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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垒感觉到璇玑的目光,抬起头来,面对璇玑,他的声音柔和地不能再柔和:“姑娘如不嫌弃,可结伴同行。”
璇玑目光躲闪,想了一想,说,要走可以,需答应她两个条件。
玉垒问是哪两条。
璇玑回答,一是安抚好群猴,二是要背一块峨眉山的石头回去。
玉垒说,这有何难,只要不是让我把峨眉山搬回去就行。
俩人商量好,明日起,遍游峨眉,与群猴告别之后,就启程回家。
玉垒、璇玑并肩同行,游山玩水,尽兴而归,又回到洞府。
带石头下山并不难,那是块一尺半厚,二尺长,二尺宽的淡绿色光洁条石,平时璇玑用来做案板,玉垒将其用草绳拴牢,背在背上。
难的是与群猴告别,尽管从决定离开时起,璇玑与群猴说了多遍,群猴仍不舍分离,一直将二人送至五里开外的村庄。
璇玑看到了寻找自己的告示,上前揭下,拿至群猴面前,说,自己要回家陪伴母亲,就此告别。随即一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只平针绣菊花图案细绢香囊,挂在老猴脖上,说,见香囊如见己,快回去守着峨眉山的地盘,不要惹事生非。
猴子们听懂一样,眼角含泪,一步三回头,回山上去了。
玉垒给璇玑置办了两套新男装,戏称如若不然,璇玑有觊觎丐帮掌门之嫌。俩人兄弟相称,继续上路。
大路上,玉垒雇了骡马车,驮着条石。到后来,要翻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秦岭,都是崎岖山路,玉垒只得背上条石,负重前行。
时日一长,俩人各自情况都已了解,越发熟悉,无所不谈,玉垒给璇玑起了个绰号,叫北斗星。
璇玑则笑称,玉垒眯起眼睛开玩笑时的表情丑,难描难画,简直气死木匠,难死画匠,气挺了吹糖人滴。
天气好时,玉垒放下条石,蹦蹦跳跳,如顽童一般。偶尔逗璇玑,说路上这个果实,是以前道家炼丹用的仙药,吃了可长命百岁,一定要璇玑尝尝。等璇玑尝了后发现苦涩无比,不断咧嘴时,玉垒在一旁捧腹大笑。
渐渐地,他发现,越来越离不开璇玑,他去采野果的空档,璇玑离开他视线一炷香时间不到,他顿觉心头空落落。他有点喜欢偷偷盯着璇玑看,她不高不矮,皮肤雪白,眼若秋水,笑意盈盈,端庄可爱,走起路来袅袅娜娜,青春美丽。他看到她就开心地不得了,好像从小到大,从未体会到过这样发自内心的、抑制不住的快乐。
行路艰险,然则有君陪伴,苦也甘甜。这是二人的心境写照。璇玑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容貌,每天必定要找有清水的地方,将脸洗干净,有时,看到鲜研的花朵,还要插在鬓间。可是,鲜花越来越难找了,因为,他们离山顶越来越近。
越近山顶,路越陡越滑,到后来,竟下起了雪。玉垒背着条石越发吃力,璇玑让玉垒将条石舍弃,保命要紧,玉垒不听,说这是璇玑的老朋友,陪伴姑娘度过两年多孤寂岁月,比自己认识姑娘时间还要长,不能丢掉。
可是,当他们翻过山顶的第二天,伯玉垒出事了。他脚下打滑,背着条石,滚下山去。
璇玑哭着沿路找去,只见玉垒躺在路旁山坳里,眼睛紧闭,浑身上下,沾满血迹。璇玑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扯开玉垒的衣服,将伤口简单包扎止血。又用竹杯接了水来,喂给玉垒,好半天,玉垒才清醒。
眼看红日西斜,天气转寒,要尽快离开这里,否则摔不死也要冻死。
璇玑当机立断,她背玉垒先找个藏身之所,那条石不要了。
她先扶着玉垒艰难站起,然后蹲下身子,准备背玉垒,玉垒还念念不忘条石。
璇玑抱怨,都是条石,差点害了你一条性命。
