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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锦泽坐于绿芜身旁,她身上血迹斑斑的抽痕,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腹中的胎儿。
面对面看着白香月看她痛哭,才明白原来她的弱点,竟然是身边的人,也可以是素未谋面的绿芜。蓝辰兴抓住了她的致命弱点,给她了一个重击。当他死里逃生时,他想让自己的世界简单的只剩下绿芜,再不和白香月有任何瓜葛。可惜事与愿违,他今生注定要和他们纠葛在一起,永远也逃不出去。如今,他同情白香月,一个曾经爱过的人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这种滋味有如被万箭穿心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白香月的泪水干涸在脸颊,她看着韩锦泽说道:“你身上的伤需要包扎,之前受的伤一定还没有完全痊愈,如今又添了心伤,今后恐怕会落下病根。”
韩锦泽满心的情绪一时间堵在了心口,“香月,为何要为了我答应他,你明明不是这样软弱的性子。你原本是恨我,讨厌我的,今日又为何要救我?”
白香月慢慢转向他,说道:“我害你失去了大魏皇帝宝座,你不是也拼命救了我吗?今日只是报答你当日的舍身相救罢了。你失去皇位尚且没有自暴自弃,我失去常李自然也不会要死要活。”她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来。
韩锦泽心中明白,那是心正在被撕裂的伤痛,让人痛苦到极致露出的笑容,比哭还要真实。
“你的伤该包扎了。”白香月撕下衣服上的一段布条,开始为他包扎额头上的伤口,看到他身上血迹斑斑,泪水再次不自觉地留下来。
“想哭就哭吧。”韩锦泽淡淡地说道。他虽然伤的很重,还能支撑住借给她一个肩膀。“从小你就好哭,我有时候感叹你那眼里究竟有多少泪水让你不停地流。香月,你对我们每个人都上心,而我们以后注定了会剑拔弩张,到时候你的眼泪可真要流干了。”
“是吗?我从小就喜欢流泪吗?”白香月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小时候,我母妃宫里的鹦鹉死了,你都能莫名地流泪,有时别人不明白你为何流泪,而我却明白,为了被折断的花枝,为了被家猫咬死的麻雀。这些时候,我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那时我天真的想,等我长大了,可以在身边保护你,让你不再流泪。
“哦?你还有过这种想法。”白香月被逗笑了,紧接着从心中散发出一团苦味,三年前当她重新回到十三岁时,满心都想要找他报仇。但短短几年,物是人非,他们这几个人早已不是前世的命运。
白香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凝香丸,我上次体虚,师父让我吃了这药,你和绿芜都服下一粒吧。”
韩锦泽接了凝香丸,给绿芜服下去,自己却没有吃,“我只是些皮外伤罢了,绿芜她怀了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见韩锦泽望向绿芜的眼神中全然没有以往的野心勃勃的样子,而是难得的温柔,白香月有些恍惚,她轻声说道:“你们相处时间不过三个多月,可见情深意重。”
“你误会了。”韩锦泽淡然一笑,“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只是我决定当自己的骨肉抚养。”
原来绿芜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
草原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白香月的帐篷里,小红已经急的不知所措,已经过了子时,小姐还没有回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偏偏蓝辰兴也不在,她心急如焚,常李将军已经出去寻找,不知能不能安全把小姐带回来。
离白香月帐篷十里外的木屋中,蓝辰兴命人送来了炭火,草原下雨湿气重,何况木屋还在漏雨。他还是担心白香月的身子。
“待我完成了和他的约定,就带你们回金陵。华珍如今就住在兰府,凭他的医术,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韩锦泽摇了摇头,“你最大的弱点就是放不下故人,这样你会累死的。绿芜本身就是医女,她的医术不在华珍之下,她可以医治我的伤。”
“绿芜自己都已经倒下,难不成让她自己给自己诊治吗?你不要多言,我心意已定。绿芜是被我连累的,我说什么都要救她!”
韩锦泽叹气,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绿芜,她腹中的孩子真的还能保住吗?
那日白香月和韩锦泽在横断山中的山洞里待了整整两日,白香月等来了常李,可他们都已为韩锦泽已经断气。常李救走白香月后不久,绿芜上山寻找人参,却意外在洞穴中发现了韩锦泽。
原本韩锦泽的脸上盖着一个手帕,绿芜颤抖着双手掀开手帕一瞧,竟是个绝世美男。但他的气息微弱,脉象时有时无,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可偏偏经脉上的穴位插了一根银针,替他保护住了气息。
绿芜不想让他死去,她从未见过模样生的如此俊美的男子。
她继续为他施针,并找来医馆里两个药童,将韩锦泽带到横断山下的村庄里。
济世医馆,是绿芜的家,她刚出生时就被遗弃在荒野,是神医华雀救了她,当年华雀周游列国时,在大魏国境捡了一个女婴,从此一直照顾抚养长大,她就是绿芜。在她十六岁时,华雀将她留在横断山下的村庄里,让她自己开医馆,悬壶济世。因此绿芜的名声,在横断山一脉很是响亮,有小神医的称号。
她无意间发现了韩锦泽,便把他带回医馆医治。整整十天,韩锦泽才苏醒过来,当他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绿芜。
“你醒了?”绿芜生的鹅蛋脸,五官很清秀。她照顾韩锦泽已经十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将这个人救活。
“你是谁?”韩锦泽略带警惕地观察一下周遭环境,发现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可以说较为简陋,满屋子都是汤药的味道,应该是一个医馆。
“我叫绿芜,是这间医馆的主人。你身上的伤很重,想要痊愈恐怕还得一两个月才行。”
韩锦泽慢慢动了下身子,伤口痛感袭来,他咳嗽了两声,问道:“这是在哪?我记得我在横断山的山洞里。你只救了我一个人吗?”
