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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风!
蒋佳月咬牙。
这人,八成又是想拿了自己做筏子,好把嘉庆公主打发走吧!
苏凝筠那次便算了,是她看不懂眼色,撞了上去,这次却是他故意把自己叫回来的!
这会儿想起来,那次在融雪亭,哪怕自个儿站的十几步远,他也会避了苏凝筠吧!
真真儿……
她抬脚就想溜。
但陆长风自小习武,耳力是极好的,方才便已经听见她与小群来时的说话声,这会儿及时出声道:“进来给公主倒茶。”
蒋佳月步子一顿,到底是转了回去,低头勾脑地往里走。
“嘉庆公主,四爷。”
果然,嘉庆公主见来了人,也不再说着前头的话茬,转而打量起蒋佳月来。
这一瞧不要紧,越是打量越是心惊,嘉庆公主瞪大了一双凤眼,指着她,“你……”
你怎生如此眼熟!
三年前,若说很多人只听过璇娘的名字,嘉庆公主可是特特溜出宫看过真人的。
她还记得,当时听说陆长风从江陵带回了一房妾室,顿时气地砸了寝宫中好几样贵重东西,什么也顾不得,闹着要十四叔带她出宫,到底要看看勾了长风哥哥魂魄的,是何等的天仙模样。
只是璇娘见着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慌害怕,瞧着倒有些死气沉沉的模样。
嘉庆公主心道:这样的人儿有什么好的呢?一点儿也不鲜活,没意思透了,难道长风哥哥竟欢喜这样的?
而后过了不久,便听说璇娘离了国公府,去了哪里再无人知。
她当时还高兴极了。
就知道长风哥哥绝不会中意那种人儿!
于是她抛了这些日子努力学习的皇家礼仪,又做回了大方活泼的嘉庆公主。
总有一日,长风哥哥会发现自己长大了,再不把自己当做妹妹,而是一个正儿八经地女儿家。
抱着这样的憧憬,嘉庆公主一年年等下去,每每见着陆长风,总要精心打扮一番。
等知晓他退了谭家的婚事,才懒得理那些闲言碎语,也不听母妃的劝,一心只等着陆长风从江陵回来。
没成想,他身边何时又有了这样一个女子?
嘉庆公主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看到了璇娘毫无波澜的那一笑。
凄美又绝望。
“你……”她修长的手指指着蒋佳月,眸子不安地看向陆长风,心里头全是委屈,“长风哥哥……”
陆长风面色和缓,甚至有些愉悦,笑道:“怎么了?可是嫌我这儿的茶不好喝?”
“你明明知道人家……”
“公主请慎言。”陆长风面色一肃,堵住了她后头的话。
嘉庆公主脸上十分难看,眸子里已染上了泪意,连连点头,赌气一般,气急败坏道:“好,好好,本公主慎言,慎言!那我问你,这是谁?”
陆长风看了看蒋佳月,意思是你自己回。
“回公主的话,奴婢是璟萃院里头的丫鬟。”
“丫鬟?”嘉庆公主一愣,“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因国公府人手不够,奴婢是几日前从江陵随老夫人一道上京的。”
蒋佳月哪里还不知现下是个什么境况,更不敢开罪了本朝公主,只说是到京城来凑数的。
只是嘉庆公主根本不理睬,呵斥道:“本公主问你了吗?跪下!”
蒋佳月一怔,到底是默默地就要跪下去。
陆长风这下该满意了吧?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嘉庆公主脾性尚算温和,既不动手也不动嘴,只是展现一个公主的威严而已。
没料到陆长风却面色一沉,伸手便拽住了她胳膊,生生将人从地上拎起来,质问道:“公主是到臣这里耍威风来了?”
“你!”
嘉庆公主脸都紫了,看吧看吧,她就知道,这个丫鬟长了这么个模样,怎么可能只是个丫鬟?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心疼上了。
蒋佳月被陆长风提溜着,感觉胳膊都要断了,用力地挣扎了两下。
陆长风瞥她一眼,面色更沉。
“你出去吧!”
