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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潜暗藏冷冽的神色,反而令李英歌心头大定。
她假装不察萧寒潜的情绪变化,故作赫然地道,“具体的算法我不能告诉您。您只要知道,这是从旧事推断新事,十算九准,剩下那一成即便不中亦不远矣。其他推算关窍,我就不能透露给您听了。”
有城府的人,多半都多疑。
她故意含糊其辞,反而更能取信于萧寒潜,也顺便给自己用玄术瞎扯的事拉张虎皮做大旗。
果然萧寒潜没有深问推算细节,闻言神色微缓,耐心道,“旧事?什么旧事?”
李英歌等的就是这句话。
“您说过您养过一只小狐狸,后来被人弄死了。”李英歌露出古怪的神色,睁大眼睛道,“我好奇它是怎么死的,就偷偷算了一卦。没想到不仅算出是五皇子弄死的,还引出了您遇刺的事,越算牵扯越多,就想着还是要告诉您一声,说不定能帮上忙。”
萧寒潜听得神色越加柔和,忍不住笑起来,“就因为我叫你小狐狸,你就偷偷替它算祸福,这么上心?嗯?”
这人对着她就没什么正经话!
李英歌当没听见,板着小脸道,“当年五皇子弄死了您的宠物,您就打断了他的腿。现在他还想弄死您,您一定也想以牙还牙吧?可惜当年他逃过一劫,反而坏了您的名声。如今……他照样能逃过一劫,当年保他的人,这次依然会保他。”
当年萧寒潜十岁出宫,满朝哗然,都在猜萧寒潜失了圣心。
毕竟在太子未立的情况下,皇子搬离了皇宫,就等于远离了东宫。
紧接着又传出启阳帝不喜萧寒潜小小年纪行事残暴,不悌手足的评语,原本冷眼旁观的人中,有那见风使舵的没少对四皇子府落井下石。
等启阳帝气消了,命内务府不得怠慢,尽拨上好的食用给四皇子府后,萧寒潜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等四皇子府成为乾王府,萧寒潜赐婚阁老嫡女,又被派往东北大营历练后,乾王府才再次风生水起。
而所谓的行事残暴、不悌手足,指的就是萧寒潜为了一只宠物,打断五皇子腿的事。
启阳帝要维护皇室体面,个中内情只有常行走于御前的几位阁老一清二楚。
对评语外泄一事,启阳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让萧寒潜吃点苦头,好磨一磨他张扬无忌的性子。
启阳帝看似两碗水端平,先“赶”萧寒潜出宫作为惩罚,又替五皇子请医研药,悉心养好断腿。
实则五皇子的腿虽然没残,却落下了秋冬就腿寒的毛病。
年年受尽腿疾痛苦,五皇子每每想起,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在先,只会因启阳帝的态度,更恨萧寒潜。一有机会,再加上有心人的怂恿,就对萧寒潜动了杀机。
李英歌觉得启阳帝眼神不太好,行事残暴、不悌手足的明明是五皇子。
难道任由自己的爱宠无故被杀还无动于衷,才叫兄友弟恭吗?
连李子昌私下提起这件事时,都替萧寒潜唏嘘。
他可听说,那只小狐狸可是被五皇子生生活剥了皮毛的,就因为五皇子看不过萧寒潜宠爱它,任它受尽宫中内侍的追捧奉承。
五皇子的心眼太小了,眼皮子浅得上不了台面。
启阳帝保五皇子,也不过是当时正和皇后对持,借此事拿捏萧寒潜,压皇后的气势。
萧寒潜对五皇子的报复,手段也许过激了些,但说到底,最残忍的是启阳帝。
天家父子情,躲不过算计,简直是一本烂账。
李英歌有点同情萧寒潜,有意提醒道,“卦象显示,当年保五皇子的人,如今也会因为相同的原因,再次保五皇子。您遇刺的事,最终会落在外人的原因上。卦象指示,结果落在东北方向。”
当年启阳帝和皇后斗法,又要维护皇室体面,如今同样会为了这两点,对萧寒潜遇刺的事高拿轻放。
前世的结果,启阳帝把脏水泼到了东北马贼身上,给了外界一个明面上的说法。
萧寒潜若是不平,要动手,就要提前暗中布置。
萧寒潜闻言心下冷笑,转念间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只当五皇子的事,是李子昌这个阁老私下和家人说起,李英歌才知道的。
便也不再追问,只沉吟着道,“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怎么回事?”
