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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一,京城突然轰动了,言丞相的女儿言家二小姐言婵琇在金香楼自尽,老鸨子本想封锁消息,却被在此狎妓的唐公子等人发现。偏那唐公子心思浅,没有脑子,一句“这竟是言家二小姐”暴露了言婵琇的身份,随之消息不胫而走,竟满城皆知。
言婵琇的尸体被运回言家的当天,无数百姓悄悄看热闹。
言丞相在阁楼处瞧见巷子里里外外站着的人,只觉得脑门生疼,“管家!管家!二小姐的尸身不准进入言府,移到义庄去,过几日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了就是。”
“这......”言家管家面露为难:“章姨娘那儿......”
“不必理会她!”言丞相铁青着脸,看抬着尸体的衙役马上就进入巷子了,“还不速速去办,她生前辱没了言家名声,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诺!”
言管家匆匆往大门口走去,看见门口站着的素白衣衫的章姨娘,他头皮发麻,却不得不上前,此时,抬着尸身的衙役已经行至言府门前,拱拱手:“言大管家,贵府二小姐已经送到了,咱们就告辞了。”
“客气客气”,言管家抬手塞给领头衙役一个荷包:“劳烦几位再走一趟,将二小姐的尸身送到义庄搁置,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送义庄?”衙役有些茫然:“义庄可是停放无人认领之人的尸身的,贵府二小姐”
“这是相爷的意思”,言管家讪讪道:“我就是个跑腿儿传话的,二小姐在那地方被人发现,又没了......我倒是觉得可怜,只是相爷”
“你说什么?”章姨娘在旁侧听见管家和衙役的话,猛地冲上去前,“你再说一遍?我儿的尸身送哪儿去?”
“姨娘息怒,息怒,莫让人看了笑话”,言管家苦哈哈劝道:“这可是老爷的意思,不关我的事啊,二小姐辱没了言家的名声,老爷说是让送义庄去,择日好生安葬。”
“屁话!”章氏自幼家中贫寒,虽然做了几年丫鬟,骨子里却还带着西北人的彪悍,平日为了脸面形象已经多年不曾爆出粗话,这会儿一急,竟是什么也忘了,骂道:“我的儿,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却不知惹了谁遭了这罪,没准儿就是相爷他得罪的敌人做的,这会儿说什么我儿辱没了言家名声?这不是拿刀子剜我的心吗?”
“姨娘,您和我说这些话没有用,这都是相爷的吩咐”,管家有些为难,他情急之下竟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来:“姨娘跟了相爷这么多年,还不知道相爷是什么脾气吗,那大小姐她尚且........”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章姨娘冷笑道:“大小姐还在牢里时候,相爷就盘算着将我儿送进宫里,现如今我儿尸骨未寒,相爷他是不是该想办法将三小姐送宫里了?”
“你胡说些什么”,却见言丞相匆匆走过来,他在阁楼瞧见这边儿迟迟没有动静,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担心下人们不懂分寸,瞎说什么让人听了不好,走近前就听到章姨娘的话,登时心中冒火:“无知妇人,满口胡言!”
“老爷,婢妾是头发长见识短,可婢妾却做不出将女儿扔至义庄的举动,老爷贵为当朝丞相,却护不住自己的女儿,老爷还不如乡下的村夫!”
这话让围观的百姓不如笑出声来,有些胆子大的,竟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
言丞相只觉得丢人,袖子一甩:“我告诉你,章氏,你若再敢胡闹,老爷我今天就休了你!”
章姨娘呆在原地,她想起那日听到相爷和夫人吵闹时候心中的快意,没想到不过几日,同样的话竟说给了她,夫人是欧阳家的女儿,有底气反驳相爷,她不过是一介贫女,她身子踉跄了下,竟是跪在了地上:“老爷,婢妾只有这一个女儿,求求老爷,您让她进府吧,她是被人害了的啊。”
“可她到底辱没了我们言家的名声啊!”言丞相说完,拂袖离开,“管家,速送二小姐尸身去义庄!莫要再耽搁!”