“不许走!”嘉庆公主索性绕到前方,堵住了蒋佳月的路,“本公主没发话,我看谁敢走!”
“出去!”
陆长风沉声道。
蒋佳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了看陆长风一眼,心道这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趁着陆长风放开自己的功夫,“噗通”一声,跪的干脆。
“公主,奴婢有话要说。”
蒋佳月觉得,头顶上方好似有四道火线,噼里啪啦地烧起来,显然属于陆长风的两道更加骇人,差不多快把这花厅都点着了。
凭什么!
只准你拿我挡桃花,不管臭的香的,都一股脑儿塞过来,还不准我釜底抽薪吗?
蒋佳月心中清楚,陆长风定然是早已预料到嘉庆公主的反应。
按理说,方才暖厅里那么多姑娘家,嘉庆公主都未曾有一丝气愤不平,与陆长风说话更是句句娇俏,却在见着自己的一瞬花容失色,再也顾不上公主的体面了。
说来道去,不是因了璇娘鬼才会信。
嘉庆公主……嘉庆公主……
她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隐隐约约好似有些模糊的记忆涌上来,却看不真切想不分明。
最近她总有这个感觉,自从到了京城,见着的听着的每一个名字,都好似在那日的梦里出现过,却又想不起来这些名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真切的,只有那个漆黑的深夜,和凄厉的喊叫声。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地想法从心中赶去,她看着面前气呼呼的嘉庆公主,以及眯着眼的陆长风,苦笑了一声。
既然你要拿我做筏子,也就别怪我揭了你底细吧!
“公主。”蒋佳月以头磕地,“公主请息怒,奴婢有话要说。”
“说!”
“虽然不知公主为何这般动怒,但想必自有其原因,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只是奴婢不过暂时卖身与陆家,以期能够挣些银两补贴家用,治好奴婢父亲的病症而已,并没有其他任何妄想。这些……想必四爷也心中有数。”
她看向陆长风,只见他缓缓扬了扬唇角。
“爷自然有数。”
不待嘉庆公主卸下一口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蒋佳月,缓缓道,“只怕是你心中没数。
你当爷为何准你进府?真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笑话!爷自然是瞧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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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风心中发狠。
好你个蒋佳月啊,爷还以为你这些日子温顺了胆子小了,今儿不过是用你两回,竟敢当着爷的面耍起小心眼来。
嘉庆公主是什么人?德元帝之女,打小享尽皇家尊贵,日后必然也是有大用处的。
德元帝迟迟未给她定下亲事,旁人不知,陆家宫中有一个贵妃娘娘,还能不清楚吗?
宫中还未尚驸马的几个公主,那是备着与那勒族和亲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皇室薄情,嘉庆公主从小受尽世人艳羡,受尽德元帝宠爱,风光无限,难道还能妄想嫁个平平淡淡的驸马不成?
