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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良语抬头望了望西边,还好,离落日还有一些时间,应该来得及。
他之前说他的府邸在何处来着?
西北……靠近淯水?
湿气颇重,鸟兽喜居……
孟良语抬起清亮的眼眸,弯了弯唇。
答案都这么明显了,这还不好找?
顺着西北方向,往湿气深处走便是了。
有鸟鸣的地方,便是离得不远了。
但……说起来容易,走起来……
她才知道顾妄言所说的“不要被眼见的所迷惑”是什么意思。
这林子里,到处都是竹子和大树,她辩着西北的方位,往前走着。可走了两步就惊讶的发现自己是朝南的。
当真是……诡异万分。
就这,还是顾妄言所说的,所有阵法当中最简单的一种?
她又走了许久,一次次的重新抬头辩位,又一次次失落的发现自己的方向是错的。一会儿是朝了东,一会儿又是正对着北。
再看时,太阳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慢慢的变大变沉,往西山落去。
来不及了……
孟良语简直着急的想哭。
怎么就这么难?
“所见不见得为实,所闻也不一定为真。”
“心之所向,方为将往之处,其余路径,皆为迷阵。”
她又将这两句话默念了好几遍,才重新睁开眼,寻找方向。
西北深处,湿气颇重,鸟兽喜居……
眼前的所有,只当不存在,心中只有路,没有这些杂乱的竹。
不难,孟良语,你找得到的,不难。
你当日在那么大的雁荡山上都能从灵峰洞跑回去,这不过是个竹阵而已。
孟良语,你做得到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前的一切都当做虚无,心中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再一个缓慢悠长的眨眼之间,嘴角便勾了起来。
日落之前?
不需要,只要半炷香的时间,她便能到。
她扬起嘴角,抬手之间,步子便嗖的跨了出去。
奔跑,流星一般飞扬夺目的奔跑。
烈红色的衣袖带起了林中的风,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了暧昧的红。
门口闭着眼躺在藤椅上的人,正懒洋洋的枕着双臂补觉。
听见那风声后,他并未睁眼,却歪着脑袋,弯了弯唇。
“小徒弟,不赖啊。”
孟良语到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的,也怪她刚才怕误了落日,跑的太疾。
顾妄言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便继续小眠了,并未睁眼去看她。
“师父!”孟良语走到他跟前,“我到了,太阳还没落!”
只那一个瞬间,顾妄言便已经利落的起了身,姿态挺拔,玉树临风站在她面前笑着了。
如果不是他那飞扬而起的衣角和墨发,孟良语会觉得他一直就是这样站在她面前的,并未在那藤椅上躺过。
可那藤椅确实是空荡荡的,他人也确实是站在自己面前了。
太快了……他起身的那个速度,实在太快了。
她甚至还什么都没看清,他就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而孟良语,只来得及瞥见了那白衣和黑发的飘逸。
她师父……当真是非常了不得的!
顾妄言看着她,满意的笑道,“嗯,还不赖。”
孟良语两眼发亮,像是夜露最浓重时天上的那颗忽闪忽闪的星。
云霞映的她的小脸儿红彤彤的,睫毛也俏皮的颤动着。
她仰起头,一脸的期待与自豪:“那师父,能教我修灵了么?能教我剑法了么?!”
顾妄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能,师父我说话算话。”
“嗯!”她用力点头。
“擦擦脸,看你跑的都出汗了。”
顾妄言的手上,静静的躺着一方纯白的丝帕。
黄昏时分的风总是有些清爽的,那帕子便被徐凤柔软的拂动着。
“多……多谢师父!”
她伸手接过,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其实风一吹,汗也差不多就干了,不用擦得。
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却没那么说。
孟良语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不论是好意,还是怜悯,她都不愿受之。
她凡是总喜欢靠自己,自己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硬着头皮去求别人。
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她觉得就算自己一个人,也什么都行。
从前也有人给她递过帕子,说什么姑娘你流汗了,擦擦吧。
孟良语总是面无表情的自己拿袖子一抹,然后谢过人家的好意。
一直以来,她都太倔强,太要强,太固执,从不肯受人恩惠,哪怕是最微小的。
可在这个薄汗微透的黄昏,她却鬼使神差的接过了一方帕子。
顾妄言看着她,说道:“今日你破开了迷阵,往后便要将这心境活用入剑法中,方能参透事物之根本。”
孟良语攥着帕子,点了点头。
顾妄言又说,“还有之前教你吹得竹叶,便是控制气息吐纳的训练,气息要匀,吐纳有方,方可提剑自如。”
孟良语将帕子攥的紧紧的,继续点头。她想着,师父正经起来,还真是正经,怎么看都像是个高端大气的剑者。
可不正经的时候……怎么看都像是个地痞无赖。
她完全无法把上午那个眉眼上挑嘴角邪笑的浪荡公子,同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修灵人联系在一起。
这区别也太大了吧,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结果顾妄言又恨铁不成钢的加了一句,“可惜你现在连如何将灵气引入丹田都不会,还得从头练起,我对你也没什么特别高的期望。”
孟良语顿时就后悔了,行了,得了,她师父就没有正经的时候,完全没有。
什么高深莫测,假的,没有的,不存在的。
她正在神游,顾妄言却又按了按她的肩膀,面色凝重了起来。
“良语,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事,你必须记好。”
孟良语似懂非懂的点头。
顾妄言向西转头,看了一眼火烧似的云霞,才郑重的向她交代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良语啊,为师,嗯……有为人所不知的隐疾。”
这可是如同一个晴天大霹雳,生生的将孟良语给劈焦了去!
隐疾?如果她理解的没错的话,是……咳,那方面的隐疾?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那泰然自若的师父,就好像他方才说出口的是“为师肚子有些饿了”一样……
结果下一句,他就微微蹙了蹙眉,说了一句,“而且啊,为师肚子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