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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前文,不再重复。
却说赵无求看云心那儿帮不上忙,又退回到儿子身,急于问清是谁如此胆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没有,也就一瞬间,还是满天灰尘……”赵瑜多少有点沮丧,猝起变故,事发突然,再加上祭坛上满是灰尘,一时间雾罩霾笼似地,确实没能看得清。
“赵贵受伤那么重,也没看清是什么兵器吗?”
“爹爹,好像是一根铁链……”
“铁链?!”
“呛啷呛啷,像是铁链的声音,贵哥就是先发现一截铁链在那,想去抓人……”
“你是说凶手预先藏在那儿?”赵无求也看到了墙上的一侧布幔不见了,再一找,已在供桌旁边的地上了,上面一楞楞断茬,明显是硬扯死拽的结果。
“供桌上有截铁链,贵哥去拉,后来就是风声大作,我就给贵哥挡身下了……”
赵无求端详着儿子,见他虽然还有余悸,但也确实没有大碍,便起身又到赵贵旁边,半蹲在地,轻轻拍打着那紧贴在地面上的脸庞:“喂,阿贵……”
“老……爷……”其实赵贵刚才是凭着一股心劲挺着,现在老爷啥都到了,便有点坚持不住了,昏昏沉沉,叫他一拍,动了一下,断断续续应了一声。
“爹爹,您先别动贵哥!”赵瑜一直都看在眼里,父亲之举,显然是不顾人的死活,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当即撑起身子,喝声制止。“您就不能等等……”
“没事,瑜儿,他自己醒了……”遭到儿子当众喝斥,赵无求脸上不免有点讪讪。
“爹爹,刚才云心大师的关照您难道没听见吗?”
“好好!就你宅心仁厚,爹爹还不是想早点找到凶手吗?”赵无求只好起身,把注意力放到杯盘狼藉的供桌上,一点一点,就跟前番赵贵一样查看。
“爹爹,一开始就是贵哥发现昨儿您新上的供品被人动了……”赵瑜也意识到刚才对父亲未免有点过分,便缓了缓口气说:“接着在那发现了脚印……”
“喔!还是朝里的脚印,莫非是这凶手正在偷吃供品,突然听到你们的声气,便想躲到帐幔后面。不料让赵贵发现了脚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行起凶来?”
“瑜儿想来也该是……”赵瑜发现父亲近来总是让着自己,心中不免有点自责。
“偷供品的事,从前不是没有过,可是当场行凶……”赵无求狞笑一声,接着说:“莫非西头来了啥厉害人物,都忘了我赵无求还是族长,还是龙山梢的里正……”
“爹爹,先莫下结论,等到贵哥好了再问……”赵瑜清楚,父亲在龙山梢这个小小的村落也算一方霸主,即便西头那些流民,也不敢轻易踏进祠堂一步。
曾经有过小孩不懂乱闯,还被孩子的父母揪到家里了当着父亲的面责打。那种场景,赵瑜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不忍回想,所以此时此刻更不愿父亲凭藉想当然就给那些住在滚地龙里的流民定罪,随随便便去找人家的麻烦。
“对了,老李头呢?”赵无求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
“老爷,小的在呢……”只听到畏畏葸葸应了一声,一个蜷缩的身影从众人后面慢慢出来。这是一个步态蹒跚的驼背老头,但见他拎着一个篮子,慢慢走到赵无求面前跪下。他是龙山梢的更夫,捎带还帮着赵氏看守祠堂。
其实出事之后,他只比云心晚到了一步,后来又是报信,又是去找绑扎材料,也算忙得不亦乐乎。这一会儿,正好凑在云心旁边,给他打着下手帮忙呢。
“大白天不用打更,你难道没见有人进来?”赵无求厉声问道,却又不无心虚地冲儿子的方向瞟了一眼。
“回老爷,小的正好到大宅领菜米了……”老更夫嗫嚅着说,头也不敢抬。
“哼!早不去,晚不去,养你有什么用?!”赵无求恨得不行,只想用脚踹他。
“爹爹,莫怪老李大叔了,偌大一个祠堂,他就是刚好在,也不一定看得过来……”赵瑜只怕父亲暴怒失控,又忍不住插嘴,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声色俱厉了。
“老爷明鉴……”老李头向赵无求磕了个头,又向赵瑜磕了个头:“少爷明鉴……”
“老爷……”正尴尬着,忽听赵贵那边在叫,原来他又醒了,正用手拍轻轻着地面。
“老爷……”
赵无求不由得先看了儿子一眼,才敢过去。
“老爷,小的看是看见了……”赵贵受伤太重,十分虚弱。
“你真的看见了?!”
“看见了……”赵贵说话的声音,不仅微弱而且不很连贯。
“谁?!”
“他……”
“你认识他吗?”
赵贵大概是习惯点头了,可忘了脸还紧贴地面,等于蹭了两下:“是毛孩……”
“毛孩?!”赵无求根本没听明白,一脸懵懂。
“毛……”脸紧贴着地面说话,实在太费劲,没等说完,赵贵又昏过去了。
“赵贵?!赵贵……”赵无求又想伸手去拍他脸,这回却硬生生缩了回去。
这时,刚才下山去抬春凳的人已经回来了,云心赶紧指挥大家把赵贵移到凳上去。这点赵无求做得太对了,所谓的春凳实际上就是一张单人床铺,把赵贵搬上去后,云心也好做手脚了,只见他用准备好的枯枝柴爿慢慢绑起来。
赵瑜看到老爹转来转去,还想找机会问赵贵,就怕他影响云心给人绑扎,便大着声音把他叫了过来。“爹爹,会不会是你们从前提到过的那个兽孩?”
“兽孩?!哪个兽孩?”赵无求本是一个颐指气使惯了的人,现在一边顾忌儿子,还得礼让云心,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碍手碍脚,心情愈发有点懊恼。
“爹爹,您难道忘了?去景山寺之前,不是说隔壁覃家走失了一个小牛倌……”
“你是说隔壁那家的小牛倌?”赵无求依稀记得,赵贵好像提过。
“不是都说他通身长毛,长毛不就是毛孩?也不就是兽孩吗?”
“是他?!”
“不是说他还带走了一条大铁链,拴狗的……”
“毛孩?兽孩?大铁链……”赵无求每说一句,都要用力击打一下自己的手掌。
“这样不就对上了吗?”赵瑜也在竭力回忆,可也确实没能看清那个漫天飞尘中的黑影。再说真看清了也未必有用,因为他也没有见过那个小牛倌。
“要说也不是没可能啊,原来他就没投水,藏这里了……”赵无求嘀咕着,将信将疑,心说若是真的,那就是你覃家先不仁,别怪我赵某再无义啦。再说现在有云心在这儿了,也不必顾忌谁了,正想借着由头,要敲你门呢。
“来人,都操家伙,给我满山遍野的搜!”
“爹,您想干什么?”一听老爹要带人去抓毛孩,赵瑜哪有不急的?
“抓贼啊!还不都赶快去!”
“爹爹!”赵瑜急叫,总感觉父亲做事欠点脑子,然而这回人家根本不再看他。
“没你的事!云心师父,这儿就交给您了……”没等云心答应,赵无求先蹿出祠堂。这趟景山之行,已自怵了这个儿子,只怕再待会他的命令又成废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只是觉得儿子变了,而且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变化。且不说别的,能够大闹公堂,直斥县太爷,最后还正好惊动了皇帝大老倌,试问自己有这个胆吗?就算借一个胆先撑着,那么自己又有这个能耐吗?
真所谓此消彼长,这赵无求自觉权威不再,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