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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凌以及涂崔氏非常不适应这个称呼,不知道儿子这是在喊谁,连日来的担忧已经折磨的两人心神具疲,加之近来党争非常激烈,尤其是涂逸和涂凌两人是窦武和陈藩一党重要的人物,事情极其繁杂,否则怎么会不亲自去寻找涂起,可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偏偏是他们最喜爱的长子嫡孙,而且喜爱的不得了,虽然不学无术,可是依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痴儿,我的痴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爹爹和你爷爷都不识得了么?痴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涂凌步履蹒跚的拽起跪倒在地的涂本师,刚才就听管家涂安说起少爷似乎遭遇到了什么,可能是脑袋遭受到了重创,不认识任何人了,又对从未见过的精盐弃如敝履,那盐也看了,尝了一口,确实比贡盐还要好,自己家也是世代公卿,家底算是殷实,可是青盐也仅仅是主家的几个人在用,而且不是吃的,每天净口用,儿子不应该不知道啊。
涂本师,啊,现在应该叫涂霖,伏地嚎啕大哭,惹的父母爷爷也跟着一起哭泣,半响才缓转,整理了一下心情,这些年所有的悲伤都在刚才的痛苦中抒发出来。
“孩儿拜见爷爷、爹爹、娘亲,孩儿顽劣,走失山中令家人担心是孩儿的过错,请爷爷责罚。”见涂霖有了正常反应,屋里的三个人才算安下心,爷爷涂逸询问:“喜雨儿,过来,爷爷问你点事儿!”
喜雨儿是涂霖的小名,原因就是涂崔氏生产前南阳已经近月余不曾降下一滴雨水,刚刚发芽的粮种将被旱死,生下涂起后随之而来就下了一场春雨,这一场雨是救命的甘霖,富贵吉祥的喜雨,因此得名喜雨儿,大名为霖,寓意天降甘霖。
“爷爷问你这袋子精盐是从何处得来的啊?”涂逸拿起那袋子盐问道,涂霖脑中一转就想了一套说辞:“爷爷,孩儿前些日子不是去往邙山中玩耍了嘛,途中不料一脚踩空,滚下山坡,原以为就算不死也得摔伤,可是醒来后发现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旁边有一白胡子老人照顾孩儿,老人看不出来年岁,说是百岁高寿也可,长的仙风道骨,神仙一般的模样,说是与孩儿一见如故,非要收孩儿为徒,传授一点活命的学问,孩儿愚钝,几天时间只学了一点皮毛,师傅便留下了一袋子食盐,还有几样东西,在三日前的早上飘然离开,说是孩儿家人急切的在寻找孩儿,让父母着急已是不孝,让孩儿快些回家来,孩儿这就循着山路下山回来了。”
还好是现代人,说谎这一必备技能从小训练,就是不知道能否骗得过去,否则自己的那点东西还真不好解释,怎么说,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那样自己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说不定会被当成怪兽处死,那就完蛋了。
说完,涂霖低下头,眼神闪烁,偷偷的观瞧爷爷和父母不断变化的脸色,半响,父亲涂凌拍案而起,大笑道:“喜雨儿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爹爹,喜雨儿有如此大气运来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咱们涂家兴盛指日可待啊!”
涂氏出自春秋时期的晋国公卿豪族之一的智氏,后智氏衰败,韩赵魏三家分晋,始祖智徐吾世居在涂水旁,因此改姓涂,后人一支族人迁居荆州南阳,自秦汉以来累世为官,不过出任的大多都是地方官吏,品级不高,最高者无非也就是郡守而已,涂逸是第一个官居九卿的涂氏族人,只不过时日尚短而已,而且恐怕很难再进一位了,只是已被称为涂氏一门四百年间最杰出的族人了。
爷爷涂逸也是捋着胡须大笑,对儿子涂凌的话表示非常赞同,顾不得询问涂霖到底跟神仙学到了何种学问,涂逸和涂凌起身便要离开,公事繁忙,如今与宦官势同水火,这两日更是达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就这一会儿还是匆忙请假归来看看,见到涂霖安全,又有奇遇便放下心来,还要赶紧回去处理公事,大将军窦武怎么就这么不听劝,手中握有军权,指使一支禁军捕拿宦官就得了被,还在顾忌什么。
见到父祖要离开,涂本师,啊,改名叫涂霖了,突然想起了大事,赶紧上前说:“爷爷、爹爹请留步,孩儿有大事要说。”
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学了神仙学问这个转变其实很大,正常人恐怕难以接受,可是这一家子人不一样,一直望子成龙,对涂霖抱有满腔的希望,一直觉的涂霖非常人,来日成就必定胜过父祖,所以如今看涂起的神情似乎真的有急事,也就重新坐下来等待涂起说他的大事。
“爷爷、爹爹,庙堂之事本不该孩儿过问,不过祸在旦夕,此事乃是关系到家国天下的大事,孩儿不得不说。”涂霖正襟的坐在下首,说:“孩儿不明白如今已同奸宦势同水火,为何窦大将军、陈太尉还不动手,岂不知迟则生变的道理,一旦生变,我天下党人岂不是又要图遭祸患么?”
