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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杨易虽依旧面无表情,眸子却是渐渐的眯了起来,深邃的眸子犹如两个巨大的漩涡,似要把人吸了进去。
闻如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愣,脑海里闪过临走时母亲范氏死活不让她进京时说的话来。
“玉儿,只要你不想去上京,母亲就带着你去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当时,她也只是怀疑范氏如此害怕她进宫面圣的原因,只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现在想起,再联想到皇帝两次叫她抬起头来,心中顿时有了定论。
她闭了闭眸子,缓缓的抬起了头,除了眼睑依旧低垂着扫向地面之外,她整张妖媚的脸都呈现在了皇帝的眼前。
皇帝在她抬头那一刻,眼里瞳孔一阵猛烈收缩,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里,是波涛汹涌的复杂情绪。
看着那张与梦里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他的情绪再一次超脱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易儿,星月,你们先带高僧下去,朕有话要与她单独说。”
杨易微微颔首,嘴边是一丝极淡的嘲讽笑意,还是被发现了吗?哼,他倒要看看,他这伪善的父皇与这丫头,到底谁,更胜一筹。
事实上,他这一次的确是高看闻如玉了,先不说皇帝就是万人之上的最高掌权者,掌握着汉陵皇朝每一个人的生杀大权,单单就闻如玉如今的势力来说,也还远远达不到与一整个皇朝抗衡的地步。
他站出一步,弯腰行礼,没有多余的话。
“儿臣告退。”
“微臣告退。”
两人引着净空出了上书房,那道沉重的朱漆大门就被太监从里面关了起来。
上书房说是书房,实则还是一个很大的宫殿,皇帝的书案就设在大殿的中央,从下到上有三极台阶。
然而,就是这三级台阶,堪堪六十公分的高度,就能让闻如玉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既然皇帝的反应那么大,那她的身世绝对不会太过简单,自己必须小心应对了。
收起轻视之心,闻如玉就那样昂着头,目光只落在身前三米以内的地面,以免冒犯天颜。
此时的殿上,除了那名老太监之外,就剩下皇帝与她,诺大的宫殿里空荡荡的,却偏偏给人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皇帝从高高的书案里走了出来,越过三级台阶,缓缓地向她靠近。
走得近了,皇帝眸子里那复杂的情绪更加明显。
从闻如玉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皇帝随着他走动而带动的明皇色龙袍。
还是那道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其中还透出一丝丝的期望与威胁。
“你的母亲姓甚名谁?”
闻如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缓缓抬起,刚好对上那双情绪复杂莫名的眸子。
只一瞬,她又垂下了眼睑。
“回皇帝的话,民女的母亲姓范,名文姬,父亲姓闻,名伯平,允城府,阳何县桃源镇上桃村人士,祖上三代皆是农户。”
她口齿清晰,声音娓娓动听,稚嫩中还着一丝清灵,让人一听就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既然要答,她索性将自己的来历交待了一个清楚。
得到这样的答案,很显然,在皇帝的意料之中,那样身份的人,隐姓埋名生活在一个小村落里,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他的眉头却是深深的皱成了一个川字。
皇帝不说话,一时之间,上书房的气氛很是凝重,那老太监一直低眉顺眼地弯腰站着,好像他就是块木头一样,听不见也看不见。
闻如玉在等着皇帝的下一个问话,她知道,自古天家多性疑,如果今天搞不明白,或者是她交待不清皇帝想知道的事情,她也别想出这皇宫一步了。
果然,没等多久,她就再一次听见了皇帝的声音。
“姓闻?那你这一身的本事又是从何而来?你身上真有桃花形的胎记?”
闻如玉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终于还是让他问到了重点。
心中早有说词,她用十分平缓,听上去非常舒适的语调平静地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女的确有一点小本事,民女的家就在乌山脚下。”
顿了顿,她目露回忆之色,像是真的在一边回忆一边述说一般。
“民女从小性子就懦弱,且家境贫寒,有一次被同村的小孩欺负,无意间被人追到了深山之中,深山里有狼,有熊,还有很多凶猛的野兽。”
“那一次民女还是被狼群发现,并围了起来,眼见着就要葬身狼口,谁知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出现救了民女,那个老头很奇怪,救了我,又要求我每天半夜都要给他送一样东西上山,然后,他就每天让我盯着天看,总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样的日子过了六年,从我七岁到十三岁,他一直在,就是前些日子,说是要出去云游,等我再上山去寻他,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她信口瞎诌了一个小女孩深山遇到隐居高人的故事,说完,她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皇帝,见他的眉头一直紧紧揪着。
知道皇帝这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了,他让我每晚去送的那样东西,是我的血,每天不多,也就一滴,所以民女到现在都还瘦得像只猴子。”
她最后这句话倒是把皇帝给逗乐了,想了想闻如玉所说的故事,他的极限,最多只能相信三分之一。
“那位前辈可有告知他的姓名?或者说他都有什么爱好,你的星象之学与行针之术又是何时学成的?”
闻如玉就知道他会继续追问,这一次,她没有再去装出一副回忆的样子,直接开口就答。
“回皇上的话,除了命令我做这做那,那老头不会跟我说一句多余的话,民女刚开始也不知道那是星象之学与行针术,只知道看得久了,脑子里下意识就会形成一条线,就好比每天什么风象,什么云,什么星,然后会不会有雨,起多大的风,下多久的雨,看一眼就知道了呀,很简单的。”
“哦,对了,还有那个什么行针术,那是老头非要我扎的,都不知道扎死了多少小老鼠小兔子小野鸡,太浪费了,扎死了还不让我吃。”
她像是孩子一般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嘴嘟得老高,还真像个与老头置气的半大孩子。
见她这副模样,皇帝又多相信了她几分,只是信归信,那也不能改变她这张脸与梦里的那张太过相似的事实。
想入了神,皇帝下意识的问:“你到底是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