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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请认准晋江文学城 沈唯原本并不想理会王氏, 只是察觉到陆觅知惨白的脸色,原先平展的双眉便拢了起来,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陆觅知的手背,而后是转身淡淡瞥了一眼王氏。
她的容色平淡, 如今站在脚凳上,这般朝王氏看去就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连带着声音也没什么温度:“劳二弟妹关心了,只是皇后主子今日所邀都是城中的士族命妇,只怕也不会有那起子不长眼的东西敢胡乱迎上前。”
“我如今还赶着进宫就不和二弟妹叨扰家常了。”沈唯这话说完也不再理会人, 只是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牵着陆觅知坐上了马车。
王氏眼看着沈唯上了马车又眼瞧着那面车帘落下,搭在暗香胳膊上的手却是又多用了几分力道…倘若不是这会还在外头, 她早就要发作了,沈唯先前那话明里暗里不就是在说她“不长眼”吗?
这个贱人…
倒是比以前还要牙尖嘴利!
她眼睁睁得看着马车转过影壁越行越远才咬着牙关说道一句:“我就不信她真能忍得了。”
今日去参加宴会的可都是汴梁城里的贵妇人,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女人扎堆免不得便要说起些是非八卦…这个女人素来就是个骄矜性子, 就算那些人碍着宫里的主子不敢在明面上说道什么,私下里这些话却是不会少的。
她就不信沈唯听见那些话当真能忍得下去?
最好这个女人不管不顾闹上一通,让宫里的几位主子都觉得她德行败坏…到得那时,就算老太太再宠着她又能如何?
王氏想到这总算舒了一口气,她眼看着马车转出小道才冷声说道:“走吧。”
…
马车里。
沈唯看着陆觅知还惨白着脸便让墨棋把早先备着的糕点取了过来,口中是柔声说道:“等会进了宫, 你就跟在我的身边, 别怕, 宫里的几位主子都是好说话的,他们不会待你如何的。”
陆觅知闻言才抬了头,她的手仍旧牵着沈唯的袖子,眼看着沈唯面上的温柔,她才轻声说道:“我不喜欢二叔母,也不喜欢四姐,四姐总是喜欢揪我的头发,还爱抢我的东西…可是姨娘不许我说,她还让我和四姐好好相处。”
这还是她头一回说起这样的话,越到后面,她的头便埋得越低,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沈唯一直未曾说话,她只是把手轻柔得覆在陆觅知的头顶,待陆觅知说完,她才开了口:“你可以不喜欢她们,也不用表现出喜欢,觅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逼迫你去接受一件你不喜欢的事物。”
陆觅知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
她仰着头朝沈唯看去,好一会才呐呐说道:“真的吗?”
沈唯闻言便又笑着朝人点了点头,就连原先一直侍候在一侧的墨棋也跟着笑说道:“自然是真的,您是咱们长房的小姐,谁也欺不到您的头上。”
陆觅知看着两人面上的笑容,原先脸上的惨白终于消了个干净,她红着小脸朝沈唯又靠近了些许。
马车里头一片温煦之意——
墨棋看着榻上那一大一小的两人,脸上也仍旧挂着笑,虽然夫人近来性子变了不少,可是瞧着却比以前更加温和了…这样也好,她们这些底下人唯一的期望也就是主子能够开心。
马车一路往宫中驶去——
墨棋等马车停下便掀了一角外头的车帘与沈唯说道:“夫人,到了。”
