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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山下的凡人县城叫宛水县,属宣威府制下管理的一个上县,有两万多户,十万余人居住,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山珍特产丰富,尤以火腿著名。
每年的九、十月份正是火腿腌制成熟的季节,会有大量的客商来此地采购三年期或四年期的火腿,运往宋国各地销售,一些精制的四年期火腿甚至会远销到唐国和明国。
现在正是九月下旬,宛水县的酒楼、饭庄、酒肆和客栈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们提升服务、各出奇招,拼命招揽生意,指望通过这两个月挣来全年三分之二的收入,所以这个时候宛水县餐饮业的服务质量是最高的。
苏幸和韩艾已经在这里附近生活了几十年,自然知道那家饭庄、酒肆的饭菜最为可口、酒水最为香醇,他们挑了一家不大的酒楼--“白水楼”。
白水楼虽然规模不大,在宛水县排不进前三,但是这里的火腿蒸鱼绝对是一绝,风味独特,甚至超越了县里所有的酒肆,璇玑派里凡是吃肉的师兄弟们都在这里吃过这道菜。
苏幸和韩艾来的时候才是巳正时分,酒楼刚刚开门,白水楼里基本没有什么食客,二人也不讲究,就在大厅里要了张桌子坐下。
苏幸连点了五六道爱吃的菜肴,还要了四壶白水楼特酿的白酒,名为“白水”,可是却醇香可口、酒意绵绵、回味无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艾在苏幸的连连劝酒之下,不觉的多饮了几杯,两个人都没有用真元之力逼出酒劲,享受着难得的微醺感觉。
韩艾喝的双颊通红,目光有些迷离,每到这个时候,他的结巴就会好转,甚至一点都听不出来他原来是个结巴,所以韩艾并不抵触喝酒,有时甚至自己一个人也会喝上两杯,让自己微醺,享受一下畅快发言的快乐。
韩艾端起一杯酒对苏幸说:“二师兄,酒已经吃过一半,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今天一大早就要请我喝酒呢?
我可告诉你,我今天下山匆忙,没有带钱,你今天是想吃霸王餐呢?还是想把我灌醉了押在店里,独自跑路呢?”
苏幸哈哈笑道:“老七,看你把为兄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我今天也没有带钱,哈哈!”
韩艾仰头喝下杯中之酒说:“二师兄真不是那样的人吗?我跟着你至少有三次吃霸王餐失败的经历,最狼狈的一次差点被人逼得去后厨洗三天碗碟,如果不是三师兄得信下山来付钱,我们两个真要闹出修真界的大笑话。”
苏幸轻轻拍着桌子说:“哈哈,那次我记的,我说我们表明一下修道人的身份,等改日再来付钱。是你坚持说,师父不允许我们用修道之人的身份去欺压、欺骗凡人良善,才弄得我们那么狼狈。”
韩艾摇着头说:“凡人也是人,修炼之人也是人,是人就该有人性!人和人之间应该是互相关爱和协作,而不是根据出身、权势、财力、能力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层层盘剥和欺压。
更别提那些杀妻证道、太上忘情的修炼方式,简直就是魔道,我更为鄙夷!为了成仙,泯灭人性,不值!我觉得师父这样要求我们是对的。”
苏幸拍拍韩艾的胳膊说:“好好好,老七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跟老四一样了,这么能说教?来来来,走一个。”
韩艾又喝了一杯,把酒杯往桌上一倒扣说:“我不说教怎么办?今天的酒钱都没有落实,恕小弟不奉陪了,先告辞了。”说完起身就要走。
苏幸急忙拉住韩艾说:“等等,老七,你不要着急嘛!今天的酒钱自然有人来支付,我们边喝边等,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苏幸把桌上的酒菜推到一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幅诗词,铺在酒桌上。
只见白色的宣纸上写有诗句一首《山村咏怀》--“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这幅字笔法苍劲有力,笔墨运用畅快,每个字都如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行云流水、矫若惊龙,绝对是难得的好书法。
韩艾看了一眼,就惊呼起来:“这不是四师兄的字吗?他竟然会专门书写这样一幅字给你?令人难以置信!
不对,这首诗的意境是采菊南山、闲情雅致,笔法运用应该是远离尘嚣、返璞归真,可是这幅字里为什么有一种杀伐果断的感觉,四师兄是书法大家,不会犯这种错误呀!”
“哈哈,七师弟,你果然也是行家!你不知道为了凑这幅墨宝,二师兄我可是前后触犯了三次门规,才凑齐这幅老四的墨宝,昨晚进行剪裁裱糊起来,这下真是天衣无缝。想让我面壁思过,没那么简单!”
