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宴清都9

沐清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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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酿哥哥。”七娘微笑着唤了一声。

    陈酿转过头看着她,她却又不再接着说。

    这一瞬,倒像极了一年前的鲁国公府。那夜亦是寿宴,二人亦是这般并排行着。

    而七娘,亦是软软糯糯地唤他“酿哥哥”。

    似是自语,也不说别的。

    陈酿低头一笑,轻声唤:

    “蓼蓼。”

    七娘仰头看着他,他却也不言语。

    她只觉莫名,抓着他的衣袖摇起来:

    “酿哥哥?”

    陈酿有些憋笑,又唤:

    “蓼蓼。”

    七娘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陈酿原是在逗她!

    从前她总爱自语地唤陈酿,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忽猛地顿住,只鼓着腮帮,却耍赖地不走了。

    陈酿回头看着她。

    七娘这副模样虽是惯见的,却依旧好笑得很。

    他清了清嗓,俯身道:

    “怎么,不走了?”

    七娘摇摇头:

    “不走了!酿哥哥如今变坏了,欺负蓼蓼!”

    “嗯……”陈酿立起身子,负手道,“那酿哥哥便自己走了?”

    他说着便要举步。

    谁知刚迈出半步,七娘又猛抓上他的衣袖,死死盯着他。

    “酿哥哥骗人!”她有些生气,“你此前才说,不论何时,皆不会丢下蓼蓼的!”

    陈酿笑了起来,随性而自然,竟天然如孩童一般。

    “自然不会。”他笑道,“那你走是不走?”

    七娘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只点了点头。

    二人复前行去。

    只是,七娘抓着他衣袖的手,却始终不曾松开。

    她随着他的步伐行走,心中像是吃了桂花蜜糖一般。

    是许久不曾同酿哥哥一处,无所事事地闲步了。

    七娘一时心绪荡漾,只举目望天。

    新月悬在高空,稀疏的几点星,格外静谧。

    她只用气声唤:

    “酿哥哥,好美的月色啊!”

    陈酿看看她,亦举目望去,只点了一下头:

    “是啊!李太白诗云:玲珑望秋月,便是此时了。”

    “秋月……”七娘喃喃念着,“原是如此意境。”

    陈酿低头望向七娘,四周静得足以闻见她的呼吸。平缓而舒心,是江天一色无纤尘的纯粹。

    此情此景,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娘子,陈先生!”

    阿珠的声音,终是将这静谧打破。

    一时,只觉四周聒噪了起来。

    她捧着七娘的攒翠羽斗篷而来,身后两个小丫头,一人捧着风帽,一人抱着宝鸭暖炉。

    七娘讪讪地看她们一眼,真来得不是时候!

    阿珠替她披上斗篷,正欲绕到前面系带子,却见陈酿随手接过了。

    阿珠一怔,看了看二人,只微笑着退得远些。

    陈酿低下头,将绳带细细缠绕,所成之结虽不精巧,倒也干净利落。

    七娘含笑咬着唇,面颊有些微微泛红。

    陈酿望着她笑了笑:

    “看看,可还能入眼?”

    七娘双手抚上那个绳结,迟迟不愿松开。

    古语有云: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那般情思,七娘如今也尝得了。

    她低头,莞尔一笑:

    “酿哥哥真好。”

    直待陈酿挥手,丫头们方才上前,自做一番收拾,便拥着二人上车去。

    马车驶出蔡府,街市上更见得热闹来。

    杂耍艺人又多了几个,那个演傀儡戏的,也换了好些新人偶。

    沿街又闻着不少叫卖声。

    “荔枝糖水,杏脯蜜饯,来尝一尝啊!”

    “新鲜出炉的羊乳酥烙!”

    “老李家的炙烤鸡胸!”

    “徐十二娘家的芡汁腐乳!”

    ……

    这一声两声,此起彼伏,听得七娘直咽口水。

    她再忍不得,只拉了拉陈酿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自然,她这副模样,不必言语,也知她想如何了。

    陈酿只道:

    “今日有些晚了,改日吧。”

    七娘哪里肯依,只辩道:

    “可宴席是提前散的,本也不会这般早回去。缤纷夜市,且逛一逛吧!”

    她这一耍赖,陈酿如何招架得住?

    他掀帘看了看外头,好在仆妇随从跟着,想来也没什么妨碍。

    陈酿看了七娘一眼,遂转头向车夫道:

    “停车。”

    此话既出,七娘只高兴地拍起了手:

    “酿哥哥最好了!”

    陈酿笑着摇了摇头,遂扶着她下车。

    自打五郎成亲,七娘是许久不曾来夜市逛了。

    从前她最爱扮作小郎君,混迹在人群中,总要人认不出的才好。

    而今日,她作小娘子打扮,身旁是她的酿哥哥,难得多了一份安静与温柔。

    陈酿低头看着她,一面叮嘱:

    “可不许自己胡乱走了!只得紧紧跟着我,知道么?”

    七娘正色点了点头,隐在帷帽后的小脸,已然笑开了花。

    她只道:

    “蓼蓼知道的,蓼蓼亦不会抛下酿哥哥一人!”

    陈酿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是有些滑稽,可他心中却蓦地生了一丝暖意。

    不多时,丫头仆妇们,手中已抱得满满的。七娘挨个吃过去,倒像是饿了许久。

    她正欲再吃一块酥烙,陈酿忙摁住她的手:

    “不行!”

    七娘又故作可怜地望着他。

    “不可再食了!”陈酿正色道,“当心吃坏肚子!”

    七娘见他始终不允,这才作罢。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小食点心,七娘忽想起流民之事。

    她抬眼向陈酿道:

    “对了,酿哥哥今日所言流民之事,我在那头亦闻说了。”

    陈酿方道:

    “可是吓着你了?”

    七娘直甩着头:

    “小娘子们听闻,皆是同情万分,嚷着要设粥棚呢!”

    “哦?”陈酿有些微惊,“小娘子们竟有这等见识?”

    忽而,他眼中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连小娘子们亦知的道理,偏偏身居高位的蔡太师装聋作哑。

    到底可笑得很!

    七娘又仰头道:

    “酿哥哥小瞧我们呢!我亦要设粥棚的。”

    陈酿笑了笑,又轻抚她的发髻:

    “蓼蓼很是良善,这很好。”

    陈酿蓦地夸她,七娘只含羞地垂下头去。

    “什么好不好的?”忽听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

    二人闻声望去,果是朱凤英!

    只见她笑语嫣然地行来,身后跟着穿常服的郓王。

    “表姐怎么来了?”七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二人。

    朱凤英上前拉着她,只道:

    “谁叫你们的宴席散早了!阿楷难得空闲,便来接我逛夜市了。”

    她又看了一眼陈酿,倾身向前,只捏着眼笑道: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七娘羞涩一笑,只作敷衍,也不与她细说。

    陈酿见郓王亦在,正欲行礼,却见郓王抬手道:

    “不过是寻常相遇,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陈酿点头了然,二人遂相视一笑。

    而这一笑,似乎又是一番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