李英歌无法回答。
萧寒潜遇刺和大皇子、二皇子有关,这些是她尽知今后五年的事,才反推出来的,她无法告诉萧寒潜个中因由。
甚至不能用后事扯谎。
否则等将来事发应景后,她根本转圜不了。
于是她故作苦恼道,“具体的内情我算不出来。您想知道更多,恐怕要去青玉观找无归道长,我能力不足。”
这样的秘辛,萧寒潜不可能去找人来算。
李英歌不怕他求证,只求在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种子一旦生根,就会迅速发芽,长成不得不拔除的大树。
萧寒潜凤眸微闪,已经信了李英歌的话。
如果她不说二皇子,也许他还不会信个十足十。
他和二皇子是嫡亲的兄弟,同是皇后一母同出,是大秦朝唯二的嫡出皇子。
敢说嫡亲兄弟参与了刺杀他的事,不但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即便证实是真的,也吃力不讨好。
寻常没人会冒这个险。
而他的小未婚妻更没有必要胡乱诬陷。
她是在就事论事。
玄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
萧寒潜很快理清了思绪,他折好纸笺收进怀中,心中迅速盘算开来,面上却云淡风轻,逗李英歌道,“没想到小狐狸这样厉害。那你说说,结果落在东北方向,是不是跟此次献俘有关?”
他并不期待李英歌回答,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李英歌却认真道,“您不知道,淇河那里刚闹过马贼。听说淇河李氏内二房的大少爷就遇上了马贼劫杀,如今下落不明。您刚从东北大营回来,遇刺结果落在东北方向,说不定就和东北边关的局势有关。”
前世启阳帝就是利用东北局势,将萧寒潜遇刺的事,推到营救战俘头领、假扮马贼的外族人头上。
现在她要将计就计,即成全启阳帝的遮掩,也顺带坑袁家一把。
劫杀李松的马贼就是袁家买凶假扮的。
她提起淇河李氏,给萧寒潜递梯子,最好能就着马贼,查到袁家头上。
袁家在淇河有了麻烦,即便不能伤筋动骨,对即将入驻京城的袁骁泱那一房来说,名声上也要受损。
袁骁泱即将科举,想在京中立足,名声受损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英歌在心里冷冷的笑。
脸侧却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
萧寒潜轻轻摩挲着她红润的笑脸,低声笑道,“看不出你的小脑袋还能想到这些事?你算出的这些事,已经帮上了忙。其他的你就别操心了,知不知道?”
他对淇河李氏没兴趣。
李氏的本族旁支如何无所谓,他只管她的小未婚妻一人。
但他在东北大营的四年中,以淇河李氏为首的东北边关望族,没少给他暗中玩花样。
如果他父皇真要扯上东北局势,他就趁机给东北几大望族使使绊子,也好为以后铺路。
萧寒潜心念微转,口中哄李英歌,“小狐狸,今天说的话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准告诉第三个人,记住了?”
李英歌眨了眨眼,“那我帮了您,您以后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萧寒潜不以为然,捏了捏她的脸颊,“只要是小狐狸的事,就是一百件我也帮。”
李英歌一阵恶寒,忍了又忍,还是拍开了萧寒潜的手,爬下大炕道,“您说话算话。”
萧寒潜看她落荒而逃,不由朗声大笑。
等内室只剩他一人时,萧寒潜收起笑容,长指一下下敲击着炕桌,神色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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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谢氏就送来消息,乾王府的汪公公明天过府探望。
李英歌心知之后没他们李府中人插手的余地,所以次日一早,得知汪公公已经往南花园来时,她就带着谢妈妈、常青下了楼,和杨妈妈聚在一楼偏间,自顾闲话避嫌。
汪曲对李府的行事暗暗点头,一路不耽搁地直上绣楼二楼,刚到楼梯口,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张枫拦住了去路。
汪曲笑眯眯道,“这段时日,辛苦张大人了。”
张枫摆手,凑近汪曲道,“汪公公,我提醒您老一声。李二小姐入了主子的眼,您猜主子叫李二小姐什么?小狐狸!”
死在五皇子手中的那只小狐狸,这么多年都是萧寒潜的禁忌,没人敢提。
如今却成了李英歌的昵称。
可见萧寒潜有多中意这位小未婚妻。
汪曲心中讶然,收敛笑容道,“多谢张大人提点。”
张枫无声无息的飘走。
汪曲顿足,凝眉沉思片刻,才抻了抻衣袖,掀起门帘道,“王爷。老奴来晚了。”
“是晚了。”萧寒潜斜倚临窗大炕,摩挲着手中茶盏,眼皮不抬道,“我一入京,就让张枫留了暗记给你,即便时机未到你不好登门,也不至于连传个口信给张枫都做不到。”
他神色慵懒,语气却冷如冰,“我说过,和李府有关的事不管何时,都要及时报给我听。李英歌摔下假山的事,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汪曲心下暗叹,老眼微垂,恭恭敬敬的跪下,重重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