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纠缠不休

四月流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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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都是冒险, 非要选一个的话, 我更相信管御医的医术!”

    郭弘磊毅然决然,“管老出自杏林世家,行医大半生,仁心仁术, 名满都城, 一向深受敬佩, 闲暇时常被达官勋贵争相请去救人。现在只能求上苍垂怜,盼望他能救烨儿。”

    姜玉姝别无良策, 孤注一掷,“管御医能救阿哲,想必也能救我们的孩子!”

    郭弘哲郑重颔首,正色说:“管老的医术精湛, 有目共睹, 如果没有他, 我活不到今天。”

    “这、这……”王氏愁眉紧锁, 顾虑重重, 叹道:“谁不知道御医更靠得住?只可惜, 离得太远了, 他远在庸州图宁,远水解不了近渴,唉!”

    郭弘磊凝重道:“火烧眉毛了, 必须尽早决定, 与其奔波下府城求医, 不如上庸州一试。”

    姜玉姝草草擦干泪,把覆着孩子额头的凉帕子翻了个面,颤声说:“听起来是远,但认真比较,其实只差两三天路程。西苍山高林密,山路迂回曲折,可一渡过苍江,便地势平坦,庸州几乎是平原,沃土千里一望无际,道路宽且直,跑起马来特别快。”

    “是吗?”王氏等人从未踏足庸州,或迟疑或盘算,沉默不语。

    郭弘磊颔首答:“不错!等母亲休养得身体更硬朗些,改天随儿子一同去图宁逛逛,欣赏沿途风光。”

    “娘一把年纪,老骨头受不了颠簸,游山玩水,就算了罢。”王氏一声长叹,抚摸小孙子脸颊,半晌,抬头望着次子夫妇,疲惫说:

    “既然你们都决定找管御医,那、那就带烨儿去庸州吧。唉,我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索性听孩子父母的。”

    其余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希望老御医能救小侄儿。”

    “吉人自有天相,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明早启程啊?马车得仔细布置布置了,减缓颠簸。”

    ……

    姜玉姝强打起精神,站起说:“我立刻带人布置——”

    “你歇着。”郭弘磊却把她按坐下,雷厉风行,“那些事我会安排!”

    翌日·清晨

    马车宽敞整洁,座椅改成了小床,加设一尺高的围栏,四周裹着软垫,凉席下铺着厚实褥子。

    婴儿热症未退,刚被灌完药,泪痕未干,抽噎平躺着,眼巴巴仰望长辈们。短短两三天,原本健康活泼的小淘气,迅速变成无精打采的小病人。

    分别在即,姜玉姝不禁哽咽,“好孩子,乖乖听你父亲的话,也要听嬷嬷和奶妈的劝,等娘一有空,马上去庸州看你!”

    “呜呜呜……”婴儿委屈抽泣,嗓音沙哑,非常不高兴被灌药。

    王氏亲眼看着孩子从瘦瘦小小长得白白胖胖,祖孙仨日夜亲密作伴,心肝宝贝即将出远门,她自然十分不舍,含泪嘱咐:“对,对!听话,一定要听你爹的话,不准淘气,治好了病就回家。”

    “弟弟,”郭煜和宝珠形影不离,并肩趴在围栏上。他依依不舍,惆怅说:“你早点回来,我和宝珠妹妹在家等你。”

    “嗯,我们等你,一起玩。”众人之前,龚宝珠总是怯生生的。

    紧接着,家人合力哄了一番,郭弘磊策马靠近,提醒道:“行了,该启程了,我们赶着去衙门与钦差汇合。”

    “知道。”

    姜玉姝等人不得不搀起王氏,慢慢下车,退至路边。

    “弘磊,千万照顾好孩子!”仆妇递上帕子,王氏按了按眼睛。

    郭弘磊于马上躬身,“您放心,这是自然的。”

    “二哥多保重!”

    “二叔,早点带弟弟回来。”

    ……

    方胜同行,潘嬷嬷和奶妈掀开帘子,姜玉姝再三叮嘱,少顷,挥了挥手,众人目送车马远去,待回屋时,个个唉声叹气,连郭煜和龚宝珠也不敢嬉闹。

    孩子被丈夫带去远方看病,家里顿时少了许多欢声笑语。自此以后,姜玉姝一边忙公务,一边苦等消息,隔三岔五写信询问病情,日夜担忧。

    她本以为合算妥夏粮账目即有空闲,谁知中秋后,待在府城督建仓库的大使梁左朴来信,告知军仓即将建成,事务繁杂,急需同僚协助,无法,她只能与魏旭一道,收拾账簿等物,匆匆赶往府城。

    结果,一忙便月余,转眼到了秋收之季。

    一车车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向军仓,官员忙碌督促下属清点上账,谨慎入库贮藏。

    姜玉姝东奔西走,直到十一月初,才顶着冬季第一场雪返回赫钦。

    车轮辘辘,主仆俩闲聊解闷。

    翠梅历练多年,越发爽利干练了,兴致勃勃说:“信上说小公子康复如初,算算日子,估计已经回到家里了。哎,听说,他不仅学会爬,还正在学说话,也不知道他现在都会说些什么呢?”

    姜玉姝笑眯眯,感慨答:“据说最先学会的是喊‘爹’!”

    “哈哈哈,前几个月他待在公子身边,自然先学会叫‘爹’。”翠梅乐呵呵,“等回府见着面了,想必很快就会叫‘娘’了。”

    姜玉姝登时笑上眉梢,话锋一转,叮嘱道:“等回到府里,你略歇几天,然后我会安排人手,你带着年赏回刘村,交给田庄周管事。大伙儿辛劳耕作,规矩该赏些,好过年。”

    “是。”

    “西平仓与地方官府不同,我们不用忙到腊月才休息,你跟着我东奔西走,辛苦了,年底踏踏实实休息两个月,好好与长荣团聚一番,元宵后再下县里来。”

    “不辛苦,奴婢一点儿不觉得辛苦!”