“这里是横断山下,我的确是在山洞中发现的你,只有你一个人在山洞中,可能你的朋友以为你已经死了,当时你气息全无,那是因为经脉上有一根银针封住了。我原本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救活你,死马当活马医,竟真的把你救活了。”绿芜很开心,没有什么比从阎王手里抢人更能令她开心的。
韩锦泽就留在那里养伤,一个月过去,他已经能下地走动,医馆的地方很小,能令他活动的场所也有限,有一日傍晚,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夕阳,却突然听到绿芜的房中传来哭泣声。
推门进去,只见到绿芜泪水滑落,楚楚可怜,一时间教他想起了从前的白香月。
“怎么了?”韩锦泽椅墙问道。
绿芜见是他,抹了眼泪,说道:“没事。”她身边放着一碗药,韩锦泽也破通药理,那碗药是红花,是女人用来打死胎的。若是给年轻女子服下,会导致无法生育。
“孩子的父亲是谁?”韩锦泽疑惑地问道。
绿芜见他识破了,只好说道:“他说过一个月后便会回来寻我,带我去金陵,可如今已经两个月,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千年人参当作自己的嫁妆,却迟迟等不来他。我想,他是不会回来了。”说完,泪水又滑落下来。“我若未嫁生子,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被村民认可,还会连累医馆的声誉。”她轻轻抽泣,每个女人天性都喜爱孩子,哪里忍心生生杀掉自己的骨肉。
韩锦泽见她端起来那碗红花,上前一把打落,汤药洒了一地。
“孩子也是生命,你若不忍心,想别的办法就是。”韩锦泽想了想,又说道:“孩子你先生下来,若你不嫌弃,我来做他的父亲,我会当成自己的骨肉一般对待他。”
绿芜不敢相信地看着韩锦泽,“你说真的?你不嫌弃我曾经是别人的女人吗?”
“你救了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过去。就当是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韩锦泽下了决心,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也许就是他的桃花源,就让他在这里度过余生,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只可以天不遂人愿。春暖花开时,他和绿芜都被人掳到草原上来。论韩锦泽的身手,是可以和天下第一的常李媲美,只可惜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而蓝辰兴又派了顶尖高手前来,他一人根本招架不住,只能束手就擒。
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成为了蓝辰兴摆布白香月的筹码。
回忆被一道惊雷打断。
绿芜醒了过来,她浑身疼痛无比,先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有没有事?”
韩锦泽立刻说道:“孩子没事,你身上有伤先不要乱动。”
绿芜给自己把了把脉,虽然气息紊乱,但还好,腹中的孩子还在。她定了定心,这才发现身边还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你是谁?”
白香月深感愧疚,说道:“我是白香月。是他的故友。”
绿芜很是疑惑,“你是沉香的朋友?”
沉香?白香月看向韩锦泽,他竟给自己取了这个假名,是想要完全忘记白香月的意思吗?原来他本想就此避世,却事与愿违,依然逃脱不了权利的漩涡。
韩锦泽尴尬地点点头,他当初醒来时,绿芜有问过他的名字,虽然那里是个偏僻的村庄,但大魏的上一任皇帝大名说不定也传到这里过,因此起了一个假名。沉香二字,的确有忘记白香月之意。
“是,我是沉香的朋友。你放心,过几日我会带你们去金陵好好医治你们。”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们?”绿芜从未受到过如此对待,还惊魂未定。
“只是些许误会罢了,以后断不会再出现。”白香月小声说道:“现在夜已深了,为了腹中孩儿,你再睡一会儿吧,明早上会有人送来早膳。”
绿芜半信半疑,韩锦泽冲他点点头,她才放下心来,躺在地上又睡了过去。她刚刚服下一颗凝香丸,身体暂时没有大碍。
第二日一早,雨停了。果然有人送来了早膳,还有一匹马。用过早膳后,白香月准备骑马回去营帐。
韩锦泽追出去送她,“你果真要去重伤他的心吗?其实我不在意他如何,我只在意你会不会伤了自己。”
白香月骑上马背,望着楚营方向,淡然说道:“一刀两断罢了,眼泪昨天已经流干,今日的白香月已不再有心。”说完,她打马而去。
韩锦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不禁觉得一阵心寒。无心,才是权利斗争的最高境界,蓝辰兴做到了,并且他成功地让白香月也成了无心之人。
白香月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小红巴巴地等了一夜,这一下等到她回来,惊异万分。“小姐昨夜去了哪里,常李将军急的简直要把草原掀翻了不可!”
“无妨,常李在哪?”
话音刚落,常李就进来了帐篷,他双眼通红,显然是一夜未睡,又在草原上淋雨,加上心急如焚,已经发起高烧来,忽见了白香月完好无损地归来,神情平淡,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发什么了什么事,你绝不是不留半字便消失不见的人。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常李几乎狰狞的问道,他原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论她遭遇了什么,绝不离开她。只要她能活着回来。如今她回来了,脸色并无惊慌,反而是一脸淡定。
“小红,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常李将军说。”
小红心下惊奇,小姐似乎和常李有些客气,她不敢违抗命令,立刻离开了营帐之中。
“常李,我有话和你说。”白香月严肃地说道。
“我在听。”
“原本我留你在身边,是希望身边有高手能保护我,但是近来我发现,你似乎越来越不懂规矩,因此,我不想里再继续留在兰府。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