“诺!”
章氏只能眼睁睁瞧着衙役抬了言婵琇的尸身远去,她只觉眼前发黑,竟是倒地不起,偏她的丫鬟今日没有跟着,竟也没有人扶着她,以致她往后栽倒,后脑着地,瞬间血流不止。
这一日,章氏没能等到大夫前来竟是去了。
言丞相望着她的尸体,想到章氏陪伴自己的十余年,悲从中来,竟有泪不由自主滴落在地上。
“妾身还当你不会再落泪了。”身后传来欧阳氏带着讥讽的声音,言丞相回头:“怎么?舍得回来了?”
“记得上一次见你落泪还是你因党派之争害得昭儿无辜殒命时,一晃眼,十年过去了,你在丞相位置上已经做了十年,老爷”,欧阳氏瞧着他,眼中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恨意:“你为了这么一个位置,为着所谓的名声,不是第一次置身边人于不顾了,怎的?今日竟还会因章氏去了而落泪?”
“你懂什么?”言丞相不悦道:“我是言家的嫡系,言家全靠我在撑着,倘若我行事稍有差错,皇上都会抓住不放,到时候,我倒台了,言家将再无人能撑起来。”
“不,这只是你的借口,一直以来你都拿着言家宽慰自己,你伺机敛财、收受底下人的孝敬,你同妾身说,是为了言家;你明知道昭儿被何人绑架,你为了不丢掉自己的官位,你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杀死,你说这是为了言家;娟姐下了狱,你明明可以向皇上求情,你却不肯,你也说这是为了言家,如今琇姐死在青楼里,你还在说为了言家,老爷,其实你不过是为了自己,你背后做了太多难堪的事,你怕,你怕你的对手一次为筹码将你从这位置上拉下来!”
“你住口!”言丞相怒视她:“欧阳雅!你真以为本相不敢休了你?”
“你敢吗?”欧阳雅端坐在椅子上:“相爷,你我夫妻多年,作为丞相府的主母,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忘了这些事情里面也有你们欧阳家的一笔!”
“妾身知道”,欧阳雅浑不在意道:“那又如何?欧阳家只是从犯罢了,至多不过是罚银钱、降爵位,本来欧阳家这一代也没有人有能耐撑起这个爵位了,降了也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和你说了,娟姐的事儿皇上掌握了所有证据,皇上不可能放了娟姐。”
“老爷”,欧阳雅冷冷看着他:“你其实心里清楚吧,只要你将手里权利交出去,皇上一定会念及言家的劳苦功高留娟姐一命。”
言丞相没有说话,只是双唇细微的开了又合,让欧阳雅明白自己说的对。
“雅儿,你我夫妻多年,你也看到了,我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有多么不容易,娟姐已经是戴罪之身,以我这丞相之位换她一命,却是将我言家多年基业置于不顾,这......”
“看来老爷心中,还是自己的官位重要,既然如此,妾身也没有什么说的了,老爷写封休书给妾身吧。”
“雅儿,你......你这是何苦呢!”言丞相十分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之前说休妻,仅仅是为了吓唬欧阳氏,但他没有想过欧阳氏竟然会真的提出要让他休了她。
“这些年妾身实在是受够了。”欧阳雅看也不看言丞相一眼:“妾身今日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人呢?你口口声声说娟姐是你的嫡女,却将琇姐一个庶女捧得比天还高,你何曾想过娟姐我们母女的感受?这所谓的丞相夫人,妾身实在是腻了,谁若想要,谁便拿去。”
欧阳雅起身,由着丫鬟扶着自己走到门口儿,看一眼章姨娘的尸体:“她娘俩也是可怜人,尸骨未寒,你却从未想过为自己女儿报仇,这辈子章氏是瞎了眼才跟了你。
言丞相黑着脸看着她,欧阳雅却笑着道:“对了,念在咱们好歹是夫妻一场,我且告诉你,府上二小姐是我命人掳走的,本想着也就是坏了她的名声,谁知道那些恶匪竟将人卖到了京城的青楼,倒让人又丢了回人,实在是罪过!”