    翠梅感激表示:“难得夫人不嫌弃,奴婢非常乐意跟随伺候,一则增长见识,二则学些本事,终身受益,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呢。”

    女子亦当自强啊……姜玉姝欣慰颔首,叹道:“但你与长荣新婚燕尔,却两地分居,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哪里呀?奴婢是自愿跟着您的,又不是被逼的。”翠梅脸羞红,抄手拢袖,小声说:“唉,其实,荣哥在军中,行动不自由,即使我天天专心等,也、也无法常团聚。所以,我们早约定了,荣哥会攒着假,年底一起休息。”

    姜玉姝夸道:“好主意!”

    两天后·傍晚

    “夫人,到家了!”两名车夫愉快勒缰。

    “您慢些。”翠梅先跳下车,转身搀扶。

    姜玉姝刚下车站稳,门口便涌出门房与小厮,殷勤请安。

    “邹贵,安排人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去。”

    “是!”

    姜玉姝脚下生风,满心以为能立即见到孩子。须臾,她在二门处遇见飞奔出来的侄子和表外甥女。

    “二婶婶,你终于回来啦!”郭煜兴冲冲凑近,龚宝珠尾随唤道:“二舅母。”

    “哎,好孩子,下雪天,难为你们出来迎接。”姜玉姝风尘仆仆,一手牵一个,迫不及待问:“你们弟弟呢?他在做什么?”

    “弟弟?”郭煜迷茫一呆,“弟弟在庸州,我不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龚宝珠附和说:“珠儿也不知道。”

    “什么?”

    姜玉姝止步,瞬间失望且疑惑,惊讶问:“烨儿还没回来吗?”

    两个孩子齐齐点头。

    片刻后·正房

    彼此问候后,一家人落座。

    王氏叹了口气,无奈告知:“万幸,管御医果然高明,救了孩子。但因为路途遥远,老御医又在服刑,不能离开图宁卫,请他看一次病太难,弘磊怕孩子病情反复,所以不敢草率行动。倒是派方胜回来了,报平安。”

    “先治病,紧接着调养,耗时几个月,上月中原想送回家的,谁知庸州突然下雪了!唉,天寒地冻,烨儿刚康复不久,又耽误住了。”

    王巧珍悠闲剥糖炒栗子,头也不抬地说:“真是太远喽,莫说小孩子,大人赶路也辛苦。没办法,恐怕烨儿得跟着他父亲过年了。”

    “唉哟。”王氏束手无策,摇头叹气。

    姜玉姝喝了杯热茶,迅速打定主意,缓缓说:“半年没见孩子,我实在惦记得慌。老夫人,我想去庸州探望探望,天气合适时把他带回来,弘磊公务繁忙,烨儿不宜久待图宁。”

    “啊?”王氏皱眉思索。

    郭弘轩迟疑说:“雪只会越下越大,二嫂很可能也被困在庸州的。”

    “唉,世上哪个当娘的不想念孩子?”王巧珍心思暗转,一贯喜欢独掌家务,状似随意,随口说:“况且,弘磊一个大男人,本该专注经营前程,如今却得分神照顾孩子,必定手忙脚乱。”

    王氏一听,顿时心疼儿子,考虑半晌,叹道:“那行吧,玉姝,你去一趟庸州,看能不能尽快把孩子带回家,别让弘磊太累。”

    “好!”

    于是,姜玉姝刚到家,尚未歇息便开始收拾行李,急欲探望孩子。

    临行前,她把全年的俸禄分成两份,一部分交公,另一部分存为体己,并连夜安排妥所有应送的礼物,吩咐管家代为送出。

    其中,交公的俸禄先是到了婆婆手中,然后拨给长媳,用以过年。

    “啧,她当女官,也就这点好处了。”王巧珍拍拍装银两的匣子,撇撇嘴,内心滋味难言。

    雪花飘飘,姜玉姝辞别家人,再度登上马车出远门。

    十一月下旬·庸州城

    为了偶尔清静独处,裴文沣在城中置了一所小宅子,雇了厨娘和杂役,负责看屋子。

    这天休沐,他正抽空写家书,两名小厮忽然奔入书房,忐忑禀告:“公子,杜姑娘又来了!”

    “她独自一人,提着食盒,说是给您送年礼。”

    “不见!”

    裴文沣脸色一变,眼里饱含厌恶,“啪”地把笔拍在桌上,冷冷说:“吩咐下去,从今往后,除非我亲口允许,否则,谁也不准放她进来,撵走就是了。”

    “可、可是——”两名小厮为难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裴文沣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她又耍什么花招了?”

    小厮小心翼翼,如实答:“杜姑娘这次倒是规规矩矩的,罕见地文静。”

    “而且,她、她哭了,说有十万火急的事,今天一定要见您。”

    裴文沣一肚子火,面无表情,“被纠缠不休的人是我,她有什么好哭的?她连廉耻都没有,能有什么急事?”

    “杜姑娘还说,如果公子不肯相见,她、她就要冻死在门口。”小厮倍感无奈,另一人接腔劝说:“唉,她那种人,撵不走,赖在咱们门口,有碍您的名声。”

    裴文沣沉默片刻,狠狠一拍桌,倏然起身,大踏步往外走,咬牙说:“岂有此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如此不知廉耻,休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