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阳台梦3

沐清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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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姨娘缓了缓气息,心下是有些畏惧的。

    也不知朱夫人骤然闻着,是个什么反应!

    她喘了几口气,遂道:

    “大夫人,其实,二郎的婚事,又何必去外边寻?咱们家的许娘子,才学颇高,端慧娴静,我看就很好。不如……”

    “放肆!”朱夫人猛地拍案斥道。

    陈姨娘霎时闭了嘴,吓得直低下头,再不敢言语。

    许道萍……

    朱夫人心头喃喃念道。

    她一个父母双亡,又无亲戚倚靠的孤女,如何配得上二郎?

    陈姨娘偷着瞧了朱夫人几眼,见她怒气未消,又忙低下头去。

    朱夫人瞪着陈姨娘,默了半晌,才将凌厉目光收回。

    思来,陈姨娘也并非那等莽撞之人。

    今日突来这番言语,莫不是,还有她自己的一番道理?

    朱夫人缓了缓神情,方道:

    “好了!别作出这个模样,像我欺负你似的!回头大老爷见着,可不该心疼了么?”

    陈姨娘依旧战战兢兢,只颤抖道:

    “妾身不敢。”

    “哼!”朱夫人冷哼一声,“再不敢,你不也说出了口么?”

    陈姨娘只垂头不语,手中丝帕已然拧作一团。

    朱夫人瞥她一眼,又道:

    “你且把道理摆出来论一论,我再做定夺。”

    陈姨娘轻喘着气,依旧不敢抬头,态度显得越发恭敬了。

    她遂道:

    “大夫人息怒,容妾身禀来。二郎君如今位高权重,若娶个门第低的,咱们府上脸面挂不住。若娶个高门大户的,又恐委屈人家小娘子。况且宗姬那里,还有一说呢!”

    陈姨娘又抬眼看了看朱夫人。

    见她神色稍缓,陈姨娘遂接着道:

    “咱们府上,如今如日中天。不论娶了哪家小娘子,皆是人家攀附咱们的多。听闻,二郎君在朝上,一向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他缺的,并非相配的权贵,而是个仁善的美名啊!”

    朱夫人的神情更好些了,似乎已在认真听陈姨娘讲话。

    陈姨娘舒了一口气,接着道:

    “徽州许氏,从来以仁善著称。想来,从前大老爷与之结交,未必没有这个考虑。如今,许氏虽败落,可声明犹在。咱们收留许氏孤女,侠义之心,太上皇也是称赞过的。何不亲上加亲,传为永世佳话呢?”

    她一下子说了这许多,朱夫人只默然听着,却不急着打断。

    细细想来,似乎也是个道理。

    谢府如今钱权不缺,仕途之上顺风顺水。可不就该顾及着载入史册的美名么?

    许道萍虽无家世,可名声却大。

    未来汴京之时,她便已是与朱凤英齐名的才女。

    若非如此,从前太上皇在位之时,朱夫人又如何会想着将她送进宫去?

    如今新皇登基,皇后为朱夫人的娘家大侄女,许道萍自不必再入宫。

    朱夫人兀自思索,默了半晌,方道:

    “罢了!你且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

    陈姨娘端然起身,又恭敬行过一礼。

    她见朱夫人已与怒色,方才放心离去。

    出得院门,陈姨娘拍拍心口,长长舒出一口气,似才从鬼门关有过一遭。

    丫头玉络忙扶上她,道:

    “姨娘慢着些,适才我魂也吓没了!说来,不过是二郎君的亲事,姨娘又作甚么操这份心?”

    陈姨娘摇了摇头。

    朱夫人自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而她却是旁观者清。

    她缓了缓气息,遂道:

    “一来,那番道理,总是不错的。二来么……”

    陈姨娘顿了顿,又接着道:

    “她为着自家长子煞费苦心,两相为难。焉知,这般私心,人人有之,又岂止她一个?”

    玉络蓦地一惊,此时方才醒过神来。

    她四下看了看,低声问:

    “姨娘,可是为着陈先生?”

    陈姨娘一怔,忙回身作禁声手势。

    她道:

    “心下明白便是。切莫再提了。”

    玉络忙闭上嘴,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陈姨娘心中何尝不明白?

    陈酿虽再未与许道萍来往,可情之一字,最是说不清的。

    如今一拖,许道萍不必入宫,谁知日后会如何呢?

    倒不如防患于未然!

    眼下,陈酿已入得太学上舍。加之谢诜提点,不愁没有飞黄腾达的一日。

    他与二郎不同。二郎不论娶谁,都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谢汾大人。

    而陈酿,本无氏族依托。她的妻室,是要在此之上有所帮衬的。

    七娘,便是再好不过了!

    如若高攀不得,也断不能娶个无所倚靠的孤女。

    陈姨娘叹了口气,茫然望着前方,只觉心力交瘁。

    这么些年,她委身谢府,日日提防,日日小心翼翼。到了这把年纪,却依旧要操心这许多的事!

    都道朱夫人操劳辛苦,治家不易。可她们做姨娘的,又哪里容易了呢?

    陈姨娘朝前行去,忽见着一丫头趋步行过。藤蔓掩映,霎时便不见了人影。

    她望了几眼,只朝玉络道:

    “看着像是许娘子的丫头,湘儿?”

    玉络成日跟着陈姨娘,对谢府上下人事最是清楚。

    她方道:

    “瞧着像呢!这般急匆匆的,想是许娘子又犯病了!”

    陈姨娘轻叹一声:

    “这孩子原是命苦,本当待她好些。只是,为着酿儿的前程,倒不得不将她推出去。”

    玉络见她神情凄然,遂劝道:

    “这命里如何,全是自己的造化。姨娘又何须自责呢?”

    “我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陈姨娘摇摇头。

    玉络扶着陈姨娘,边走边道:

    “说句凉薄些的话,要论人才,许娘子放在何处比,那也是一等一的。奈何投错了胎,又怨谁去?”

    她缓了缓,接着道:

    “就看咱们府里的七娘子,自小便是众星捧月。若非投生在谢府,又哪来这般好命?”

    陈姨娘点点头:

    “你平日里话少,不想,竟也是个极明白的人。”

    玉络笑了笑:

    “成日里跟着姨娘,学得些人情往来,眉眼高低,自然比旁人看得明白!”

    “你呀!且嘴甜吧!”陈姨娘嗔道。

    罢了,二人遂也回房,只等着朱夫人那处的消息。

    且说适才湘儿急匆匆地行走,原是为许道萍取药的。

    近来入夏,天气比往年闷热。许道萍自是经不得,染了伤风,已在床上歪了两日。

    湘儿掀帘进去,便闻着一股药气。

    她自是惯了的,只道:

    “小娘子醒了?药取来了,过会子我伺候你服药吧?”

    许道萍闷咳了两声,点点头,又蹙眉道:

    “成日往七妹妹那里取药,我倒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