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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雪,落满了那个有白纱的笠帽。微不可闻的喘息声从树叶堆上扬开,尚未脱去秋色的树林落叶满地凄凉肃杀,躺在那里许久,她不曾看见一只飞鸟,听见一声鸟鸣。正因为及其的安静,那喘息声传得很远,很远,到最远处听起来就像是风撕裂了树梢树叶的轻轻的声响。
侧头,她看清了身边的离的最近的是一把剑,剑的边上是笠帽。回转头,仰望着灰青色的天空,一点生气都没有,那种青灰色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抑,恐惧和不安,绝望像是泼在纸上的墨,一点点的渗透入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无力的抬手,她不知道自己要干嘛,瘦削如竹节般的手指和骨节看起来就如真的竹枝一般枯槁,微皱的皮肤在空中碰到了冷冷的青霜,就像被针扎了一般,她一下子收回了手不是霜,是雪,青色的雪。
她瞪着眼睛,看着青色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厚,却一直躺在地上,躺在那软软的树叶上,本来白皙的脸庞变得黄而苍白,甚至有点雪的青色,大概……是雪的颜色衬得。一双明眸晦涩,表面有一层薄薄的膜,遮住了瞳孔,像是一层雾,细眉随着危浅的呼吸而轻轻的颤着,紧紧的贴在眉弓。昔日美如花瓣,嫩如凝脂的唇黯淡发青,干裂的出血。她无心于这一切,只是睁大这眼睛,看着这青色的雪,这场她之后再没忘记的雪。
“姑娘,您要的竹叶青来了。”小二殷勤的端着托盘走向她的桌子。酒饭菜的香味刺激着她虚弱的脾胃,口水大量的形成,她不得不承认,三日的奔波,她现在很饿很累。
小二布菜的时间是那样的漫长难等,她尽力抑制着自己就快爆发的脾气,谁知道为什么这个镇子居然客栈里不提供饭菜,非要出来吃呢!
草草对小二说了声谢谢,她端起到了酒的小酒盏就往嘴里倒,疼,钻心的疼,她的嘴里破了很多处,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发炎甚至开始化脓,虽然不喜欢,她还是决定喝点酒消个毒,一口烈酒,那种辛辣和刺痛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好容易没那么晦暗的脸色再次的苍白,牙齿紧咬发出轻轻的咔咔声,眉头微皱,酒杯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酒杯握碎了,碎渣还在手里,半天,她扔掉了手里的碎赐渣,用之前要的另一个酒杯吐出了第一口带着血和脓水的脏酒。
嘴里稍微舒服了点,她才开始进食菜。至于酒,因为一个杯子碎了,一个杯子装了脏酒也不能用,她干脆提着酒壶小口小口的抿。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小二,银子在桌角,多的再给我打一壶竹叶青。我在门口等着。”看着差不多光了的盘子,五脏庙祭完了,心情也着实好了不少,想着晚上天凉,多打一壶酒冷了驱寒,也可以消毒。她将钱和一个皮酒囊放下便出了门,很快,小二在她的皮酒囊里打满了竹叶青:殷勤送客:“客官慢走。”
饭庄外,新月如钩,安静的悬在东边,月晕侵袭着周边的云层,似乎要将它们驱散,可是越努力云却逼得越近,最终隐掉了那唯一的光源。秋夜清寒肃杀自不必说,一个人握剑走在乡村小路上,除了自己脚步的踢踢踏踏便只有耳边笠帽白纱被扬起的那种轻轻的声响,依旧没有想象中的鸦嘶,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喧嚣,叫做孤寂的感觉涌上心来,同时,也有隐隐的不安。
她拔掉了酒囊塞子喝了口酒,嘴里未愈的伤瞬间疼痛让她的神经绷的紧紧的,酒入喉,那种属于竹叶青的温和的暖意慢慢的从胃升起,微不可闻的叹气,她紧了紧衣衫,借着些许云层里的月光打量着自己投宿的客栈,不过百步路程了。
毫无预兆的,透过笠帽的遮纱一道寒光袭来,她一惊,头一别,帽子被剑带飞出去几丈远,再回头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前面的路上。看不清容貌,对于人,她感觉并没有恶意,但刚刚那一剑却杀气十足。“在下可有惊扰阁下,为何阁下毫无预兆的出剑?”她低沉着嗓子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不说话,绕过她的身子去捡剑和帽子,走过她身边的一刹,一阵轻风扬起了她耳边垂着的几小绺发,一种浅浅的香气似曾相识。瞬间的呆住,脑子里拼命回忆,他是谁?结果短暂的思想斗争不仅没能让她找到关于这种香味的任何信息,还让她失去了刚开始的冷静。
而那人拿着剑和帽子踱到她身边,有点毛躁的将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下次走路再出神,飞了的就不是帽子,是脑袋了。”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味道,可惜,她仍记不起他到底是谁。抬手绑了下帽带:“阁下若是想提醒在下,大可以明着提醒,何必暗剑。不过多想您的提醒,在下会注意的。再会。”第六感告诉她,和这个男人呆的时间越长,她所可以保持的冷静消殆的就越快。说完,抬步便走,身后的男子不阻拦她,只是默默的念了句什么,她只听清了一个字:苏。
回到了客栈,匆匆洗漱后躺在床上,那种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挥不去,抹不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一掌拍死自己。
最终,她抱着那酒囊坐到了客栈的屋顶上,望着那轮好容易露脸的新月,一口一口麻木的灌着酒,嘴里的伤口对酒精都已经麻木掉了。。。
“苏么?”
