍大旗、叠罗汉,津津有味地看捏面人,兴致勃勃地欣赏皮影戏......
最后,当他手里拿着根糖葫芦满脸期待地停步在相扑台子之下时,李尔终于忍不住了:“两个光身子的大胖妇人在台上搂抱打滚有什么好看的?”
李纯风想也不想便脱口答道:“没看过嘛!挺有趣的......”
李尔不由乐了:“嘿!光身子!大胖妇人!!好啊,没想到你小子的口味还挺重的啊!”
李纯风愣了愣,望了望左右,弱弱的说:“难道不能是师父您的口味怪?我看周围所有人都看得挺开心的......”
李尔一窒,继而大怒:“臭小子!反了你!你、你......啐!你这是来玩的还是来找人的?赶紧给我干活!”
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于是李尔索性摆出师父的威严,强行剥夺李纯风游玩的权利,李纯风也很无奈,唯有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喔......”。
如何在满是人的瓦肆里精准地找到一个甚至还不知道容貌的人?想想都觉得头痛。李纯风实在不想在人流里挤来挤去没有目标地盲头寻找,他观察了下周围,看中了一座位置绝佳的高层酒楼,便艰难地越过了人流,朝往酒楼走去。
进得门,却被告知,酒楼的二层以上都已被一位贵客全部包下,当下正在设宴,容不得他“走上去瞧两眼”,无奈何,只得作罢。走出酒楼,想了想,李纯风转入到旁边的一条小巷之中,趁着一个无人注意的间隙,施展轻功,轻巧地跃上了墙壁,攀援飞纵,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快速地登上了酒楼的楼顶。
马上,整个瓦肆的景象便尽入眼底。
诸般热闹不再赘述,第一时间,李纯风极尽目力,在人群里搜索起带有“锦衣华服、前呼后拥、趾高气扬、气焰嚣张、行人奔走躲避”等的想象中的恶衙内标签的目标来。
左望望,右望望,反复望望,没找到......
“那曹景昀怕是不在这瓦肆了吧......”李纯风心道。
“就凭这样看看?”李尔却说。
“不然还能怎办?”李纯风说,“这大概已经是最有效的找出疑似目标的方法......”
“嗨,首先你的辨别标准就可能有问题,”李尔又说,“那家伙虽然是个傻X,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傻X,想来也不至于以最傻X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就是个傻X,所以你就不应该用想象中的大傻X的标准来找那个大傻X......”
李纯风被绕晕了,翻了翻白眼,无奈说道:“要不,师父您给个标准呗......”
“呃......”李尔顿时窒住,谁TMD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标准?讪讪,却也嘴硬,说道:“哧!你便随便找找吧!反正至少还能在千金楼堵他......”
李纯风唯有摇头苦笑,不再纠结,又反复细看了几遍,始终找不到疑似的目标,唯有放弃,便欲动身离开,忽又见到瓦肆远端的街口之处突然窜起了一阵喧闹,心中一动,准备前往一探究竟。
立即动身,从背街的一面蹿下楼顶,小心翼翼径往下挪,谁知才来到底下的最顶层便听到了一句不得不很感兴趣的话语。
“哼!那曹景昀实在欺人太甚!”
