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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雷剑门之人走到戴和正三人近前,一礼及地,其中年长一人道:“多谢三位大恩,在下房万成,敝师弟李万锦,恩公日后但有差遣,赴火蹈刃在所不辞。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戴和正三人回礼,将姓名相告,血绯烟仍以雪氏化名,戴和正道:“不须客气,遇见不平事,拔刀相助,理所应当。惭愧得很,我等一日前即见到三位,只是自忖难以抵敌,又投鼠忌器,只能相机行事,一路跟踪至此,还请饶恕擅闯山门之罪。”
李万锦忽地惊呼:“啊,糟糕,这里是禁地,我们闯了,虽然……虽然……总是也犯了戒条,可是掌门师兄……他……他……”脸色发白,语气颤颤难安,不由得张口结舌。
房万成低喝道:“师弟恁糊涂,是掌门重要还是戒条重要,犯都犯了,还说什么?唉,可惜两位师弟惨遭横祸……”
李万锦道:“是,是,师兄说的有理。师弟……师弟他们……”说话间已然哽咽,似乎就要嚎啕大哭。
戴和正三人暗道:这人修为不低,年纪也不小了,怎地如此幼稚。
房万成横了一眼师弟,歉然道:“恩公莫怪,敝师弟无状,还请不要与他见怪,唉……”
戴和正道:“突遭惨祸,悲伤难抑,人之常情,眼下救人要紧,贵派雷掌门我等素来敬仰,现在和四人尚在殿中,不知二位有什么主意。”
房万成叹道:“恰逢雷雨,引雷殿门自关,除非掌门师兄亲自运功开启,我们毫无办法,掌门师兄素来要强,贼子如此折辱,恐怕……恐怕掌门师兄……”
血绯烟听他意思,似乎掌门要与四个黑衣人自困殿中不出,奇道:“恕我冒昧直言,雷掌门总会顾及你们两个和门下许多弟子吧?他可猜不到我们能将外面这四个人制住。”
房万成道:“唉,这本是我门中隐秘,三位高义,也不算外人,便与你们说也无妨,引雷殿还镌刻一层法阵,一经开启山顶百丈范围进出不得。我猜掌门师兄定会趁机激发法阵,开启雷光护罩,并击响警钟,敝师兄弟牺牲不妨,只盼弟子们能闻讯避祸离去。”
血绯烟道:“那只需通知雷掌门即可,速速出来,或文或武都好商量,房前辈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房万成脸露难色,道:“引雷殿本是我门中闭关练功之地,殿门一关,外面即便山崩雷鸣也听不见。”
戴和正道:“不需担心,法阵总有力竭之时。咱们先将这四人的来历问明,再拿他们交换雷掌门,只希望那四人还有一丝心肠,不加害雷掌门。”
话虽如此,众人都知这伙人破门不出,定会让雷掌门承受怒火,总算对方只剩下四人,寡众之势颠倒,说打倒也不惧,可掌门在其手上,动武绝非上策,用人质交换,虽然有辱掌门尊严,倒是稳妥的计较。
血绯烟过去一脚踢向其中一个黑衣人,道:“你们老老实实交代,是何门何派,受谁的指使?干什么来的?少说半个字,姑娘我就给你们来一刀。”
李万锦抹着眼泪,在旁呜咽插话道:“他们说要来取什么震雷卷,可我们雷剑门哪有这个东西,岂不是冤枉?”