沈唯闻言便透过车帘往外头看去,眼瞧着外头那金碧辉煌的宫阙楼宇,她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待抚过衣摆,她才开口说道:“走吧。”
…
沈唯刚由墨棋扶着走下马车,便有一位年长的宫人迎了过来…宫人衣着得体,容貌也很是端秀,待朝沈唯打过一礼便恭声与人说道:“请您大安,皇后娘娘知晓您来,特地让奴侯在这处迎您去未央宫先坐上一会。”
命妇进宫本就要给皇后请安,只是来的命妇太多…
皇后自然也不可能各个都见。
因此但凡进宫的命妇也只是朝未央宫拜上一礼,再让宫侍传一声话聊表敬意。
沈唯原本也想这般做,倒是未曾想到未央宫的那位主子竟然会亲自派人在这处接见她,她朝远处的那座巍峨宫宇看去一眼,此时黄昏渐沉,晚霞布满了半边天空,那宫宇在这晚霞的照映下越发显出几分金碧辉煌的模样。
她以前也曾去过帝都的故宫,只是那故宫经了漫长的岁月也只能瞧出几分亘古的历史痕迹。
倒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够亲眼瞧见这样巍峨庄严的阙楼宫宇…沈唯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平了心下的思绪,而后便又垂了眼帘与宫人说道:“既如此,就有劳姑姑领路了。”
宫人闻言也未再说起他话,她是又朝沈唯打了一礼,而后便在前头替人引路。
沈唯有着原身的记忆,对这后宫倒也算不上陌生,只是陆觅知却是头一回来到这样的地方,这会她眼瞧着周处都是庄严端肃的模样,往日娇俏的小脸便绷得有些紧…沈唯见她这般便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见人抬头看来便又朝人无声说道一句“别怕”。
陆觅知看出了那无声的两字,原先绷着的面容倒也好了许多,只是握着沈唯的手却又多用了几分力道,身形也靠得很近。
…
未央宫位于六宫中心的位置。
虽说前头瞧着不算远,可走起路来却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沈唯牵着陆觅知的手由宫人引着穿过小道又拐过九曲长廊,约莫过了两刻功夫才总算是到了那处…待至未央宫前,先前替她们引路的宫人便先止了步子,她转过身与沈唯恭声说道一句:“夫人和小姐且稍候一会,奴先进去通禀。”
沈唯闻言也未曾说话,只是朝人点了点头。
宫人见此便又打了一礼,而后便打了帘子往里头走去。
沈唯原本以为要侯上不少功夫,倒是未曾想到这才和陆觅知叮嘱了几句,那帘子便又被人打了起来,却是那宫人来请她们进去了。
眼前的锦缎布帘已被人打起,那里头的光景自然也能窥见几分,沈唯察觉到陆觅知身形僵硬便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她便牵着人的手一路往里头走去…沈唯这一路走得并不算快,她半垂着眼,步子也很是沉稳。
等到离人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沈唯便止了步子,她松开牵着陆觅知的手,而后是朝那座上之人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跟着说道一句:“请娘娘大安。”
身侧的陆觅知也有模有样行了一道礼。
“快些起来…”
沈唯虽然低着头跪在地上却也能听出座上之人虽然声音温和,可隐约却还是能从那话中辨出几分久居高位的威严气势。
她闻此言也未曾说话,只是由宫人扶着起身的时候不动声色得用余光朝座上之人看去一眼。坐在高位上的女人名唤柳梦闲,约莫三十余岁的年纪,这会她穿着一身正红宫装,头上斜插步摇凤冠,眉眼温润,嘴角含笑,却是一副温柔不过的好模样。
只不过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又岂会真得如表面这般?
