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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也不是责怪的时候。眼看着金兵越聚越多,已然开始封锁营地。
一金兵正从营帐前奔过,许是匆忙,并为瞧见营帐后的几人。
魏林几个吐了口气,而七娘却越发揪紧了心。
那个方向,是完颜亶的营帐!
金贼的营地死了金兵,自然是布防上的大事。完颜亶何其敏锐,一旦察觉,必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七娘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上魏林的手臂。这双手臂,可比在太学时结实许多。
她方正色道:
“你们每人都分开,装作查验,分头离营。”
“你呢?”魏林看着七娘。
来不及感伤,也来不及有甚情绪,她看上去颇是平静,不过比划兵书一般。
“方才那人是去告知完颜亶的。”七娘道,“他早防着我,如今出事,第一个想到的定然是我。你们带着我是走不掉的。”
“祁莨!”魏林粗喘着气。
印象中,小祁莨遇事便怂的很,要么靠着郓王,要么靠着陈酿。可今日的言语,却判若两人。魏林一时有些恍然。
不待他犹豫,七娘一把推开:
“快走!”
话音未落,积聚的金兵已然数倍之多。
七娘扫了一眼,紧咬着牙:
“越发多了……魏大哥,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快些!”
金兵的聚集是难以辩驳的事实,若强行带走七娘,只怕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魏林遂一抱拳:
“我再想法子。”
说罢,七娘便向外狂奔。金兵见着,霎是一惊,蓦地一拥而上。若放走帝师,他们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魏林一个转身,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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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夜色下,七娘躲着长裙奔跑,金兵前后堵截。跑了几圈方有人察觉,帝师似乎并不是在逃,只是围着营地跑圈。
是在练兵?她一个女人,也不上战场,练什么练?
七娘缠足,本就行不快。加之金兵人多势众,不多时,便将七娘牢牢困住。
方才狂奔,她早已气喘吁吁。此时蓦地停下,她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
恍惚间,余光看向远处。暗夜中,那些人影渐行渐远,她方吐了口气。
七娘还沉浸在适才的慌张之中,忽觉头顶一个暗影压下来,天色已够暗了,可这个影更暗。
“谢七先生,你这是何意?”头顶传来完颜亶的声音,阴沉又诡谲。
七娘抿唇,并不言语。
任他怎样想!逃跑也好,胡闹也罢,只要她不开口,他便只能瞎猜。
“先生迫不及待地想要归宋?”他戏谑一笑,“阿亶早说过,先生可以与我打赌。不论输赢,我皆放你。先生怎就非要如此行事呢?”
话音刚落,他遂朝七娘摊开手,要扶她起身。
七娘缓了缓气息,并不理他,只自己撑着起身。
完颜亶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刻,终是收回,只笑了笑。
七娘头一转,刚行几步,便有两个金兵抬手拦住。
七娘顿住:
“阿亶,你什么意思?”
完颜亶朝金兵挥挥手:
“让开!先生要回营帐歇下,你们好生护着。”
金兵们自明白他的意思。
出了这样的事,七娘或许脱不了干系,每走一步,都必须谨慎跟着。
“先生,”完颜亶又唤道,“方才死的人,是先生的手笔么?”
“不是。”
说罢,七娘径直回了营帐。摊开手掌来,已是满掌的冷汗。
通常而言,七娘便是承认杀人,完颜亶也不会拿她怎样。况且一力担下,也洗刷了魏林的嫌疑。
看上去,的确两全其美,应当认下。
可偏偏问话的是完颜亶,他是最不讲“通常”之人。
想来,二牛既是心中有怒,一击致命并不能解气,定有拳脚冲突。以此判断杀人者的性别,简直易如反掌。
真要撇清与魏林他们的关系,只能说并非她所杀。
她叹了口气。
今天的一切来去匆匆。满怀的希望与兴奋,霎时化为乌有。
这又是一次,她似乎与酿哥哥近在咫尺。到头来,却依旧远隔天涯。
七娘颤抖着自袖口抽出那幅肖像,细细端详。每一个落笔,每一根线条,她都能明白他那时的心境。
他勾勒面貌时线条不匀,显然是犹疑了。
十年了,想来他是在犹疑,她的面貌是否还是如此。
七娘又叹一口气,将肖像摁在怀中。她双肩微微抖动,盖在腿上的被褥晕开一滴一滴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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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风声走漏,魏林的具体计划、行事时间并未告知陈酿。
他收到魏林的来信,已是两日后。
这日乌云盖顶,天气格外闷热。傍晚刚打过几声雷,却不见半滴雨水。
“怎样了?”一旁的史雄又担心,又好奇。
陈酿看过叠好,只道:
“救回来了。”
史雄这才吐了一口气。他转眼看向陈酿,却并未见意料之中的兴奋。
这,有些不对劲吧?
史雄蹙眉,方道:
“人已救回来。兄弟,你怎的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不待陈酿说话,史雄又道:
“不会是还未见着人,越发想得厉害?”
“许是吧。”陈酿低头说了句,“眼下四处征战,七娘行在路上不安全,在魏林那处待一段日子也好。”
史雄点头:
“正是这个理。此时魏大将也还埋伏在那处,七娘子若往咱们营地来,恐易暴露啊!”
这个道理陈酿自然明白。故而,对于魏林的安排并无异议。
只是一日见不到七娘,他总有些心慌,生怕出了意外。
史雄好言劝了一回,方才去了。
陈酿半卧在床上,又咳了一阵。这样的天气,总引得病情反复,加之为七娘忧心,临到天亮,才勉强睡了一阵。
七娘那边的后顾之忧解决了,陈酿又一头扎进舆图兵书,自是一番废寝忘食。
终于,等来这一日!
那日的天暗沉沉黄朦朦的,天上便似要落下黄沙,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几队人马高举着韩家军、岳家军的战旗,浩浩荡荡而来。
另一边,自是完颜亶。
他胯下一批枣红骏马,衬得整个人高大威风,再不是那个十二三岁,为文章疯狂奔走的小阿亶了。
大风又开始刮,卷起细沙石子,扯得旌旗翻翻,发出似嘶吼的低吟。
双方皆来势汹汹,毫不示弱。
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