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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新把安歌的申请报告递交给了团部。
刘春华接到消息后，大为震惊。
她不敢相信，在所有的舞蹈队员中，她最看好的苗子，最倾注心血的安歌，居然是第一个申请退伍的。
而且是整个舞蹈队人心涣散，传言四起的特殊时刻。
依照刘春华的想法，这个时刻也是考验所有的人对文工团组织是否忠心的时刻。
她每天看着请假的人越来越多，排练的人越来越少，失望越来越大，那几个能够坚持天天去排练教室的排练的人，几乎成了她精神慰藉。
安歌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只是恢复性训练，依然每天坚持。
但是刘春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正式提交报告的人居然是她。
锥心的痛啊。
第二天的下课之后，刘春华把安歌叫进了办公室。
安歌依然在教室中那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刘春华在办公桌面前坐下，拿着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平复了几次心绪，才缓缓开口：“安歌，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歌沉默着。
刘春华等了一会儿，说：“安歌，我不相信，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你告诉我，最近又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韩晓雅她们？”
她咬了咬牙：“这几个丫头就这么不省心，看我这次不好好收拾她们。”
安歌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是，是我自己想要转业的。”
刘春华强压着的怒火，终于被安歌那平淡的表情所点燃，她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为什么？”
安歌这才抬起眼眸，说：“我想要去考大学。”
刘春华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考大学？”
安歌点点头。
刘春华静默了一会儿，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安歌，你几岁当兵的？”
安歌说：“十四岁。”
刘春华冷笑道：“十四岁当兵，安歌，你初中还没毕业呢，你现在还想考大学？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的文化水平了？”
说着她“咚”地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哼出了一句：“自不自量力。”
安歌深吸了一口气。
这话说得太没水平了。
你不批没有关系，不同意没有关系，可是说她自不量力就太过份了。
虽然需要组织同意批准，可是她有参加高考的权利。
连杨立新都知道她在努力自学，复习考试，刘春华此时说出这种话，简直是一下子就把安歌之前的内心愧疚之情抵消得无影无踪。
这次轮到安歌平复自己的情绪了，她的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然后说：“即使是自不量力，我也想去试一试。”
刘春华大约是被她那种平静的神情激怒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斥责道：“没门。”
说完了又觉得语气不够严肃，立刻加重了语气说：“我告诉你，组织上是不会同意的。”
说完她就盯着安歌的眼睛，妄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惊惶不安和祈求的神情。
但是刘春华失望了，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依然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白杨树一般傲然。
“知道了。”安歌说，立正举手敬礼，依然面无表情。
刘春华：“……”
瞬间觉得自己就泄了气。
……
过了两天江峰知道了消息，来找安歌聊天。
“你快把老刘气疯了，她找我控诉了快有四十分钟。”江峰笑着说，嘴里叼了一根香烟。
安歌摇了摇头，低低嘀咕了一句：“她活该，情商那么低。”
江峰斜着眼睛看着她笑：“你呢？情商高？有你那么跟领导说话的嘛……”他捏着嗓子说：“即使是自不量力，我也要试试。……我操……把老刘气得咬牙切齿。”
安歌心情不太好，淡淡地说：“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本来就是要试试，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考不上？凭什么她来指手画脚……”
江峰拿下了嘴里的香烟：“那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老刘不过是关心你嘛，你何必那么认真呢，她前几天才宣布你要继续跳舞，过几天你就打转也报告，还在这个舞蹈队最危难额时刻……人家老刘能不着急嘛。”
江峰想起老刘对舞蹈队的前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中有一丝不忍，又开口道：“安歌，老刘对你不算坏……”
欸？是谁前几天还在愤愤不平地说：“当初要安排你去仓库看服装的时候，老刘为你讲过好话了吗？”
这会儿又是“老刘对你不算坏……”
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了。
怪不得舞蹈队，文工团都没有你江峰搞不定的人和事。
安歌抬起眼睛看着他：“峰哥，你这话说得……”她咳嗽了一声，收敛微笑道：“峰哥，我知道老刘对我不算坏，可是这事情和她对我好与坏没有关系，我知道看着舞蹈队一天不如一天，没有以前的辉煌了，她心里不好受，可是这就是大势所趋，有什么办法呢？她与舞蹈队的休戚相关，有感情，我不是没有，可是她刘春华是团级干部，就算是文工团解散了，她也有地方去，也能安排个好工作，我呢？我十八岁我去哪儿？我不考试我能有什么出路？”
江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眸，低低地道：“这不都是传言吗？文工团不是还没有散吗？”
文工团要解散的传言时刻刺痛着他的脑神经，在这个集体快十年了，他最好的青春年华都是在这里了。
安歌乜了他一眼：“峰哥，你都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什么？”
“没看出来这文工团解不解散都没有当年的辉煌了？你看看天天这排练厅还有人吗？今天这个请假，明天那个休息，没有点名的时候，有多少缺勤的？”说着她摇了摇头：“心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干劲呢。”
江峰沉默了片刻，又听到安歌问：“对了，我听说圆圆姐的申请报告交上去？批下来了吗？”
江峰楞了一愣，点了点头。
又心虚地解释道：“圆圆的年纪大了，话剧队又没有演出任务，她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很想让她转业，已经说了好长时间了……”
安歌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总算还是有一个能够称心如意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依然清澈如水，盈盈地注视着他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
江峰：“……”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