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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一大早,听完雷小军描述昨晚的情形,余象斗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你傻啊,直接问人家这种问题。”余象斗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即便人家对你有意,也不可能当面告诉你啊,女孩子都是很矜持的。”
“我也真是服你,你这位京城来的人物想法就是跟我们不一样,明明有婚约,还非要郎情妾意。不懂!”余象斗直摇头。
雷小军听着余象斗的嘲笑,苦丧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象斗从衣箱里翻出一件绸袍穿上,“我今天就不陪你了,我要回家过中秋节。今天要不回去估计要被我爹打断狗腿。”他拍了拍雷小军的肩走了。
晚上,一轮满月如约而至,把雷家的后花园照得如白昼一般。
雷钟声,雷小军,李仁德,李秋月,李相赫五人围着长桌坐着,可气氛远没到其乐融融的地步。
李仁德率先发难了,他一反平日笑嘻嘻的常态,板着脸说:“老雷,雷府最近缺钱吗?”
这意图就很明显了,雷钟声如实说:“被你说中了,小军他开书坊一下子就要五千两,现在钱还没凑齐呢。”
“缺那么二十两银子吗?”李仁德不依不饶。
“这……”雷钟声性格温和,自己占理都会让人三分,何况他自己也觉得不该收李秋月的银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爹!”李秋月埋着头,不停扯李仁德的衣袖。
“李叔,收这二十两银子完全是我的意思,跟伯父无关,您要怪就怪我,银子我会如数归还。”雷小军收这笔银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了解李秋月,对她来说,心安远比二十两银子重要。
李仁德质问他,他觉得没法解释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都懂得道理,但如今李仁德站在道德高点质问他,摆明了就是讲道理没用,于是他索性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雷小军此话一说,反倒让李仁德在道德高点上站不住脚,他话锋一转,“这不是钱的事,以后雷家跟我们李家就是亲家了,为了这点小钱,伤了亲家的和气,传出去也显得雷家小气。不值得,对吧!”
“爹你别说了,”李秋月急得满脸通红,“银子是我自愿给雷公子,你不能这样。”
雷钟声虽然温和,可他听不得谁说雷家的不好,脸上也挂不住了,“老李,你说谁家小气了,你也知道只是二十两,我们雷家能在乎这……”
坐在最边上的李相赫望着一桌的月饼和刚蒸好的螃蟹,却一直不能吃,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这时也扯着嗓子喊,“我要吃五仁月饼!”
场面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只有雷小军仿佛置身事外,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在明朝的第一个中秋节,也是他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陪在身边过中秋节,他本应该高兴,可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莫名怅然若失,让他感觉得更加的孤独。
他突然想起一首诗,这是他大概是他唯一花心思记下来的诗。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雷小军轻声地将李白的《月下独酌》念了出来。
月下的花园突然变得很静,所有人都听到了。
中秋节本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但李秋月的母亲、李仁德的发妻在半年前病逝,雷钟声至今孑然一人,雷小军的生父母当他是累赘,雷钟鸣也远在南京。
月下独酌的孤独情感像传染病一样让在场五人都陷入了悲伤的沉默。
雷小军看向李秋月,李秋月的眼里含着泪。
雷小军知道李秋月的母亲在半年前过世了,忙道歉说:“对不起,本来是一个高兴的日子,我不应该念这种诗的。”
“好端端的念这种听不懂的诗!”李仁德哼了一声,侧过身去,用手揩了一下眼睛。
“来来来,大家一起来喝一杯。”雷钟声见气氛愈加不对,赶紧岔开话题。
众人举杯饮酒。他们喝的是桂花酒,雷小军第一次喝,这酒一股清淡的桂花香,入喉不辣反而有一丝酸甜,竟十分好喝。
喝酒时李秋月若有所思,她放下酒杯后,稍显紧张地说:“我倒想起一句有趣的诗,我说给大家听。”
“话说苏东坡与苏小妹经常互损,苏东坡脸长,一日苏小妹为苏东坡作了一句诗:去年一滴相思泪,今日方流到腮边。”
雷钟声和李相赫当即就笑了,李仁德最为捧场,笑得满脸肥肉乱颤。
雷小军以前早在网上看过这个段子,虽然挺好笑,但李秋月刚开口,他就猜到是这句诗,开始并没有笑。过了一会,他突然想到一个脸大的段子,“你从电视机前走过,一部甄嬛传就放剧终了”,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声笑像是在肚子里憋了太久,一笑就停不下来了。这时大家已经笑完了,眼睁睁地看着他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出猪叫声。
在谜一样的尴尬沉默中,雷小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局面总算打开了。就像去KTV时,总是要一个唱得巨烂无比但自信十足的人嚎上一曲,大家的气氛才能high起来。
席间的气氛渐渐暖了起来。细说起来,李仁德一家寄人篱下,雷钟声孤家寡人一个,雷小军更是独处异世,每个人都有一分孤独感,所以聊开以后大家竟有了说不完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小军和李秋月挨到了一起,李秋月已经有几分醉意,清纯中平添了一丝妩媚,“雷公子,昨天你问我的问题,我是不是回答得不好?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雷小军苦笑道:“没有。”
“其实后来我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想法,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紧张吧。”
“紧张?”雷小军一头雾水。
等到席终,已是深夜。
李相赫已经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李仁德喝了太多,已经醉了,斜坐在那里胡言乱语。
让雷小军没想到的是,李秋月竟然醉了。
雷小军从来没见过醉酒后这么安静的人。席间他跟李秋月聊了几句后就被李仁德拉过去喝酒了。等他发现李秋月静静地坐在那里,走近一看才发现她脸颊晕红,两眼迷离,露出带一点傻气的笑,像一朵在花盆里盛开的花。
现在要把他们送回去成了一个问题。家丁们早早的打发去休息了,府上仅有的两个洗衣做饭的老妈子也让她们回自己家过节去了。李仁德勉强能走,李相赫和李秋月只能背回去了。
雷钟声背了李相赫,却不让雷小军背李秋月,理由自然又是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想想办法把她叫醒吧。”他说。
雷小军二话不说把李秋月背到背上,“伯父,你还是去找几个丫环吧,要不秋月住在这始终不太方便。”
雷钟声把头扭到一边,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好好好,我明天就去。”
走得歪歪扭扭像是随时要倒在地上的李仁德还在口齿不清地喊:“我女儿呢?我的宝贝女儿呢?”
“小军背着呢!”雷钟声说。
李仁德咧着嘴笑,“噢,那就好,小军背着我放心。”
李仁德和李相赫睡一个房间,李秋月睡一个房间,两个房间挨着。
雷小军把李秋月轻轻地放到床上,秋夜有些凉了,他给她盖上一张薄被。李秋月已经熟睡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直到雷钟声过来敲门,雷小军才站起来,出了房门。
回屋的路上,雷钟声问雷小军,“想你爹了?”
“有点。”
雷钟声轻叹一口气,“小军,伯父问你,对这个婚约你怎么想的?李秋月是个好姑娘,可他爹……”话没说完,他已经开始摇头了。
雷小军没有回答,走路有些轻飘飘的,像是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