沈唯想到这便又垂下了眼神,待又朝人恭恭敬敬致了一声谢才和陆觅知归了座。
等到两人归了座——
柳梦闲是先看了一眼陆觅知,而后便与沈唯笑说道:“这便是你家那位七小姐?瞧着倒怪是可人的。”
沈唯闻言便也柔声回道:“她的确是个可人贴心的,这些日子也全靠她陪着才不觉得闷…”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正好您今儿个置办晚宴,臣妇索性便带着她过来一道开开眼,没得小丫头整日困在宅子里总觉得往日瞧见得便是最好的。”
柳梦闲耳听着这话便又朝沈唯看去,口中是笑说一句:“小孩子最通人性,也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疼人,她才会对你这般贴心。”
她这话说完便又朝陆觅知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陆觅知闻言却是不自觉地朝沈唯看去一眼,见人点头才朝人走去。她虽然年岁还小可礼数却学得很好,待到柳梦闲跟前便又朝人恭恭敬敬打了一道礼,口中是跟着一句:“皇后娘娘。”
柳梦闲见她这般,眉眼便又泛开了几许笑意。
她握着人的手好生端详了一番,而后是柔声说道:“不仅可人,还是个懂规矩的好丫头…可惜宫里没公主,若不然本宫准是要向你讨要这个小丫头进宫的。”她这话说完,便又朝身后的宫人说道:“陪着七小姐去外头用些糕点。”
这便是有私话要与沈唯说了。
陆觅知虽然年幼却也不是不通事务的,她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人又打了一道礼,而后便低着头乖巧得由人领着往外头走去。
等到两人走后——
柳梦闲才又朝沈唯看去,她细细端详了人一番,而后是叹了口气与人说道:“你受委屈了。”
陆觅知和沈唯一道坐在软榻上,两人手里各自握着一个绣绷,却是正在低头做刺绣的模样。
侍立在一侧的墨棋眼瞧着沈唯手上的绣绷,一面是替人重新续了茶,一面是轻声笑道:“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以前国公爷让您给他做个荷包,您苦巴巴得熬了几日针到后头还是没能送出手。”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也难得红了回脸。
她本就不善女红之物,以前读书的时候倒是时兴了一阵十字绣,她也有模有样学了几日,可后来实在熬不住便弃了…好在原身也不会,若不然今日倒是该穿帮了。
她想到这便又朝陆觅知那处看去,眼见她如今虽然年岁还小,可身子却极为端正,就连握着绣花针的手也很是稳当…那绣绷上虽然只是蜻蜓蝴蝶一类,可却栩栩如生犹如活物一般。
沈唯眼看着这般,心中倒是当真生出了几分挫败,她未曾想到如今竟然连个五岁小儿也比不过。
陆觅知循见沈唯看过来的眼神,又见她面上神色便歪着头轻声劝慰道:“父亲以前常说‘但凡为人者,皆各有所长’,母亲只是不擅长女红罢了…”她这话说完,便又甜甜跟着一句:“等知儿绣好了便给母亲做个荷包。”
沈唯闻她所言,脸上便也跟着绽了笑。
她放下手上的绣绷,而后是伸手轻轻揉了揉人的脸,口中是道:“还是知儿心疼我。”她几个亲戚家的孩子虽然长得可爱,可脾气却都不算好,如今见到陆觅知这样的孩子当真是觉得心都化了。
陆觅知见她这般动作却是一怔,她也不知怎得就红了脸,好一会她才轻声说道:“母亲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世族大家最讲究规矩,就连陆觅知这样的年岁也有教养嬷嬷教习规矩,该怎么坐怎么站怎么说话,都很是讲究…往日沈唯虽然也喜欢陆觅知却从未这样与人亲近过。
沈唯自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她平日倒也惯会伪装只是碰见陆觅知一时忘了形,还不等她说话便听得陆觅知又开了口:“不过,我喜欢母亲现在这样。”