陆长风惯来将她当做妹妹待的,有时想来也确实心寒,只是王朝变换,世家更迭,身在这样的位置上,他没的选,她亦没的选。
这便是他们的命运,怪不得谁,只能顺势而为,方才能成就男子伟业。
如今德元帝身子越发不好了,近日连连急召太医院首深夜入宫,虽然消息封锁严密,但诸如十四王爷与陆家,还是得到了风声。
幸而几个皇子最近被管束的越发严厉,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未曾发现什么异常,否则早已闹翻了天。
但静王爷……
陆长风还真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便是他老子瑞国公,也猜不透。
说他无心那个位子,偏蛰伏了几年后又开始动作起来,说他有心吧,但大多是在几个皇子之间调停斡旋,一丝结党营私的迹象也没有。
也难怪德元帝时而防备,时而又信任。
其实为人臣子便是如此,不能一味顺从拍马,也不能自以为玩弄天子与鼓掌之中,反倒是有血有肉有大义有私欲,更能在君主面前走的长久又稳当。
只是如今那勒族野心勃勃,近几年势力越发壮大起来,北边防境上已有零星的消息传来,称那勒首领正在慢慢收服其余几个部族。
虽然看似只是草原部族之间的势力争斗,但其中也有一丝不寻常之处。
这种时候,大臻朝老皇的雄心已随着年纪减退,拥有壮志的太子又未立,正是国中风雨欲来之时。
而那勒同样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再壮大自己的势力和扩张版图,为了拖延一些时日,双方必然有所试探……
若嘉庆还是这般没轻没重地胡闹,待那勒族上京求亲之时,便是她出嫁之日。
若能乖巧些,不再把心思放在自己这个已受人忌惮的国公府“世子”身上,趁早向德元帝求个心仪的驸马嫁了,还能有旁人替她出嫁。
陆长风不欲再想。
他看向咬牙切齿地蒋佳月,缓缓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若不是看你有几分颜色,你以为你能进爷的景萃院?”他抬起蒋佳月的下巴,看到她眼中闪过震惊、茫然、不解和无措,以及愤怒。
“我……四爷……”
蒋佳月欲哭无泪,哪里知道自己几句话,将他火气挑上来,为了拒绝嘉庆公主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用力挣脱,仍是没能甩开陆长风有力的大掌,只得转过脸对嘉庆公主苍白地辩解道,“公主,奴婢冤……”
陆长风食指压在她唇上,后头的话便堵了回去。
“既然你等不及了,回去收拾收拾,今夜爷就抬了你又如何。”
他笑着对早已呆在那里的嘉庆公主道,“公主既然来了,不若也留下来,想必臣的祖母知道臣要纳妾了,定然十分高兴。她向来极喜欢公主的,就劳烦公主陪她乐呵乐呵。”
嘉庆公主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之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长风哥哥……他说什么?
纳妾?
谁?
眼前这个又瘦又瘪的丫鬟?
为什么?
因为她长的和那个璇娘有几分相似?
长风哥哥……到底还是忘不掉吗?
她有什么好!
她觉得耳中脑中俱是嗡嗡的响声,几乎要将她溺毙在其中。
“住口!”她大声冲那些乱喊乱叫的声音喊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嘉庆公主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陆长风,“长风哥哥,你一定是在和我闹着玩吧?翎儿长大了,不喜欢开玩笑。”
“臣也不爱开玩笑。”
蒋佳月听他这般说,恨不得一拳挥在他身上。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拒绝嘉庆公主有一百种方法,外面的暖厅更是有几十个小娘子等着他用来做筏子,他做什么非要抓着自己不放!
等会儿嘉庆公主生起气来,不会砍自己头吧?
蒋佳月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但越瞧嘉庆公主的模样,越是觉得可怜。
她哪里还记得起来砍人,一双眸子里全是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陆长风,只等着他开口说一句话。
陆长风却好似没瞧见美人含泪,心如铁石般,用冷清又端肃的口吻说,他不爱开玩笑。
嘉庆公主未免也太傻了。
那些一心倾慕陆长风,欢喜陆长风的小娘子们也太傻了。
看看吧,庄子里的那个丫鬟,不过因为想要亲近他,就被打了一顿发卖出去,如今不知沦落在哪个肮脏地方。
含烟呢?配了小厮,匆匆忙忙就将一辈子都交付了出去。
苏凝筠亦然。
嫁去了汤家,听说过的很是不好,但数次求见陆老夫人,都被拒之门外,由此更不得夫家敬重。
还有璇娘……
璇娘,没了孩子,失了引以为傲的清高,最后消失在芸芸众生之中,去向成谜。
“陆长风,你混蛋!”
蒋佳月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拳打在陆长风胸口之上,挣开他的束缚,瞪着眼,握紧了拳头,直气地手指尖发颤,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谁要给你做妾!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吧!”
陆长风一个不察,竟被她撞的后退一步,便瞧着蒋佳月死命地吼了一句,转身留个背影给他,人已经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