韩艾立刻拿起桌上的那幅字,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半天,赞叹道:“二师兄果然厉害,竟然能把四师兄亲手书写的三份处罚单上的字一一剪下来,裱糊成这幅字,真是造假的专家呀,小弟佩服。
怪不得看这幅字有点怪,处罚单上的字能没有杀伐之气吗?
更令小弟佩服的就是,你竟然通过在不同时间犯错,犯不同的错,硬是把‘亭台、烟、花’等字凑齐,就这份心思,小弟就自愧不如!”
苏幸听得眉飞色舞:“哈哈哈,七师弟,你果然是个妙人,来来来,再饮一杯。”苏幸把韩艾的杯子翻过来,又倒满了一杯酒。
韩艾并没有重新拿起酒杯问:“二师兄,可是小弟不明白,你凑这幅字干什么呢?这幅字如果落在名家手里,肯定能看出问题来。”
苏幸压低声音说:“七师弟,陈员外你知道不?就是宛水县做绸缎和药材生意的那个大户,他想求四师弟一幅字,求了几年都没求上,就求到我这里了,我这么急公好义的人,自然得想办法帮帮他了。”
韩艾摇摇头说:“二师兄,四师兄是当代书法名家,清雅高洁、刻板认真,那个陈员外满口铜臭,四师弟怎么会同意为他写书呢?你这样努力拼凑四师弟的字,那个陈员外给了你多少钱?”
苏幸点点头,按捺不住笑意说:“是呀,四师弟太刻板,大好的银子他不要!陈员外出八千两,不少吧?为兄我被罚三次面壁思过,也值得了!”
韩艾翻翻眼睛说:“二师兄,这八千两银子你准备怎么花?”
苏幸沉默了一下说:“宛水县养济院里的孤寡老人和孤儿已经断炊两日了,八千两够他们撑到明年开春,我昨天如果不犯错,我怕他们坚持不下去了。”
韩艾听完只觉很深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幸,急忙起身。
虽然韩艾仍是双颊通红,但是此时身形已不再晃荡,眼中隐泛泪光,对苏幸深鞠一躬说:“二师兄,真是古道热肠、洒脱不羁,二师兄的心性和今日之义举令小弟深深佩服!”
苏幸哈哈一笑:“七师弟,快坐,你搞得这么煽情,为兄都有些不适应了。”
韩艾重新坐下说:“二师兄,我还是想问你,如果银子都捐给养济院,酒钱怎么办?”
苏幸手捂额头说:“好吧,服了你了,一会儿陈员外来验货,顺便会把酒钱付了。”
韩艾一皱眉说:“二师兄,我不喜欢那个陈员外,此时已吃饱,我想先回山了,你自己应付他吧。”
苏幸急忙拉住韩艾说:“别呀,七师弟,陈员外也很仰慕你,也出高价购买你的字画,你既然已经来了,就见见他吧。”
韩艾摇头:“我也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听说这个陈员外目不识丁,‘员外郎’的称号也是捐钱得来的,他有钱高价求取这些他根本看不懂的字画,为何不能给养济院捐钱行善,我深鄙夷之!”
苏幸也摇摇头说:“人各有志,不能因为他有钱,就逼他捐款。行善之事还是要按照本心而来,逼迫来的捐助可能危害更大,因为他们总会在别的地方找回这些损失。
师父说过,道德是自己墓碑上的铭文,不是束缚别人的枷锁,不要把一件本应该令人感到荣耀或欣慰的举动,变得让人觉得屈辱。”
韩艾整个人如被雷劈一般,呆坐半晌,再次起身对苏幸深鞠一躬:“二师兄,师父和你的境界太高了,韩艾以前从没有这么想过,真是受教了!”
苏幸急忙搀扶韩艾,韩艾却转身对柜台喊道:“伙计,拿纸笔来!”
伙计急忙送上纸笔,韩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铺好纸张,挥毫泼墨,很快就写出了一幅字帖,然后抛下笔,大步而去说:“二师兄,我的字虽然没有四师兄的值钱,但也小有名气,这幅字帖字数远超四师兄的诗句,可作价四千两卖给陈员外,你一并也帮我捐给养济院吧!
如果可能,让那个陈员外和他的子孙经常临摹我的字帖,必会保他家族世代兴旺!”