她回味着男子吐出的她唯一听见的话,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显现在脑海:“苏白。”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猛地一抽,比嘴里的伤口遇到酒还疼上几百倍,这一年多,没人喊过这两个字,这是她的名字?还是,他的名字?
一壶酒喝到天半明,她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屋中拉过倒头被子便睡,身上沾了露水的衣衫未换,喝了点酒体内蓄热,外寒内感,加上连日的劳累,她终于发起了烧。
半梦半醒之间,她总能看见眼前有人影在晃动,她分不清自己是醒是睡,只知道自己头昏眼花,口干舌燥,拉着被子嫌热,踢掉被子嫌冷,一直在纠结,眼前乱晃的黑影,身上的冷热交替,终于把她逼的受不了了,一个鲤鱼打挺,瞪着发红的眼睛抓过枕头也不看眼前是什么,混混沌沌的就砸了过去,然后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囊一般,重重的砸到了床上,发出了很大的“咚”声。
“怎么生病了都那么彪悍?”
他皱着眉看着眼前已经无力的她,哭笑不得。手里的药碗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被放到了桌上,微微一叹:“罢了,等清醒些再喝。”说完走到床边捡起枕头将扭得有些吓人的她的身体恢复到之前的位置上,给她盖严了被子之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半晕过去的她,伸手覆上了她跟他一样皱着的眉:“苏苏,不认识我了么?怎么还这么大意,说过睡前要把外衣脱掉的,怎么记不住呢?”语气里有些嗔怪却更多的是担忧。
“阿凉,我的手又被扎到了,流了好多血啊。呜呜呜……”
苏白举着自己被小刺扎破的小手指伸到了凉墨面前,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刺不大,但扎的很深,血顺着刺流了出来嫣红的颜色和白皙的皮肤是鲜明的对比,那种强烈的对比让凉墨本来冰凉的脸上眉微微一皱,伸手拉过她伸到面前的手,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一只手拔掉了她手里那根刺,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她真的被吓哭了,如果之前的哭只不过是为了让凉墨没办法拒绝帮她绑扎的话,现在真的被自己那只流血不止的手吓到了,一下子扎进了凉墨的怀里嚎啕大哭,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挣脱之后很快浸入看他的衣衫:“阿凉,我是不是要死了?流了好多血啊!呜呜呜呜……”
他眉头一皱,冷声道:“说什么傻话?”手里她的受伤的手指被含进了他的嘴里,一阵温热从指尖传来,她微愣,想收回手却被他固定住了,含含糊糊的道:“别动!”倏的一下,她的脸红的跟番茄一样,嗫嚅着:“手好脏的,不要含着啦。”
他不语,安静的含着她的手,仍旧稚嫩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心里很是安静,这一刻,他多希望她永远是这个爱哭鼻子,爱跟他撒娇的小丫头。尽管他现在不过十二岁,她不过七岁。
“阿凉阿凉,我想吃肉,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她十二,他十七,师父将他们放逐山野,他不得不带着纯属米虫的她在蛇虫鼠蚁和机关遍布的崀山艰难生存十天。临行前准备的干粮什么的的不到两天就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几天没见油腥,她肚子里的馋虫终于在压抑了三天之后爆发了……
凉墨冷着脸扫了眼整日要求不断,惹祸不断的她,总是生不起气,良久,闷闷的应道:“恩。待会儿去。”修长的手指拂过那把腰间那把名唤书痕的剑那漂亮精致的剑鞘,犹如柳叶的长眸扫过被她扔到了一边的墨迹,书痕墨迹,两把传世之剑两个注定了会经历诸多磨难的人,宿命难以逃离,平静的生活又会在何处再续。身边的她倒是一脸开心,小嘴不停的叨叨:“吃肉了,吃肉了~太好了~吃肉了!”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