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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雨,客房的床被有些潮湿了呢。”罗雅端着一碗养生汤,送进荆楚瑜的书房。
“哦。”男人回着邮件,略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声谢谢。
“天晚了,要不要早点休息?”罗雅主动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可是骨起勇气后的邀约,最后却只换来荆楚瑜一句不咸不淡的敷衍。
“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放下宵夜,罗雅轻轻退了回去。她没有去客房,而是吩咐李嫂把新的被褥一并送去了主卧。
卸妆,洗澡,换了干净而性感的内衣。罗雅对着镜子轻轻拨动自己脸颊上的疮疤。
时年淡去,她却隐隐不安了起来。她甚至觉得,若不是自己的脸在那一场意外中受了伤害,今天的荆楚瑜甚至连弥补和自责都不会恩赐给自己吧。
五年前在美国初遇之时,他温柔的气质,绅士的风度无一处不深深吸引着自己——甚至连他眼盲的缺陷,都难掩芳心向寸。
可是罗雅心里明白,即便他的手术会成功。他最想见到的人,也绝对不会是自己。
她在他的口袋里看过乔怜的照片,也听他偶尔娓娓道来他们的不渝和曾经。
可她罗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看上的男人,不但要完美,更要唯一。
所以有时候,一场赌局,最先下注的人注定万劫不复。
“你,怎么在——”快十点的时候,荆楚瑜才回到卧室。
迷离的熏香,旖旎的灯光,床榻上的女人期期等待,意图呼之欲出。
“我刚才跟你说客房那里有点返潮……”罗雅咬了咬唇,披散半肩的长发搭在诱人的香肩上。她故意露出了脸颊上的伤疤。
“那我过去睡。”荆楚瑜转身就要走。
“楚瑜!”罗雅寒了心境,哑着嗓音喊出一句,“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泪水在女人的眼眶里旋转如带雨梨花,她咬着樱粉色的唇,压抑出抽泣。
荆楚瑜的心微微顿了下:“罗雅,你别多想,我只是……”
“我知道,你嫌弃我……”
“我没有。”荆楚瑜坐身过来。他承认,罗雅脸上的伤,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禁区。
“我知道你放不下乔怜,可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伤害了我的脸,我不在乎。可她害死了你妹妹!楚瑜,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自责?我有时候就想,如果当时,我来得及救出晓琳就好了!”
“这跟你没关系。当初你有幸发生太过严重的意外,我已经很欣慰了。”荆楚瑜轻轻搂住罗雅的肩膀,轻吻她的额头,“我说过,你是因为我家的事受的伤,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的。”
他还记得,自己跟妈妈去美国安排手术的时候,乔怜带着晓琳一直送他到机场。十二岁的妹妹又哭又笑,她说虽然想念,但只要想到大哥回来以后就会康复,心里还是好高兴的。
只可惜,今年的生日,他来不及给她过了。
荆楚瑜一直觉得,罗雅是个善良又悉心的姑娘。这个小小的细节被她注意到后,竟瞒着自己悄悄回国,打算给素昧谋面的‘小妹妹’送上一份惊喜的礼物。可谁能想到——变故就在那本该充满温馨热情的夜里发生!
荆楚瑜终于复明了。可他眼里的世界再也不美好,不纯净。
他看到的是荆家别墅外苑的一场灰烬废墟,看到的是乔怜不解释不抗辩的冷血表情,看到的是罗雅被烧伤的半张脸,一字一句的控诉。
有时候荆楚瑜觉得,他宁愿永远失明下去。
“楚瑜,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知道也许在你心里,我永远也代替不了乔怜……”
“不要再提她了。”荆楚瑜转开脸,躺下身,“早点睡吧。”
这大概,是荆楚瑜第一次与罗雅同床共枕。
身后的女人同样温香,同样软玉。他不是感受不到罗雅悄然伸向自己腰肋的手臂,有多柔滑有多细腻。可是那种无法克服的距离和障碍就是让荆楚瑜难以想到除了乔怜以外的任何人。
越执念越痛苦,也越……不甘心。
荆楚瑜想,乔怜明明是爱他的,明明是对他有反应的。她跟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个年头,最后却为了维护那个猪狗不如的父亲,宁愿把他伤害到这个境地?
乔怜,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床头的手机一闪一亮,荆楚瑜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上面的来电,的的确确是乔怜。
身后的罗雅已经好久没有动息,荆楚瑜轻着身子起床,走出卧室。
“你找我?”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我能见见你么?”
六月的雨,像意外绽放在盛夏的冰雪莲,几乎淋透了乔怜的里里外外。
她站在荆楚瑜的别墅外,狼狈,焦灼。无光的眼神,像氤氲里若隐若现的星辉。暗淡却不逃避。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荆楚瑜还是下楼了。
没打伞,因为雨水与决绝更相配。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要结婚了。你这样跑来,会给罗雅带来困扰。我想,她应该很不愿意见到你。”
乔怜点点头,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我知道,我……可是我想求求你,能不能捐些血给我?”
“你说什么?”
“我……荆楚瑜我求求你,我……我需要800cc的RH阴性稀有血救人命。江城的志愿者太少了,都联系不上。我记得你……你是这个血型……”
乔怜的脸颊被雨水冲刷出近乎惨白的色泽,她的眼睛在黑暗里聚不到光,所以把请求和感激都描画得看起来有点‘理直气壮’!
“乔怜你是不是疯了?”荆楚瑜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半夜的你跑来这里,是为了叫我去献爱心么!”
“我……”
荆晓琳还在手术室,大夫说天亮之前如果没有足够的血浆备用,他们就无法开展动脉缝合二次导流手术。她可能会因为血栓,而永远闭上眼睛。
贺书棋曾问过乔怜,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不幸,却从不自怨自艾。
因为乔怜一直觉得,比起晓琳的那些遭遇,自己的痛苦压根不算痛苦,自己的不幸又有什么值得矫情?
晓琳不能再有事了,乔怜心里就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荆楚瑜,是我爸爸需要。求求你,救救他。”在来这里之前,乔怜就已经想好了万劫不复的借口。
她只有乔大山这一个亲人了,所以好赖不济,也只能往他身上推。
“我爸瘫痪了,夜里想够水杯的时候从床上翻下来,被跌破的输液瓶划破了动脉——”乔怜咬咬牙,扬起水淋淋的容颜,“他是特殊……血型……”
一道闪电破了白光,把两人之间即将发生的对话前奏,弄得愈发狰狞。
“乔怜,你是让我,捐血给你父亲?你脑子摔傻了么!”一把抓起乔怜的衣领,荆楚瑜恨不能一口将她吞下去,“他害死了我妹妹!你居然让我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