苏幸拿起韩艾写的那副整齐的楷书,结构方整,笔画分明,工妙于点画,神韵于结体,平正而不呆,整齐而不拘。
再看内容,原来是首《劝善词》。
欲广福田,须凭心地。行时时之方便,作种种之功德。利物利人,修善修福。忠国孝亲,敬兄信友。矜孤恤寡,敬老怜贫,……积善之家有余庆,积不善之家有余殃,此千古垂训,岂不应牢记勤行也哉!
天火换了一身干净的黄色的道服,挽好发髻,系好逍遥巾,脚踏双脸鞋,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一下,觉得十分满意。
天火下楼沿着一条青石小路向师父的小院走去,璇玑派最近多了不少人,感觉热闹了很多,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很好。
从天火居所去璇玑子小院的路上会路过五师兄的小院,五师兄的小院占地是整个璇玑派最大的,因为五师兄需要一个非常大的演武场,好修炼他的霸道功法。
五师兄是武痴!对,姓武名痴,人如其名,为武而痴、练武成痴,最喜欢别人直呼他的名字。
天火本来想拜访完师父后,再一一拜访各位师兄,然后去璇玑山各处转转,但是还没走到五师兄的小院外,就听见里面“吼吼哈嘿”的响声,天火忍不住走了进去。
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械,中间有一片黄沙铺就的校场,校场上有一块横阔高矮都有两丈的花岗石,
五师兄长得方面大耳,身形非常健美,下身只穿一条犊鼻裤,赤裸着上身上肌肉虬结,他正在用肩背用力撞击着那块巨大的花岗石。
每撞一下都会发出一声闷响,将石头撞得在地上摇晃,石头上的石粉纷纷落下。
天火啧舌不已,看这架势,五师兄分明没有使用真元之力保护身体,纯凭肉体的强度和力量,就可以撼动如此大的石块。
平时修炼都练得如此狠,难怪五师兄的实力仅次于大师兄和二师兄。
大师兄、二师兄已经晋级金丹期,而三师弟至十一师弟都是筑基期各阶段的修为,只有天火一个人在炼气期晃荡。
五师兄撞击巨石时,会配合呼吸运用,浑身的肌肉块像虬起的小老鼠一样,每次撞击石块时,肌肉块就会为他缓冲减压,避免他受伤。
天火静静地看着五师兄在那里打磨身体,看得有些入神,感觉五师兄的撞击训练中竟然有一种韵律在里面,如果能抓住这种韵律,对使用肉体力量和与人搏杀有很大帮助。
天火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顿悟中,很想自己也去找块巨石撞击一下,但他更舍不得这会儿停下来不看五师兄撞击石块的动作。
五师兄几乎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去撞击巨石,等他全身都撞击完毕后,那个两丈大小的石块,就只剩一丈大小了,地上落满了石粉。
最后五师兄大吼一声,一拳打在巨石上,“砰”的一声巨响,石块碎成了几个大块。
这时掌声响起来,天火使劲地鼓掌并大喊:“五师兄,你太帅了!
五师兄侧头来看了看天火,没说话,只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嗯?”
天火苦着脸说:“哦,无……耻……师……兄……好!”
五师兄皱着眉头走向天火说:“小师弟,你再敢把武痴念成无耻,信不信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天火一边后退,一边嘿嘿笑着说:“师兄,你别过来!你为什么坚持让别人叫你武痴呀?很容易被人占便宜的。”
五师兄突然加速,一拳向天火打来,这一拳太快了,天火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挡,只好原地站立闭眼。
五师兄这一拳擦着天火的右耳打了过去,拳风把天火的脸颊和耳朵吹得生痛。
天火捂着脸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立刻看到五师兄那方正的国字脸,以及脸上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狠狠地盯着自己,天火只能尴尬地一笑。
五师兄说:“除了你,敢叫我无耻的人,都被我打爆了头。武痴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目标,我的信念,我的追求!
任何人都不能亵渎他!下次再犯就让你在床上躺两个月。”
天火瘪瘪嘴说:“武痴师兄,我大病初愈,第一个来看的就是你,都排在师父前面呢,你还对我这么凶巴巴!我是想过来提醒你,练功也要注意身体,不要伤了自己,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就是我的偶像!”
武痴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微笑说:“少胡扯了,是不是要去拜见师父,快滚吧。”
天火急忙告退,刚走出两步,就听背后武痴说:“小师弟,这次出去历练,收获不小吧,等你忙完再来我这里一趟,我要考究一下你的功力精进如何。”
天火听武痴这么说,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跑了起来,喊道:“武痴师兄,你放心等我的事情忙完,一定来找你。”
心里却在想:“傻子才会主动来找你呢!无非被你借机虐一顿。你这块大木头,只会练武,木讷又无趣,难怪和四师兄并称‘璇玑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