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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日,北京,晴,大风。
随着最后一场冬雨的告别,北京似乎真正迎来了春天。每一年的春季,北京的天总是深蓝的,偶尔飘着一片不知道最终去向何方的云。
一早京巴犬还没叫,秦砚就从梦中醒来了,打开闹钟一看,才凌晨三点。秦砚一想完了,这辈子的失眠岁月就从今天开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就随手找到了一本书翻了起来,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一个短篇集。翻开书,是一篇诗歌:
如果我爱你,而你正巧地也爱我;
那你生病的时候,我会去照顾你,陪着你到老;
你骑车的时候,我会要你小心一点,还要你到的时候打个电话跟我说;
你忘了吃晚餐的时候,我会装做很生气,然后说“你这样会让我担心耶!”
你头发乱了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
……
“夏沫会不会也正巧喜欢我呢?”秦砚想。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秦砚,你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屌丝,怎么会有人喜欢你?你只是个注定了一辈子要孤独的男孩子。也许总有一天,我会盛装出席,那个叫夏沫的女孩的婚礼,能祝福她幸福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吧。”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朝阳缓缓升起,铺满鲜花的芳草地上,夏沫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神父的主持下,害羞地说:“我愿意。”可是,新郎不是他啊……或许有一种爱,在现实中,是在她的面前,自卑的连美好的梦都不敢去做吧。一想到这里,他总是会觉得心痛极了。
秦砚喜欢村上春树,他觉得每一位主人公身上都有自己的影子:毫无目的的懒散,孤独至死的堕落,生活的平凡甚至是落魄。在所有的主人公里,秦砚很喜欢直子,那头迎着春天迎面而来的小鹿,就像夏沫一样。
今天,是夏沫的生日,晚上6点,约好了在三里屯西五街1号的心灵彼岸火锅店见面。这个明明是白羊座的女孩,总是说自己是狮子座,因为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谣言,说白羊座命苦。一想起这里,秦砚心里愉快了起来,这是属于他和夏沫之间唯一的小秘密。幸福总是在每个人的心里总是失控的,谁能知道突然某一天遇见了一个人,就爱的无可救药呢。
“今天一定要告诉夏沫我喜欢她。”秦砚暗暗发誓,类似的誓言,他已经发过不亚于1000遍了。一想到夏沫,秦砚马上觉得生活美妙了很多,就这么幻想着,昏昏沉沉的终于再次睡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破天荒的姑姑竟然没有在早上七点钟叫醒他。他赶忙穿好衣服,发现一屋子人都坐在餐桌前面等着他。说实话秦砚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了六个姑姑一早去旁边庆丰包子铺打包回来的包子,和一杯热豆浆。姑父塞了个早些年淘汰不用的诺基亚N95手机给他,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见事不对就风紧扯呼,有事别忘了电话。
秦砚目瞪口呆,心想我晚上才出去聚会呢,就表个白也不至于风紧扯呼吧!再说了,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姑父看着秦砚长大,知道这小子往往一出现这个表情,就是又犯懵了。走过去拍拍秦砚的肩膀说:“我请我们银行的专家看过了,那封信上,确实是瑞士银行总部的章子。一般像这样大的国际银行,盖章子是很慎重的,所以,我们一致认为你还是应该去一趟。”
秦砚挠挠头,一脸迷惑不解:“去哪?”
姑姑一看这小子敢情是忘了啊,顿时怒气值满格,一巴掌就抡了过来,骂道:“长这么大了,还是个小糊涂蛋!快吃饱了给我滚去坐地铁!”
“奥,”秦砚揉了揉脸,一脸委屈。可真是一巴掌惊醒梦中人,秦砚想起来了,一心只惦记着夏沫,怎么把理查德这茬子事给忘了?