曹景昀?可不就是曹大官人么?这是有人在谈论曹大官人?必须不能放过啊!不管怎样,听听再说。
翩然一跃,李纯风附到了顶层的一个窗户之外,稳住身形,收敛声息,别过头透过窗棂偷偷地往里头看去。
这酒楼的顶层面积好生宽敞,装修也好生豪华,陈设也好生精美,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偌大的整整一层,仅有三个人据着一桌在小斟小酌。
这就是所谓的设宴?就这样就要包下整座酒楼的二层以上?李纯风感到非常不解。
再看那三人,却是二“贵”一“贱”。
其中两人一眼便知是豪门贵子,肤色白净,仪容工整,面上带有几分酒色之气,一身华服,锦袍玉带,一者朱,一者紫,华丽雍容,贵气逼人——看程度,还不只是一般的豪门呐!而余者却像是一名海边渔民,皮肤黝黑发亮,身材敦实健壮,胡子拉碴的,头发简单地束着,穿着的是一身素色葛衣,虽然已尽量洁净齐整,但有两名贵公子的华服作为对比,到底还是不免被映衬得像是一身丐衣。
葛衣汉子倒是神色沉静,端坐着,一言不发地自斟自饮,能够看得出来他还是有着几分拘谨,约莫是要在两位贵人面前克制姿态以免失礼?两名贵公子当然是没什么放不开的,尽管此时他们脸上俱都神色阴翳如布寒霜,毫无疑问,他们正在激烈地对曹大官人加以声讨,而李纯风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显然便是出自于正一手按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似是刚刚拍案咆哮的那位紫衣公子。
对话还在继续。
“所以我们有必要给他一个教训!”却是那位朱衣公子重重地捶了下桌面,“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再不能这般嚣张下去!俊辅,忍无可忍,毋需再忍啊!”
紫衣公子怒容一窒,却似无奈地道:“子义,非我不想,实不能也!我也不是怕他,他是勋贵,我也是勋贵,论权论财论家世论地位论人望,我王家又何曾逊于他曹家?更不是怕长辈责备,嗨,便是打断腿了,老头子们也只会当作是小辈间的胡闹,才懒得追究。实在是因为,和他斗没有胜算啊!那曹景昀蛮得很,有理没理最后都用武力解决,有那阳虎臣在,我是找再多的家将都没用,打不过啊!”
听罢,朱衣公子却得意一笑:“俊辅,你说的这些,我岂不知?所以我便自大员岛东溟派请来了这位张有业张先生......”
听到对自己的介绍,那位葛衣汉子连忙放下酒杯,抹了抹嘴,拱起双手,努力地施了一礼——但还是草草的样子,恭敬地说:“见过王衙内。”
紫衣公子皱起了眉:“这是......”眼底里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弃。
朱衣公子笑道:“张先生神功盖世所向无敌!”
葛衣汉子连忙又拱手低头:“不敢不敢......”动作还是那般歪斜别扭。
朱衣公子也不理他,只管对已经会过意来的紫衣公子说道:“定叫那阳虎臣竖着来,横着走!!”
紫衣公子翘起了嘴角:“所以?”
“今晚他不是要去千金楼么?”朱衣公子阴阴地笑了笑,“呵呵,不妨就在他的姘头面前,给他一番好看!”
紫衣公子点了点头:“有趣!”
朱衣公子又说:“然则此事还需要俊辅牵头,只有你才有和他‘胡闹’的资格......”
紫衣公子哈哈一笑:“当仁不让!”
对话没头没尾的,李纯风也只能听出个大概,大抵就是曹景昀的两个对头在合谋对付他吧。李纯风对这种衙内间的争斗不感兴趣,便欲离开,转念想到这个消息或许可以用来和曹景昀换个武举推荐,至不济,也能作为一份足显诚意的见面礼吧?于是便耐着性子再偷听了小会儿,谁知后头再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听到曹景昀现在的行踪,大感失望,暗啐一声,旋即轻巧离开。
再度回到街上,李纯风顺着人流,往刚才看到的那个喧闹之处走去。
为什么是顺着人流?因为瓦肆里的游人似乎都被那个地方吸引过去了,驻足围观,里三层外三层,将其中围得水泄不通。李纯风费尽工夫才挤到了人群的内层,一看,迷糊了,只见是一男一女正在一个半人高的木台之上你来我往比划着拳脚。
情不自禁便被吸引走目光的自然是那位惊艳的姑娘,亭亭玉立,身段婀娜,明眸皓齿,容貌妍丽,衬着一身粉色衣裙,娇艳如桃花仙子下凡而来。反观她的对手,鼠头獐目,流里流气,还有一身恶俗不堪的黄蓝外衫,一瞧便感丑陋可憎,两相比较,更觉糟心。
这样一对交手的组合,也是够特别的。
但是,他们干嘛打起来了?