房万成瞪了一眼,道:“问你还是问他们,听雪姑娘安排。”
却见那四人十分硬气,任由戴和正施展雷霆真气,在其周身各处要穴碰撞攒刺,愣是一言不发。众人大感诧异,就算是再硬气的江湖汉子,虽然不会交代,可受此酷刑总会破口叫骂,怎么会甘愿沉默隐忍。
眼见雷雨渐歇,四个黑衣人仍未吐只言片语,房万成道:“不成,我得先去通知门下弟子,免得示警之声大作,闹出乱子来。”又嘱咐师弟李万锦,道:“我去去便回,你一切听从三位恩公的吩咐,切记。”说罢急匆匆顺着阶梯下了峰顶。
紫鳞已经将引雷殿绕了几圈,果然坚固非凡,与地脉融为一体,法阵精妙绝伦,若非以特定真气运转方法,绝难开启。
房万成去的急来的更急,待其刚赶来不久,蓦地四周雷霆之力陡起横生,瞬间形成电幕将峰顶尽覆,随即一阵电弧摩擦的巨响,应该就是房万成所说的示警声。
戴和正三人有了准备,并不惊慌,只守在引雷殿门口。日过中天又斜下,那层光幕已然散去,引雷殿仍然未见动静。三人心道:房万成真是了解其师兄,与其所料半分不差,难道雷掌门真要和四名贼人一同困死于引雷殿中?
血绯烟耐不住性子,道:“房前辈,贵掌门一直不开门,你们雷剑门就再也没人可以进入这里了吗?”
房万成道:“这……开启秘法一向只有掌门得知,我们想要进引雷殿,只有将本门《雷霆剑法》修到第九品,才可凭雷霆剑意硬闯,我资质有限,虽然勤修苦练,到现今也只有七品,敝师弟资质好一些,但要修到九品,恐怕……恐怕……”又似自言自语叹道:“师兄你好糊涂啊,唉……”
戴和正和紫鳞闻言已知《雷霆剑法》定有真气运转的特殊法门,紫鳞虽然真元浩瀚,却派不上用场。
殿外房万成和李万锦每过一刻,脸色更沉一分,掌门虽然修为精深,毕竟不是仙体神胎,又被禁制,与一群来意不善的贼人共处一室,时间越拖的久,就越有危险。
紫鳞忽道:“引雷殿,引雷以供修行,若我以雷霆真气自顶灌注,雷掌门是否能够察觉异处?”
房万成想了一会,道:“紫女侠真气浑厚,当能催动引雷殿凝力法阵,掌门近日已突破到第九品,与细微处应当分辨得出来。唉,掌门……掌门,只怕决意与贼人同归于尽,不会理会。”
众人听言陡然升起的希望又告破灭,紫鳞道:“好歹试一试。”正要跃起,忽听见殿门响动,下一瞬间已经慢慢开启。众人此时再想偷袭已经不成,身形闻声而动,纷纷抢到殿门两侧,只要教四人不成阵势,那可就大占主动。
门里黑衣人惊觉情势有变,神识扫过门外,列着四五个先天后期高手,亦不敢往外走,一时间两方僵在当场。
只听一个洪迈的声音道:“房师弟、李师弟且先退后。”
房万成叫道:“师兄,你……你没事吧?他们……你们快放了我掌门师兄。”脚下欲退却不放心,又不敢违背掌门之命,终于往后退了两小步。
雷万钧又道:“不妨,我的性命是小事,师弟要以雷剑门上下为重。”
房万成悲鸣一声,这才退出数丈,李万锦和戴和正三人也随之后撤,让殿门前空出一片地方。四个黑衣人两前两后,将雷万钧夹在中间走出殿门,雷万钧对黑衣人道:“几位若是搜完就请去吧。”
其中一名黑衣人见外面四名同伴都遭禁制,走过去将四人穴道解开,戴和正和房万成诸人欲要阻拦,但听雷万钧先前言语,又忌惮雷万钧周围仍有三人,随时可出手致其死命,便不敢轻举妄动。那黑衣人眼神扫过戴和正三人,哼一声,道:“雷掌门,得罪了,此间之事,我们不会往外宣扬,也请雷掌门守口如瓶。”
雷万钧惨然一笑,道:“雷万钧言出如山,你们大可放心。”又对房万成道:“房万成听令!”
房万成退后两步,似乎猜到什么,哀告道:“掌门,不可,万万不可,胜败乃兵家常事,别的我都听你的,这事我绝不听你的。”
雷万钧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当这个掌门了?我的命令也不听了!”