陆觅知天生一对酒窝,如今仰着头笑看着沈唯端得是一副孺慕之情,却是当真欣喜的模样。她喜欢如今的母亲,以前她虽然也亲近母亲可心中却难免有些发憷,而这几日和母亲相处起来,她却觉得很是舒服。
她想到这唯恐人不信便又跟着一句:“是真的喜欢。”
沈唯耳听着这番话便又轻轻笑了一回,她也不曾说话只是笑着伸手轻轻抚了抚人的发。
墨棋眼见榻上一大一小的两人,面上也挂着笑,只是心下却难免生出几分怅然…夫人如此喜爱小孩,倘若她也有个一儿半女,那该多好,可惜如今国公爷已不在人世。她想到这便又背过身去抹了一回眼眶,等平了心下的思绪,外间便有人轻声禀道“大少爷来给夫人请安了”。
沈唯闻言倒是也掀了眼帘。
她收回了放在陆觅知头上的手重新在榻上端坐好,而后是道:“让他进来吧。”
墨棋轻轻应了一声,她朝外头扬声回了话,没一会功夫,那锦缎布帘便被人打了起来…陆起淮外罩一件玄色披风,隐约可见里头穿着一身靛青色圆领长袍,那衣摆上头用金银丝线绣着仙鹤等物,腰间饰有白玉带又佩有玉佩及荷包等物,又以玉冠束发,越发衬得他容色似玉、面容清隽。
他往日鲜少打扮,平日在众人面前显得又惯是拘束,因此纵然容颜清绝也难以引人注目。
可如今这样一身装束披风带寒打外头进来,眉目从容、仪态自然,倒真是活脱脱得一副俊美贵公子的好模样,就连素来沉稳的墨棋一时也忍不住看呆了眼。不过也就这一会功夫,她便笑着迎了过去替人解下了外头的披风,而后是温声与人说道:“大少爷日后就该这样打扮。”
陆起淮闻言,原先还清隽洒落的脸上却又沾了几分红晕,他一面是朝沈唯看去一面是轻声说道:“我倒是觉得不如以往自在。”
陆觅知见他过来便从榻上下来,她按着规矩朝人行了一礼,而后是过来握他的手,口中也跟着说道:“哥哥这样打扮好看,比二哥和三哥还要好看。”
她往日就羡慕旁人有哥哥,如今自己也有了哥哥自是高兴,虽然哥哥与她并不是一道长大,可陆觅知却并不觉得与他有什么隔阂。
陆起淮看着被陆觅知握住的手却有几分不自在,不过也就这一瞬的功夫,他便又恢复如常。
他这转瞬的变化自是无人注意到,沈唯端坐在榻上眼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倒也难得说了一句:“以后就这样打扮吧。”虽然实在太过亮眼了些,可想着日后陆起淮的那些事迹,他是池中潜龙终有一日要露于人前的。
陆起淮闻言也就不再说道什么。
他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又朝沈唯拱手一礼。
沈唯朝人点了点头,口中是如常一句:“坐吧…”等人坐下又等墨棋替人上了茶,她是先看了一回陆起淮的面色,而后才又问道:“你可痊愈了?”
陆起淮闻言便又笑着回道:“多谢母亲惦记,儿子已痊愈了…”他这话一落是看了一眼那案上摆着的绣绷。
沈唯自是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脸上难得闪过几分不自在,待把那绣绷重新扔回了绣篓中,而后才又端着平日的模样与人说道:“你既然已经好了,等明日便随我去一趟西山寺。你进门这么些日子,也该去给你父亲去上柱香。”
当日陆步巍去世,原身缠绵病榻,陆家上下一片慌乱,自然也没人顾得上陆起淮。
如今世事皆定——
他身为人子,自是该替人去上柱清香。
陆起淮自然也察觉到了沈唯先前的动作,虽然隔得远,可先前一瞥却也窥见了上头的东西,他的指尖微微蜷起,心中也生出几分兴然,只是面上的神色却无什么变化,闻言也是如常应了“是”。
…
等到翌日清晨——
影壁处早已安置好了车马,除了陆起淮和沈唯两位主子,底下还有几辆马车却是供随侍的丫鬟、仆妇所用。
西山寺位于汴梁城西面的方向,平素只供达官贵人礼佛参拜,因着陆家早些日子就已递了帖子,今日寺中便也未再招待其他客人…门前的知客僧一路引他们往前走去,待至一间小佛堂前才停下步子,口中是平声一句:“施主,便是这了。”