耳边听得许多议论,什么“比试”、“嫁给他”、“成亲”......一下子,李尔和李纯风同时想到一个可能:这他喵的,不会是在比武招亲吧?
嗨,这年头还有人玩这种老套的桥段?(是的,我是在吐槽我自己。)
连忙一番打听,总算是得了个准信,确实是在比武招亲,但又不是那种比武招亲。呃,可别给绕晕了,从头说起,事情是这样的——
姑娘姓白,外地人,跟随父亲一同来到了京城,大约是遭逢意外盘缠告急,没有着落之下只好跑到瓦肆里演武卖艺。这父女俩也确实有着一手出挑的真功夫,按围观众里的行家的说法,“俊得很”。然而,真功夫不好看啊!尤其是和瓦肆里专事表演的或新奇或趣怪或惊险或刺激或火爆或夸张引爆一堆眼球的百戏杂技相比,简直是弱爆了好吗?于是,也没两三天,新鲜感一过,父女俩的生意便迅速冷清下来。
也是,谁愿意看一个大老爷们在那里不咸不淡地哼哼哈兮啊?
这不是事,所以他们作出了改变,白父下去了,换成白家姑娘上来演武,情况立时反转,观众络绎不绝,打赏盈满盘钵。这很合理,一个品貌一等一的大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便是什么都不干,都能引来一大群“好逑君子”的强势围观,更何况这位大姑娘还会尽情地摆动她的肢体展现她的身姿?
演武?“艳舞”罢!
不管这些看官怀着什么样的龌龊心思,反正,白家父女的摊位,火了,哪怕可能只是一阵虚火,也是火了,火的一塌糊涂。打铁趁热,他们连演了数天,打算赶在最火的这几天赚到足够多的盘缠,好让他们能够在事了之前一直舒适地在京城待下去。谁知,竟在今天遇到了泼皮的骚扰。
泼皮无疑就是正在和白家姑娘比划的那个猥琐男,他叫钱六,懂几下拳脚,自来就是临安城中“声名”卓著的一个泼皮头子,浪荡无行,业德不修,神憎鬼厌,整一个360度无死角的腌臜货,这样的浑人,听说瓦肆里来了一个天仙似的卖艺女,哪能不巴巴地赶来看个究竟?
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然后,作为一个称职的泼皮,某些坏心思自然而然地就开始蠢动。一句话,钱六是盯上白家姑娘了,甭管这是不是癞蛤蟆想压倒白天鹅,他就是想要将这“绝了的”漂亮娘们纳入房中,用尽任何手段。
流氓耍起流氓来,那是专业的。
当“花拳绣腿”、“以色娱人”、“诱骗钱财”、“与粉头无异”等的一系列难听之极的恶意中伤开始漫延开来时,白家父女不得不怒了,妨害了生意倒还是其次,可不能污损了女儿家的名节啊!他们愤然与钱六理论,然而如何能够敌得过嘴皮子功夫尤为利索的泼皮头子?两三下就被带了节奏,有理也辩不清,气得火冒三丈,堵得心急火燎,最后终于演变为现在的这场赌斗——赌注自然是白家姑娘的终身大事,输了便要嫁给他钱六。
听说,是钱六挖了比武招亲的一个大坑,一气之下白家姑娘是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不过,李纯风倒是没有为白家姑娘担心,他看得出来,这位白家姑娘的功夫又岂止是所谓的行家口中的“俊得很”,妥妥的是名门大派的亲传子弟的水准,收拾这个只略懂两三散手的钱六那是手到拿来轻松愉快。至于现在这副看起来有来有往势均力敌的场面,想来不过是白家姑娘故作设计以狠狠地教训那个恬不知耻的钱六而已——没看到从旁观战的白父一直没有变过的那副抱着双手一脸沉静的淡定姿态么?
果如所料,没过多久,这场闹剧便以钱六被打折了左臂和右腿扇飞了三颗大牙吐了一大口鲜血像沙包一样被踢落台下重重落地的结果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