房万成跪倒在地,道:“师弟我绝无此意,只是此事万万不可,掌门还请三思。”他心知掌门心意坚定,一时也劝解不开,道:“”眼下外患未除,还有玄阳教贵客临门,咱们先将他们招呼周到了,其他日后慢慢再说。”
戴和正见机行礼道:“见过雷掌门,在下玄阳教戴和正,这位是内子雪氏,这一位是紫鳞道友。”
雷万钧见殿外四个黑衣人伏擒,便知是戴和正三人出手相助,心里感激,回礼道:“多谢三位相助,老朽无能,教你们看笑话了。”顿了一顿,又道:“贵教陈丹青师兄可好?”
戴和正熟知雷万钧和陈丹青间的逸事,又听得他方才言语里意兴索然,有托付掌门之位的意味,心道:雷万钧这个孤拐硬脾气,只怕一时想不开,他素来习武成痴,不如我先转移一下他的思路再说。便接口道:“大家同为修真一脉,互为援手,该所当为,陈师叔一心破道,云游四方,近日正好有一件剑意玉璧交与我,晚辈参详不透,请雷掌门一观,为晚辈解惑。”说着掏出那岑商转交的剑意玉璧,递向雷万钧。
雷万钧待要拒绝,玉璧已经递到眼前,只看了一眼,嘴里的话就说不出来,忙伸手接过玉璧,凝神端详,旁若无人,良久不语。
那八名黑衣人已经汇合一处,为首一人抱拳一周,道:“各位,告辞。”说罢,慢慢向峰下走去。血绯烟见状着实不甘心,待要说什么,忌惮对方八人阵法厉害,又毫发无损释放了雷万钧,只好在心里暗骂几句了事。
半晌,雷万钧才回神过来,看着八名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转弯处,道:“老朽一时见物心迷,失礼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便将玉璧递还戴和正,伸手引路,将四人带到石阶下那座大屋,正是戴和正三人昨夜藏身之处。
这时房万成已经点燃几盏油灯,屋内一片明亮,安排戴和正三人就座,又吩咐弟子送茶端水,一番致谢谦让寒暄后,先前各自紧张悲愤的气氛去了不少。
血绯烟道:“雷掌门,请恕无礼,小女子实在好奇,这八个人到底是谁?又要找什么东西?”
戴和正心道:这是人家门中丑事,怎么能直言相问,唉,可我也劝不住她。虽如此想,他心里也十分好奇,不由得大感矛盾。
雷万钧苦笑道:“明明是老朽无能,怎么能怪你无礼。这八个人,我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在引雷殿中他们也直承不讳,其背后势力实在不能得罪,而且为得这震雷卷,绝不会轻易罢休。老朽原本想与他们同葬于引雷殿中,一了百了。可如此一来,即便我门下弟子逃出一时,终究要被一个个捉住拷问,不如让他们搜一遍,也好死了这条心,以后也不会与我雷剑门为难。”
血绯烟奇道:“什么势力这么了得?是元始门么?震雷卷是什么宝物?”心道:能让这老顽固屈服,就是魔族大魔尊,也不见得有这威势,真是奇了。
雷万钧道:“这势力,这势力老朽已经立誓允诺,不再对人提及,总之你们以后若是遇见这些人,能躲就躲,眼不见为安。震雷卷,老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没听说,也许是他们弄错了吧。”
血绯烟道:“多谢前辈提点。”心里却道:若是遇见八个人,打不过当然要躲,难道遇见一个两个,还不能揍一顿么?这几人都戴着面具倒不好辨认,是了,这些黑衣人戴人皮面具都不是好人,找机会揍了总不会错。
戴和正也点头以示谢意,眼神转过,正好看到昨夜见到的那幅图画,便问道:“雷掌门,不知那墙上的图里画的是谁?”
雷万钧微觉愕然,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画来,道:“那是本门三世祖师为立派始祖所作的画像,以供后人瞻仰礼拜。戴贤侄,可有什么疑问?”