涂逸和涂凌像看怪物一样看涂霖,受了神仙教授就是不一样,纨绔子弟也能有这样的见识。古代长子嫡孙地位尊崇,十几岁参与家中大事是很常见的事情,父祖二人此时也没有瞒着涂霖的意思,也有培养孩子的意思。
“哎,喜雨儿你有所不知,曹节、王甫等奸宦对窦太后阿谀谄媚,深得太后的信任宠爱,有了窦太后的维护大将军无法下决心铲除啊,我与你爹爹还有几名朝臣也在劝谏大将军和陈太尉早些出手,可惜均不得采纳啊。”
“爷爷,此事万万不的拖沓,宦官控制中枢多年,手中又把持着皇帝玺授,万一心**计,皇帝年幼,无法分辨是非善恶,太后又被蒙蔽,如果这些奸宦假传圣旨给边军,亦或是刚刚回朝的将军,那大将军危矣,天下党人危矣啊!”涂霖记得党锢之祸就在今年九月,具体何日也有印象,可是就是记不得过程,忘记了是何人助宦官除掉窦武的。
“神仙教授果然不同凡响,喜雨儿,你今年才十二岁,可你的见识却超过了朝堂上的诸多重臣,但是大将军不动手爷爷也没有办法啊,只能听天由命了。”
涂霖顿时急了,听天由命那就是个死,一个隶属太尉的光禄勋,一个大将军府司马,都是近臣,一旦窦武败了除了死还有二一个选择么。
“爷爷,祸在旦夕,祸在旦夕啊,窦大将军如果今日还不动手,明日必败,明日必败,太后被幽禁,天下党人也必遭奸宦屠戮啊。”
“啪”的一声,父亲涂凌站起来,双目圆睁,怒气冲冲的说:“一群宵小之辈,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杀气滚滚,爹爹涂凌武将出身,做事杀伐果断,奈何现在人微言轻,一切都得大将军做主。
“爷爷、爹爹,宦官势力不可小觑,自孝和皇帝使宦官除权臣始宦官的势力便一日日的做大,虽不法者十之八九,但也不能归为一类,大将军议罪不严,行事迟疑,以孩儿浅见如果今日不能行动,其结果必定身死族灭,党羽也必遭祸事,还请爷爷、爹爹今日尽力劝谏大将军诛奸宦只需擒杀首恶,而且今日必须得做,迟则晚矣,迟则晚矣啊!”观察父祖的态度对未来似乎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似乎宦官并不会下狠手,毕竟窦武是当朝皇太后的亲爹,而皇帝年幼,窦武主持朝政,可谓是权倾天下,只有窦武诛宦官的份,哪轮的到宦官动手,这哪行。
谁也不想想当今太后窦妙并不是皇帝生母啊,那杀起来还有什么亲情顾虑么?涂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乞求父祖认真对待,两世为人,再逢父母,他绝不容许再次阴阳相隔。
“宦官,刑余之人,心智变态,弄权朝政乃是皇帝纵容之故,首恶一除,党从皆散,如一同诛灭必定令其同心协力拼死一抗,实为不智也。再者,诛除全体宦官难道日后宫中不用了么?”涂霖嘴里不停的为父祖解释其中关键。
“我儿虽然年岁尚轻,仅凭这份见地,日后必成当世人杰,爹,家中有喜雨儿在,日后兴旺可期啊!”或许是涂霖分析的太好了,转变的令人震惊,听得父祖激动连连,好像目前的困局没有一样:“爹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孩儿日后定会竭尽全力学习文武,振兴家业,但是目前恐大祸临头,人都要死了人杰不人杰的又有何用啊!”
父祖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连连,没有管痛哭流涕的涂霖,结伴走了,涂逸需要前往宫中上班,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父亲涂凌径直前往大将军府执役,他们想不出来没有了皇帝撑腰的宦官有何胜算,窦武统领天下兵马,一介奸宦哪有兵权,只要大将军咬咬牙翻手就能捏死。
眼见父祖对自己的嚎哭并不在意,头也不回的出府去了,涂霖心中生起了无限的绝望,恐怕天下党人与他们一样,高人一等的士人地位衍生出来的是无边的骄傲,导致太过轻敌,前一次党锢之祸就在眼前,难道那样惨痛的失败仍没有令他们惊醒么?不明白对手是多么的强大么?
“儿啊,你还小朝堂上的事是大人的事,听你爹爹的话,日后不要再顽劣了,认真就学,来日飞黄腾达,咱们涂家还没有一位三公呢,你爷爷和爹爹就指望你呢。回来还没就食吧,先吃点东西休息几日吧,你看你都瘦了。”母亲涂崔氏掏出锦帕替哭的满脸泪水的涂霖擦干,然后拉着他到偏厅吃饭,儿子黑了,瘦了,需要好好的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