※※※
从三元桥坐地铁10号线到北土城,又倒了次8号线,前后不到半小时就站到了盘古大厦的门口。到前台简单说明来意,就直奔着301房间而去。
“叮咚”,秦砚按响了房间的门铃,出来一位大约50多岁的中年外国人,金发碧眼,却穿着一身唐装,带着一顶圆顶小帽。秦砚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位老外同志怎么是这身打扮。
“你一定就是秦砚先生吧?快请进来!”老外很热情,说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子,牵着秦砚的手一直不愿意放开。“您是理查德先生?”秦砚谨慎的问。“是的,我是理查德。就在刚才,我还在担心你不会来,看来完全是多余的。哈哈!”理查德显然很高兴,笑出了声来。
“老外先生,您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看着理查德很和蔼,沟通没有障碍,秦砚胆子大了些,没忍住问道。
“这是我昨天刚去买的,为了增加和你的亲近感。秦砚先生,这是一个长着外国人皮肤的中国通,而不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外。”理查德假装严肃地说。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砚随着理查德走进房间,看了看酒店的摆设暗暗咂舌,长这么大住过的最好的酒店,就是一次一家人去西安玩,住的汉庭连锁酒店,也就10平米的样子。可眼前的这是一套超大的总统套间,房间就像是用香水洗出来的,外面的客厅精致地摆放着书籍和鲜花,里间是一个看上去很舒服的床,床头放着齐白石的山水画。
“Coffee or Tea?奥,我知道了,现在中国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咖啡,例如星巴克的拿铁。”理查德手足舞蹈,自作主张的为秦砚选择了前者,不一会就端来了亲手煮好的咖啡:“这是我亲自带来的印度尼西亚的Luwak Coffee,你们中国人都叫他猫屎咖啡,你看看是不是合你的口味?”
秦砚礼貌性地喝了一口,觉得这个猫屎果然有点门道,喝到嘴里就像在吃加了冰块的巧克力。他拿勺子搅动着,一边想着措辞。“那么,理查德先生,您找小人来不知道有什么事?”秦砚第一次单独见大人物,所以只好跟着电视上的情节学了,在自称时他用了“小人”这个词,自己确实年纪不大,觉得比较适合这个谦卑的称呼。
“是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这次来北京是受人之托,要转交一件东西给你。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理查德坐在了秦砚的对面。
“是不是搞错了?我想我并不认识贵国的朋友啊?”秦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外交官。
“并没有。”理查德说:“你一定认识委托我来的朋友,因为他们就是你的父亲和母亲。你一定不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啊!”秦砚心头一震,把半杯咖啡洒在了身上,一阵手忙脚乱。再次坐定,理查德略有些歉意的说:“抱歉,我没有能事先通知你这是来自他们的消息。因为,这是一件机密的事情,除了当事人,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相关的消息。”
“恩,”秦砚点头表示理解,并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那么,世伯,我爸妈也在北京吗?”
“不,我想他们并不在这里。”理查德收起了笑容,有点严肃起来:“确切地说,我并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奥……”秦砚顿时觉得沮丧起来,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追问:“那么,他们为什么让您来找我呢?”
“让我来找你的人正是你的父母,但是,不是现在的他们让来找你的,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可以和你的年纪相等。这样吧,我们从头来回顾一下这个难忘的故事,但愿能回答你的疑问。”理查德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似乎在回忆某些细节。
“十八年前,北京正在举行大阅兵。我第一次来到北京旅游,来观赏天安门和伟大的毛主席,不幸的是,当天人太多,我的护照和钱包都丢失了。正当我彷徨无计时,遇到了秦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一个非常慷慨的人,他看到了我的困境,交谈中询问了我的职业,知道我是一名正派的人士,就请我吃了北京最好吃的火锅,还塞给了我一大笔返程的路费,我们谈的很愉快,从此以后就成了朋友。”
“回到瑞士半年以后,我又在一天晚上接到了秦先生的电话,说需要我提供帮助,我虽然感到奇怪,但当然乐意之至。第二天一早,我就再次赶到了北京。但他似乎并不着急,带我去玩了很多地方,还去西安看了秦始皇兵马俑。我反复问他是不是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他总是避而不谈。直到我离开北京前的那天晚上,秦先生夫妇去酒店里面找到了我,塞给了我一个黑色的盒子,让我寄存到我们瑞士银行。并嘱咐我说,这是一份长期契约,十八年后,也就是今天,要将它完璧归赵交还到你手里。
这份契约的保费是100万欧元,我当然不敢怠慢,现场就邀请我们银行保安部的人一同来到北京,共同密封了这份物品,随后我拿着秦先生的授权书,将它储存在了银行最秘密的保险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