“你这毒妇!”闻听此言,言丞相怒目相视:“琇姐待你如同生身母亲,你作为嫡母,当宽和以待,怎可如此毒辣?”
“笑话!一个千方百计想夺走我女儿地位的人,一个奴婢生的孩子,也配叫我一声‘母亲'?我本想也就是四季衣衫穿着,珠宝首饰供着她,回头给她找门儿好亲事,谁知道她的好父亲不想着将嫡女从那吃人的大牢救出来,还妄想让她入宫取代我的女儿,我没有要了她的命已然是很仁慈了。”欧阳雅眯了眯眼睛:“你也是世家子弟,焉不知世家纷争?此刻与我说什么宽和以待?岂不是个笑话?”
欧阳雅缓步徐行,淡淡道:“我已说过,此番前来只是为了休书,若你狠不下心,我便送你个契合的由头,我将在府里等你送休书来,今日一别,愿与君此生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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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震惊京都的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相府的二小姐的尸身在京城有名的花楼里被发现,言相拒绝让二小姐的尸体进言府家门,以致于二小姐生母悲怮之下离开人世,随之有人传言说是二小姐的遭遇是被言丞相休弃出府的夫人所为,一时间,京城的群众议论纷纷。
还没等他们看够热闹,就又传出新的热闻,原丞相夫人欧阳家大小姐竟然敲响了皇宫门口的登闻鼓。
这可是告御状啊!
众多人将目光投向皇宫,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大殿中,群臣肃立,台上李泽乾兴致勃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欧阳雅,瞥一眼言丞相铁青的脸色,李泽乾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熨帖。
“欧阳氏,你为何事要告御状?”
随着李泽乾的话语一出,不少大臣将目光投向言丞相。
颜丞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些年他权高位重,已经很少有人再敢给他没脸了,然而这一次,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氏开口。
“臣女此番乃是为了状告言丞相。”
“哦?”李泽乾笑了,“你要告言丞相什么?”
“臣女要告言丞相,收受贿赂,私扣贡品、买官鬻爵、买卖科考试题!”
欧阳氏的话如同一滴水滴入热油,瞬间朝堂一片哗然,这些罪状个个都是诛九族的重罪,莫不是这欧阳家大小姐被休弃后疯了不成,竟对前夫恨到如此境地。
言丞相终于忍不住,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欧阳氏却淡然一笑,俯身大拜,对着李泽乾道:“臣女所说句句属实,臣女可以拿出证据。”
言丞相脸上的愤怒瞬间化为惊恐,他偏转过头去看欧阳雅,见到欧阳雅眼中的嘲讽和脸上的自信,他忙朝右跨一步,撩起衣摆跪下来:“臣惶恐,这些事臣万万不敢做啊,请皇上明察。”
随着他这句话,瞬间两列走出十数官员,皆跪地为言丞相求情:“皇上,丞相他对国对君忠心耿耿,微臣敢以头上乌纱担保,丞相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臣附议!”
李泽乾突然大笑起来:“丞相的为人朕还不相信吗?诸位爱卿不愧是丞相的高徒,愿意冒着丢了官位的风险为恩师作保,只是,既然欧阳大小姐如此说了,朕还是要看一看所谓的证据的,朕想,各位爱卿也一定很感兴趣吧。”
对着皇帝别有意味的笑容,有些臣子突然觉得不大对劲,言丞相则陡然觉出几分不妙,才方有人告他,竟有半数朝臣出来求情,为君者,最怕底下人结党营私,他纵然此番能全身而退,怕也要惹得皇上猜忌了。
欧阳雅从袖子里掏出一卷账册来:“皇上请过目,臣女这些年做丞相夫人,为丞相见了大小官员不计其数,所经金银财宝皆记录在册,这便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