玉垒说,错,多亏条石和绳索牵扯,才没滑入深渊,所以,条石不能丢,要边走边刻记号,伤好后再来找。
他俩正说话,忽然闪过一个黑影,背起玉垒,拎起条石,跳出山坳,朝山下快步走去,他回头示意璇玑跟上。
璇玑看出此人武功上乘,并无恶意,紧随其后,只是无论如何,脚上发力,也只能望其背影。
远远地,黑影将玉垒和条石放到一个山洞里,转身离去,璇玑到得山洞,那黑影已不见了。
璇玑在洞口燃起一堆篝火,玉垒告诉她,那黑影正是他想拜师的高人。
玉垒在洞中将养一月有余,基本痊愈。这天早上,他收拾行囊,拴牢条石,准备上路。
璇玑却在洞口止步不前,满眼深情,说:“哥哥,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嫁人。”
“璇玑,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娶妻。”玉垒激动地用手挠耳,“回家后,我就找人上门提亲,不知令尊是否能看上小生。”
璇玑蹲下身子,挫土为香,说:“哥哥,我们今天就结为夫妻,皇天厚土为证,洞口古树为媒。我的决定,父亲不会反对。”
“可是,没有隆重的仪式,太委屈你。”
“我向来讨厌形式上的东西,你知道。”璇玑浅笑。
于是,二人找来松子野果堆在洞口,边吃边戏耍,自己给自己庆祝婚礼,他们又在山洞耽搁了一日才启程。
玉垒这才明白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意思,他真愿意时光停留,永远定格在山洞里。
俩人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玉垒问璇玑:“北斗星,忽然想起个事儿,你之前说的身体空间、心理空间,是不是越大越好?我在想,不知我家宅子小不小,能不能入你法眼。”
“越大越好”,璇玑故意拖长声音,停一停,看看玉垒的表情,嘻嘻笑了:“你会错意啦,我可没说。身体空间需要多大,要看个人掌控力大小。你给我个峨眉山那么大的宅子,光是谁出谁入这一件事儿,我就管不了,没意义。不过,若是容身之所过于狭小逼仄,比如之前的树杈上,甚至于没有容身之所,露宿荒野,就影响情绪,没有安全感,时间久了,我要么变得麻木不仁,要么整日紧张兮兮。大小合适的身体空间,给人的心理带来安全感和愉悦感。心理空间大小嘛,没研究过,俗话说‘心中有事世间小,心中无事一床宽。’心中要无事,应该是越大越好,这样,个人的些些忧愁、喜悦,在大海样的心里,都算不了什么,便可宠辱不惊,淡定从容。看我说了这么多没用的,其实,其实,我很想看到,你家宅子是什么样的。”
“还分‘我家宅子,你家宅子’呢!”玉垒刮了一下璇玑的鼻子。
“我们的宅子,我们的家!哼!”璇玑咯咯笑着,跑前头去。
“璇玑,慢点,等等我,你看,前头就是枫桥客店啦,我来时曾夜宿于此!”玉垒手指前方,大声喊道。
夫妻二人到了枫桥客店,见过程掌柜的。
程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和善老头,跟璇玑的父亲林明德打交道多年,他记性很好,虽两年前只见过璇玑一面,却一下子就认出了璇玑。他热情得很,一面吩咐伙计好茶好水招待着,一面吩咐账房将三千两银票呈上。
伯玉垒笑嘻嘻地:“程老伯,银票晚辈不敢收,还是拿给璇玑姑娘吧。”
程掌柜的摆宴席给他们接风,说他们不用着急回去,可以多住几天,已托人给璇玑父母送信去了。官府那边,林明德在四川递过状子,他这就派人过去结案。
为照顾父亲的面子,璇玑和玉垒未表明夫妻身份,各住了一间客房,由伙计丫鬟伺候着,这两天是他俩风餐露宿以来,过得最舒服的日子。
璇玑在此休息两天执意要走,她想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