戴和正凝神观想,这时候却没有昨夜那种玄妙奇异的感觉,道:“只是瞧着画里的人十分传神,故有此一问。”
雷万钧笑道:“修真之士里有丹青妙手有什么稀奇,贵派陈丹青师兄,修为又高,一手丹青妙笔生花,可就是绝佳一例。”忽而叹道:“老朽这次栽的太大了,又辱没了师门重地,不瞒三位,老朽本有死意。”
房万成和李万锦本来心情舒缓不少,闻言登时大吃一惊,腾地站起,其势之疾,将几上的茶碗撞倒。
雷万钧斥道:“咄,不得无礼。”心想二人一片至诚之心,又骂不下去,语气转和,道:“刚才老朽观那玉璧上的剑意,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境,一时大有所悟,也没那么容易就寻死了。”
戴和正又拿出玉璧,道:“前辈若是喜欢,在下可借给前辈多看几日,若非要交回门中,就是赠于前辈也不妨事。”
雷万钧谢绝道:“多谢戴贤侄好意,他山之石,借鉴一番自然大妙,若是看的久了,未免有窥探他人武学之私的嫌疑。那日在罡风峡谷,与石魔一战,老夫输了一招,问起他老对头陈丹青师兄的修为,已经知道老朽不如远了。今天看他在玉璧上所刻的剑意,唉,可笑老朽自觉修到《雷霆剑法》第九品,妄想堪与陈师兄一战。”
戴和正道:“不然,前辈当日在罡风峡谷还不算输,晚辈其实对贵派《雷霆剑法》也是仰慕得紧。”
紫鳞也道:“不错,《雷霆剑法》威猛无双,小女子也是佩服至极。”
雷万钧笑道:“早晚是输,还不如干脆认了,什么算输不算输的。两位都是雷道大家,不如就在敝派盘桓几日,互相切磋一番。”又道:“原来两位当日也在罡风峡谷,老朽眼拙,却没注意到两位高人,真是有眼无珠。”
戴和正道:“那日我等隐在暗处,实非光明磊落之举。”又将之后岑商智取河朔三杰,以及金乌神桑现世之事告知。
说到金乌神桑,雷万钧倒不如何形于色,房万成和李万锦却惊呼出声,雷万钧眉头微皱又缓,道:“也不怪他二人惊讶,我雷剑门有数代祖师都服过这神物,并凭此得道成仙。此物虽然神妙,但绝不好找,本门恰好流传下来一些寻觅的偏门诀窍,年代久远,也不知真假,还要请三位帮忙参详参详。”
戴和正心知他要将金乌神桑之谜相告,怕己方推脱不受,故而说参详,刚才自己赠阅玉璧时也说参详,看来也没瞒过雷掌门,但金乌神桑乃是天地第一神物,与剑意玉璧自不可同日而语,心里好生感激,待要拒绝,却听血绯烟笑道:“我等有什么见识,参详也参详不出什么来,倒是《雷霆剑法》紫鳞姐可大为眼馋,是不是?”
紫鳞空有磅礴真气,却无精妙法门对敌,《雷霆剑法》却正合用,方才雷万钧说道切磋之时,脸浮喜色,便被血绯烟抓住,这时趁机拿来调笑,不由得意不已。
雷万钧笑道:“紫道友一身雷力着实可怖,正适合修习本门《雷霆剑法》,如不嫌弃,老朽便代师收徒,却委屈你要做老朽师妹,不知意下如何?”
紫鳞嫣然一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雷师兄。”
说到雷霆真气,在座六人有五人都修到先天后期,各有见解,互相研究启发,说到融洽处,只感相见恨晚,各自大有收益,真是彻夜长谈。只有血绯烟一人觉得兴味缺缺,本想奚落紫鳞一把,哪知促成好事,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不多时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血绯烟被戴和正叫醒,原来雷万钧已召集门人子弟,就在此间屋子外开设法坛,举行代师收徒仪式。
待礼成,雷万钧传下《雷霆剑法》剑谱,又赐下宝剑一支,紫鳞大喜叩谢。雷万钧兴致盎然,当着众人之面将《雷霆剑法》自头至尾演练一遍。雷光闪闪不绝,似电似幻,比当日罡风峡谷似乎又进了一筹。
戴和正眼光扫过,雷光闪烁中,高挂墙上的祖师画卷似乎又有玄妙之感,不由瞧的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